明谍双骄

第44章


  凌云冲在风中凝视她片刻,口吻甚是温柔、充满了慰藉之意的说道:“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昔日是怎样,今日是如何,明日又是何样子,其实我自己亦有点模糊。但是此刻,既然我们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我的意思不是苟且偷安,人生再世,就要活的有意思,不然他日转世为人也是枉费。”
  任青阳道:“所以你总是笑,要笑个够本?”
  凌云冲道:“人间哀乐,实不可测,身子冷的时候就要多披点衣服,若想除去一切的障碍,就只有直接面对、坦然承受。人生苦短,浮云朝露而已,善待自己,保重自己。每个人的生命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
  任青阳不禁心中一动,暗暗佩服与赞同,心道:“他总是很快活的一个人,看上去相当的洒脱坚韧,过往种种,都深埋心底。我们一样身世凄惨,但都以笑脸迎人,人前,我们谈笑自若,人后,他会不会和我一样也曾独自哀伤,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许,他跟我一样矛盾吧。”
  忽的想到一件事,她从怀里掏出那只椭圆形的兔子翡翠,翻过背面拿到凌云冲眼前,问道:“你刻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它代表什么?”
  凌云冲着望她手上的兔子翡翠,隐约勾起的唇角像是一愣,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说道:“我见你戴着这块翡翠,你的生肖是兔,对吗?”
  任青阳道:“对啊,我生肖属兔,你的生肖属牛?”
  凌云冲点点头,道:“我给我那个妹妹做过的一个饰物,正是这个图案,没想到你竟然跟她是同一年同样大,我一看见你就总是会想到她,而且那个饰物也跟这个翡翠的形状很像,我一时情不自禁刻下这个图案,任老板不会见怪吧?”
  任青阳淡淡一笑,说道:“其实我倒真希望我也有一个哥哥,可以待我、爱我、疼我、宠我,保护我。”
  任青阳注视着凌云冲的眸子,那一双俊目掩映在大漠黄沙之中,恰似吹入了一缕江南的水汽,带着温温的笑意与温存,她望着这双眼睛,不禁有些动容。
  她见他面色红润,充满朝气,回想起他有时候笑起来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涤荡着她的心。
  她忘记了这是第几次直直的看着他,她不想把视线移开,因为她总是觉得即使近在咫尺,也还是有些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离奇莫测的人,总让她有些朦胧的冲动,有种想看个清楚明白透彻了然的好奇,有种什么念头让她总想靠得再近些,再近些,似乎那样都不能看清楚,
  然后她的心思就开始烦乱起来,很奇怪,最近一想到凌云冲,她就一定会心绪烦乱,一想到这里,就如同牵动了心里那根跃跃躁动的弦,让任青阳整个人怔住,她不自禁的想,难道自己不经意间竟已对凌云冲心生情愫了吗?
  凌云冲见任青阳的一双美目正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心思灵敏,目光如炬,观察入微,善于从人的眼神中读到其内心深处的秘密,此时他见眼前流连在任青阳的一双眼眸里的,不再是当初的冷眼相向,而是现在的青眼温和,心中不禁一惊,
  诧异于自己真得到了她的认同,他几乎不敢相信,她难道真的开始喜欢自己了吗?可是他现在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在东厂里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他与这沙漠上的各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人之间都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是方正安的幼时好友,是朱由检的暗护使者,是魏忠贤秘密派到客栈打击清流的桩子,同时又是清流安在东厂的一个钉子,
  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路就是深入东厂这个大墨缸里,忍辱负重如履薄冰,凶险难料生死茫茫,怎么能要求她的爱呢?他不想把她拉进他的黑暗世界里,要顾全大局,更要顾全她的平安和光明。
  
