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

第9章


一路上我顺便从树上摘下来,装满了我的口袋。”
    “栗子也烤熟了吗?”
    “假使火一生着我没把栗子煨在里面的话,我的脑袋瓜干什么使的?在地里总是这
样做的。”
    “哦,小玛丽,咱们一块来吃晚饭吧!我愿为你的健康干杯,祝愿你有个好丈夫……
像你所希望的那样。给我说说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吧!”
    “这叫我很为难,热尔曼,因为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怎么,一点儿没想过?从未想过?”热尔曼说,他开始用农夫的胃口吃起来,但
切下最好的部分送到他的旅伴的面前,她执拗地不受,只取了几个栗子。他看到她不想
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便又说:“告诉我,小玛丽,你还没有想到结婚吗?可是你已经到
年龄了!”
    “兴许想过,”她说,“但我太穷了。至少需要一百个艾居才能结婚成家,我得工
作五六年才能攒满这笔钱。”
    “可怜的姑娘!我真想让莫里斯老爹给我一百艾居,再转送给你。”
    “太感谢了,热尔曼。那么别人会怎样议论我呢?”
    “别人会说什么?人人都知道我年龄太大,不能娶你。所以别人不会猜想我……猜
想你……”
    “说呀,热尔曼!瞧,您的孩子醒了。”小玛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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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晚祷
  
    
    小皮埃尔翻身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张望着四周。
    “啊!这家伙,他听到有人吃东西,决不会放过的,”热尔曼说,“大炮声不能把
他惊醒,但只要有人在他旁边爵动下巴额儿,他马上就睁开眼睛。”
    “您在他的年纪,也该是这样的,”小玛丽带着狡黠的微笑说,“喂,我的小皮埃
尔,你在找床顶吗?今夜它是树荫做成的,我的孩子;但你的爸爸晚饭照样没少吃。你
想同他一起吃晚饭吗?我没有吃掉你的一份;我早就想到你会要的!”
    “玛丽,我希望你吃一点,”农夫叫着说,“要不然我不吃了。我是一个馋鬼,一
个老粗;你呢,你省下来给我们吃,这是不公道的,我很惭愧。瞧,我的食欲都没了;
如果你不吃的话,我也不让我儿子吃。”
    “您让我们安生点吧,”小玛丽回答,“我的胃口的钥匙不在您手里。我的胃口今
儿个封上门了,而您的皮埃尔的胃口却像头小狼的胃口一样打开。喏,瞧他狼吞虎咽!
噢!他将来也是个粗壮的庄稼汉!”
    小皮埃尔不一会儿当真显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样子,他刚刚睡醒,还不明白在什么
地方,怎么来的,就开始吞吃起来。等他吃饱了,便像摆脱了束缚的孩子那样兴奋,比
平时更加聪明、好奇和滔滔不绝。他问自己到了哪里,待他知道是在树林中时,他显得
有点害怕。
    “这个树林里有凶恶的野兽吗?”他问他的爸爸。
    “没有,”他爸爸回答,“一只也没有,根本用不着害怕。”
    “你撒谎了,刚才你对我说,要是我同你到大树林里,狼会拖走我的!”
    “瞧他嘴多厉害!”热尔曼发窘地说。
    “他没错儿,”小玛丽说,“您刚才是对他这样说来着;他记性很好,想起来了。
不过,我的小皮埃尔,要知道你爸爸从来不撒谎。我们穿过大树林时你正睡着,眼下我
们是在小树林里,这儿没有猛兽。”
    “小树林离大树林很远吗?”
    “相当远;浪不会走出大树林。再说,要是有狼跑到这儿的话,你爸爸会把狼打死
的。”
    “你也打狼吗,小玛丽?”
    “我们一起打,我的皮埃尔,你会帮我们大忙,对不?你不害怕吧?你会狠狠地
打!”
    “是呀,是呀,”孩子骄傲地说,摆出英雄的姿态,“咱们会把狼杀死!”
    “没有人比得上你同孩子谈得来,让他们懂道理,”热尔曼对小玛丽说,“没多久
你还是个孩子呢,还记得你母亲跟你说的话,这倒是真的。我深信人越年轻,越同孩子
合得来。我很担心,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还不知道怎么做母亲,很难学会跟孩子们唧唧
喳喳地说话和讲道理。”
    “干吗学不会呢,热尔曼?我不明白干吗您对这个女人有坏的想法;您会改变看法
的!”
    “让这个女人见鬼去吧!”热尔曼说,“我真想打她那儿回来以后就再也不去了。
我干吗要一个我不了解的女人呢?”
    “我的小爸爸,”孩子说,“干吗今儿个你老在说妈妈,她不是死了吗?……”
    “唉!难道你已经忘掉你可怜的好妈妈了吗?”
    “没有,我看到她放进一只漂亮的白木匣里,外婆把我领到她身边去吻她,和她再
见!……她全身是白的,都冰凉了,每天晚上舅妈教我祷告上帝,好让妈妈到天堂,在
上帝身边身体热乎起来。你相信眼下她在天上吗?”
    “但愿她在天国,我的孩子;应当时常祷告,让你妈妈看到你爱着她。”
    “我这就祷告,”孩子说,“今儿晚上我没想到做祷告。但我一个人做不了,我总
要忘掉一点。小玛丽得帮帮我。”
    “好的,我的皮埃尔,我来帮你,”少女说,“你过来,跪在我身上。”
    孩子跪在少女的裙子上面,合十他的小手,开始背诵祷文,起先全神贯注,十分热
忱,因为他开头记得很熟;后来慢了下来,结结巴巴,最后一字一字地跟着小玛丽念。
每晚,当他念到祷文的这一段时,便打起瞌睡,他从未学会背到底。这一回还是照旧,
专心致志和他自己声音的单调,产生了往常的效果,他勉为其难地念着最后的音节,而
且还是教了他三遍才念出的。他的头沉沉下垂,耷拉在玛丽的胸前:他的手松开了,垂
落在自己的膝上。在篝火的亮光下,热尔曼瞧着他的小天使在少女的怀里打盹;她抱着
他,她纯洁的气息温热着他金黄的头发,她也让自己沉浸在虔诚的梦想中,默默地为卡
特琳的亡灵祈祷。
    热尔曼感动了,竭力寻找话语,向小玛丽表达她使他油然而生的敬意和感激,但怎
么也找不到能表达思想的话来。他挨近她,想吻她一直紧抱在怀里的孩子,他的嘴唇舍
不得离开小皮埃尔的脑门。
    “您吻得太重了,”玛丽对他说,一面轻轻地推开农夫的头,“您要把他闹醒的,
让我再放他睡好,现在他又去做天堂的梦了。”
    孩子让人放倒睡下,躺在马鞍的山羊皮上时却在问是不是骑在小青的背上。随后,
睁开他蓝色的大眼睛,盯着树枝看了有一分钟,他好像在睁着眼睛做梦,抑或被白天溜
进脑子里,临睡时才呈现出来的一个念头所激动。他说:
    “我的小爸爸,如果你想给我另外一个妈妈的话,我愿意她是小玛丽。”
    他不等回答,就合上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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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冒着寒冷
  
