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负之愿成双

  楚寻缓缓摇头：“不是，玥儿。”他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个清丽的背影消失在风中。
  待他醒来，已经躺在尊源庄。沈庭彦看到信，赶紧派人打听渺儿的消息，这边，楚信放心不下，到楚寻家来看，发现他倒在血泊中，忙将他救起，当夜，尊源庄的人就到了，将楚寻接走。
  沈庭彦派人多方打听渺儿的下落，传回来的消息是，渺儿在被朱友珪带回东都的途中，走失了，孩子不在朱友珪手上，不知所踪。
  楚寻伤愈后，得知李玥在月孤山出了家，他在离月孤山几十里的烟云山住下来，起了庄园，开了医馆，起名有闲庄，并复回本姓“楚”。
  .
  楚寻打开门，保宁庵静寂一片，只闻得若有若无的虫鸣蛙叫，天空繁星点点，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的隐在空气中。他信步走到大殿，长明灯下，保宁娘娘端坐堂上，面目慈悲，一派安详。
  他捻了三柱香，施礼敬了香。一转身，淳贞手持佛珠站在殿外。
  他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淳贞道：“上柱香！”说着，跨进殿里，上了香。
  楚寻看着她从容不迫，消瘦的背影，心里无比惆怅。他缓缓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夜空。
  淳贞在他身后问：“蓝衣生产完，就回去了么？”
  楚寻转过身：“是，要将孩子送到潞州去！”
  淳贞手捻佛珠，嘴角牵出一个凄凄的笑容：“她也不能与孩子在一处啊！”
  楚寻低下头：“对不起，渺儿的事情到底是我的错。”
  淳贞摇摇头：“她不再我身边，反而安全。”
  楚寻勉强笑了笑：“虽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但我想她定会是安全的。尊源庄大火那年，师兄给我捎了信，有了渺儿的下落，她很平安。可惜…”
  淳贞叹口气：“只要她平安就好。”淳贞望着朗朗星空：“她大约早就将你我忘了。”
  楚寻看着容颜未改，但神态寂静的淳贞，柔声道：“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我让人送来的药可一直吃着？”
  淳贞点点头：“一直吃着呢，想来是天气热了，晚上总睡得不大好。”
  楚寻忙上前一步：“我给你诊诊脉！”
  淳贞往后一退：“不必了。”
  楚寻哑声：“玥儿！”淳贞眼眉微动，唇角抽动了几下，几乎要落泪，楚寻紧走了几步，立在她面前：“还怪我？”
  淳贞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错怪了你。”
  楚寻伸出手想握她的肩膀，淳贞往后退了几步，楚寻的心一下空了：“到底是我大意了，也未能寻到渺儿。”
  淳贞眼睛穿过楚寻的肩膀，落在远方：“不怪你！”
  楚寻看着目若秋水的妻子：“这些年你始终不肯还俗，还是不肯原谅我。”
  淳贞回过眼神，落在楚寻的脸上：“不是，我清静惯了。这些年，改朝换代，他们找不到我的下落，以为我死了，这样最好。我若还了俗，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虽然不知道渺儿身在何处，但是她平安就好。”她眼神微动，捻着佛珠：“你平安就好！”
  楚寻心头一热：“倘若有一天，找到渺儿，你是否愿意回到我身边？”
  淳贞转过身，往禅房走：“夜深了，楚庄主早些休息吧！”
  楚寻望着淳贞的背影：“玥儿！”
  淳贞满眼的泪，缓缓的走，不回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寻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两个人的眼泪都决了堤。
  往日的光阴真的如东去的流水，不会回头。缘定三生，三生石上的种种，像是刻在心上生生不灭的刻痕。那刻痕就如同缚在身上沉重的枷锁，或许有人会用终其一生的时光来挣脱命运的束缚，修补那破败的过往，但终究是无法挣脱那两个字：宿命。
  过往的时光被埋藏了，又何苦捡拾似水流年的光阴碎片，去祭奠曾经的美好呢？
  .