  
第六十五回 思绪万千1
 凌云冲从小就背负着血恨讨生活,然后又置身于牵一发动全身的危险之中,所做的只能是不动声色的伪装与周旋,时间久了,就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真作假时真亦假的生活方式,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因为他的密侦身份,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伪装,然而他的谎话连篇有个前提,那就是对敌人对恶人,实在没有必要坦率,对待诡诈恶毒的敌人绝没有讲真话的必要。
  可是他那颗纯净的心,从始到终、在这过程中的每一秒,始终都没有改变过。他不是生来就能看透这个世界,而是他守着自己的心,自然而然地就撇开了这世上的浮名,认清了这旋涡中的迷雾。
  尽管他历经劫难,但他仍怀着赤子之心怀着希望之情去爱这个世间,以一腔诚意热情热心去移走世态炎凉冷淡冷漠,尽管身苦透心苦透,但他的心依然是暖的。
  他待人总是真心真意,赤诚相对,却从不索取,也不奢求别人对他有何同等的回应,但凡谁给予他一丝真心,他必回以十分,奈何无人懂他。像他这样的人,这样一颗心,这样的灵魂,最需要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他不是生来就有自由不羁的灵魂,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洒脱,他忠于自己,问心无愧,可他孤独。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他从来就是孤独的,长久以来一颗心已经沧桑了,寂寞了,恍然发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了解自己理解自己,甚至需要自己,她说,她需要自己,这让他不自禁地动容动情动心。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需要温暖的,尤其是那种被理解、被信任的感觉,简直让人安心得一塌糊涂。他感觉,她根本就不用做什么,就足够让他这个最不安分的灵魂心甘情愿地停止漂泊,他感到,只有她,才能让他更加完整。
  想当初,他为掩饰身份伪装不端之人,原本动人的情话不是难以出口便是言不由衷,只得以玩笑嘻哈油滑调侃的方式表达,可是当他此时回目凝视着任青阳的明眸秀眉时,却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惶恐与紧张,霎时压迫住了他的心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自己是不是已对她萌发了爱意呢?不经意的对视,都不再单纯。他-开始迷惑,开始问自己,这感觉是什么?尽管他走南闯北见识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但他却是个不轻易去爱上一个人的人,然而现在他开始明白并承认,进而清晰的告诉自己:原来真的爱一个人,自己根本不舍得骗她。
  所以当他欲以一贯对别人假作真时自然而然的调笑和欺瞒,即使之前对她也是如此自然,可是现在面对她,自己却是不由自主的惶恐和紧张,再要像之前那样心安理得若无其事的玩笑和欺哄,自己怎么也做不到了,或者说是不忍心那样做了。
  这些年来,他孑然一身无定处,孤独的在世间行走,寂寞的醉卧龙潭,无畏的在风口浪尖闯荡,他太需要有人理解有人爱,太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了。虽然他总是在寻觅属于自己的那个知音知心知己,可是真正邂逅遇见的时候,他却顾虑重重不敢要了。
  凌云冲在心里对自己说:“生死难测险峰行,只怕情多累美人。对我来说,感情都是一种奢侈。现如今我行走在刀尖火海,斗智斗勇,凶险非常,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生死考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随时做好死亡的准备,将来的一切充满太多未知,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留牵挂给别人呢?
  于她而言,现在跟我越亲近,将来可能越受伤,我不能把她拉进我的黑暗世界里,我要顾全她的平安和光明。我会爱她,但不能直白,我要表明我会对她好,但不要她对我怎么样,更不能说我们是一对一辈子那类。万一将来我有什么不测,说一辈子什么的就会害她伤心,
  不,绝不能让她伤心,我会留给她有多的选择,我不能说透,我不想让她深陷。如果真要确定恋人关系,她一定会追问我的身份,但我却不能告诉她我是密侦,那样她更会牵肠挂肚担心不已。人生得一知己,这辈子还有何憾?
  她现在对我这样已经够了,足够了,我不奢望还能怎么样下去,即使只是和她那一对视的温柔,也是最深的慰藉、最美的幸福。凌云冲啊凌云冲,藏在心里,你还可以继续喜欢下去,但直截了当的话,你连喜欢这个人也不可以了。”
  他不会任自己散出耀眼的爱情光芒,不会放任自己燃出炙热的爱情火焰,他怕属于自己的那份危险和苍凉打扰她原本的生活,他不想让她同自己一起承担惊心动魄和茫茫未知,
  他只热切的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阳光沐浴,希望她能天天快乐得像只蹦跳的兔子。凌云冲思忖至此,便果断断掉了那本来可能燃起来的爱情火苗,他不会让自己跟她一起不小心掉进爱情的深渊中,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凌云冲当即接过任青阳的话头,俊逸的脸上绽开温暖亲切的笑意,说道:“我丢了一个妹妹,上天又赐还我一个妹妹,我妹失而复得,不知这个哥哥,任老板可会嫌弃?”
  任青阳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凌云冲会跟自己说认自己做妹妹,或许他对自己的感情,就只是当成了他的亲人他的妹妹?
  但是为什么听他这么说自己会隐隐的不开心呢?难道自己真的开始喜欢他了吗?可是他是个放荡妄为的人啊,自己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呢?不!不是!他不是那种人!他是在骗我的!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那晚福叔一定不会饶了他。
  一想到那晚,凌云冲到她房间找密道的那晚、他刻翡翠的那晚,他却是循规蹈矩,以礼自持,她的心底就有一个声音抑制不住的喊了起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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