    
    小玛丽对孩子古怪的话看来并不在意,只当作好意的话看待;她给他仔细盖好,拨
旺了火。笼罩在附近的沼泽上面的浓雾看来离散开还早得很,她便劝热尔曼在火边拾掇
一下,打一个盹儿。
    “我看出您已经想睡了,”她对他说,“因为您一声不吭,您瞪着火炭,就像您的
小家伙刚才那模样。得了,睡一会儿吧,我来守着孩子和您。”
    “睡觉的该是你,”农夫回答,“我呀,我来守着你们俩,因为我没有一点想睡的
意思;我脑子里有五十个念头在转悠。”
    “五十个呀,真不少,”姑娘带点调侃的意味说,“有多少人只要有一个念头就很
高兴了!”
    “那么,我要是没有五十个的话,至少有一个,一小时以来老纠缠着我。”
    “我马上给您讲出来,包括您以前有过的念头。”
    “好哇,你要猜得出就说出来吧,玛丽,由你说给我听,那我才高兴呢。”
    “一个钟点以前,”她说,“您想吃……现在您想睡。”
    “玛丽,我不过是一个放牛的,而你却简直把我当作一头牛了。你是一个淘气的姑
娘,我看出你根本不想跟我聊聊。你睡吧,那总比数落一个闷闷不乐的人要好些。”
    “要是您想聊聊的话,咱们就聊吧,”姑娘说,一面半躺在孩子旁边,头倚着马鞍,
“您在自寻烦恼,热尔曼,这方面您没有显出多少男子汉的勇气来。如果我不是竭力克
制自己的悲哀的话,我呀,我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那是当然,我放心不下的正是你的苦恼,我可怜的孩子!你要远离你的亲人,生
活在一个尽是荒野和沼泽的鬼地方,你会染上秋季的寒热病,那儿养绵羊不会有什么收
益,一个想养好羊的牧羊女总要发愁;再说,你要呆在陌生人中间,他们兴许不会好好
待你,不了解你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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