  月华如水一炉香，
  佛前凝然万虑忘。
  还君一钵相思泪，
  无嗔无爱亦无伤。
   
第十四章 雁渡寒潭（一）
更新时间2015-6-16 14:43:26  字数：2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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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蓝衣在保宁庵诞下一名女婴。淳贞将软软的小儿抱在怀中，满目的慈爱：“你这孩子，也不能在你娘身边长大，但是你会幸福的。”小小的婴孩闭着眼睛甜睡。
  蓝衣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流：“别怪娘，终有一天，娘会接你回来的。”
  潞州城公玉府内，刚与公玉琛成亲不久的穆佑仪接到蓝衣的信。书房里，公玉琛正在给几个朋友写信，佑仪拿着信一路小跑着冲进书房。
  公玉琛见她喘着粗气，一脸复杂的表情，忙牵着她的手坐下：“怎么了？”
  佑仪抓着他的手，黑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是蓝衣。”公玉琛眼眉一紧：“出什么事了？”
  佑仪泪光中展开一个笑容：“蓝衣生了一个女儿！”说着话，她将信递给公玉琛。
  公玉琛接过信，一边看一边问：“章楠的？”佑仪点点头。
  信上蓝衣说了自己的苦衷，希望公玉琛夫妇能暂时收养女儿，佑仪抓住公玉琛的衣袖，满眼期待：“夫君！”
  公玉琛看着佑仪，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起来：“我们有女儿了！”佑仪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感激的说：“多谢夫君！”
  公玉琛将佑仪揽在膝上：“说什么傻话，我们义不容辞！”佑仪回信了，等孩子满月，让蓝衣将孩子送过去。
  这天蓝衣正在院子里晾晒女儿的衣物，小尼来报：“蓝衣姑娘，有人找。”
  蓝衣忙擦了擦手跟着小尼往前院去，刚跨进前院，就看见淳贞正与一个年轻的男子说话，听见脚步声，那人一回头，是佑仁。
  蓝衣走上前笑着问：“穆哥哥你怎么来了？”
  佑仁笑道：“楚师叔让我来送你往潞州去。”他细细端详蓝衣，对淳贞一施礼：“多谢师太照顾妹妹！”淳贞打了个佛手，转身走了。
  蓝衣问：“穆哥哥，章楠好吗？”佑仁笑了：“你们俩真是的，见我的面，先不问我好不好，都先惦记着对方。每次有闲庄的信儿一传回广陵，他见我的头一句准是，蓝衣好吗？你也是，见我，也不问问哥哥我吃没吃，累不累，先问章楠好吗？”
  蓝衣打趣：“那菲雨姑娘还不是一样，你的信儿一传回有闲庄，她必先问，佑仁好吗？”
  佑仁眼波微动：“我听楚师叔说了，她很好呢，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看看蓝衣：“到底是当了娘了，神态都不一样。”
  蓝衣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佑仁说：“我跟淳贞师太说好了，明日就动身。”
  第二天，收拾好了东西，佑仁亲自赶着马车送蓝衣去潞州。临行前，淳贞将一枚小小的玉佩放进婴儿的襁褓里，对蓝衣说：“放心吧，蓝衣，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蓝衣很感激淳贞，握着她的手：“多谢师太！”
  淳贞理一理蓝衣的头发：“送给小儿几句话。”
  蓝衣忙施礼：“请师太赐教。”
  淳贞手捻佛珠，雍容不迫，碧眼盈波对着襁褓里小儿，语气波澜不惊：“青山连碧水，幽池翠意清，景暖逐胜处，桑落共盈盈。”
  蓝衣点头：“谢师太！”
  佑仁带着蓝衣告别淳贞，一路赶往潞州。潞州公玉府里，佑仪一早就开始张罗迎接蓝衣和孩子的到来。她亲自挑选了奶妈，又着人布置了孩子的房间，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
  公玉琛笑她：“到时候我们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定你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佑仪一边叠小儿的衣服，一边认真的说：“若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也当蓝衣的孩子是亲生的。”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眼神一暗：“小时候，我养在尊源庄，跟蓝衣最亲近，那时候，她常说，等有一天我成亲了，一定要来喝喜酒，好好的捉弄捉弄你呢！我也说，等她与章楠成亲，我要闹洞房去。谁知，咱们成亲的时候，她没有来，只送来了东西，章楠也被困在广陵。”
  公玉琛叹口气：“南吴的情势我看不好，徐知诰势力和野心都很大，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情。杨溥到底人脉稀少，朝中都是徐知诰的人，他心中再有抱负，也无能为力啊！”
  佑仪道：“这些事情我不懂，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蓝衣与章楠能相守白头。”
  一路上，佑仁带着蓝衣和孩子也不敢走的太快，走了五日，终于到了潞州。早早的，他就派人给公玉琛送信，马车到公玉府的时候，佑仪已经站在院内伸着脖子等着了。
  马车刚停在院子里，佑仪就奔出来，亲自掀开车帘，将蓝衣搀扶下来。姐妹俩一见，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佑仁上前拍拍她俩的肩：“你们真是麻烦，有话说、有泪流，到屋里去，在院子里，下人那么多，不定人家怎么想呢！”佑仪和蓝衣擦擦眼泪，抱着孩子进了书房。
  蓝衣抱着孩子说：“佑仪，谢谢你！”
  佑仪嗔她：“跟我也要这么客气吗？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等着你和章楠来接她。”
  佑仁道：“章楠尚不知蓝衣生产的事。”
  公玉琛点点头：“他若知道了，定是要拼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