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上天桥

以前经常光顾的舞厅，沈丽丽竟然也会厌烦。想偷回小龙还给王爱虹的计划，却由于她过于着急临时把偷改成要而落空，让她对其“聪明”的自信大打折扣，蠢、笨、傻，成了她在心中怒骂自己的常用词，她觉得曾经对舞厅里一些色男的追逐和利诱的暗暗嘲笑，这下，都被她连本带利追加给自己了。愁肠百转的她高冷“冻”人，自然置身于孤立境地，这非一般的孤立，对她来说，是很少人邀请跳舞的尴尬，也是唰唰掉“粉儿”的明证啊。可当她离开快要令她窒息的舞厅，一个人东走西走时，心情非但没有一点儿好转，还愈加沉重起来，脚步也跟着变得踢踢沓沓，如同上了年纪似的。
    不知不觉，她就已经来到家的附近。避开街灯的明亮，站在漆黑的树影中，望着自家所点的灯泡儿在窗户上现出的柔暗光亮，沈丽丽鼻子一酸，眼中滚落几颗泪珠儿——病怏怏的爸、妈现在咋样了？妈的身上还疼吗？爸的咳喘轻些没？吃东西吃药谁下楼去买？爸也好，妈也好，出去一趟得费多大力气才能回来啊。。。。。。想着想着，沈丽丽掏出手机开了机，给母亲打电话：“喂！妈！”“闺女，你现在哪儿？住啥地方？咋总也不开机呀？”正拿着手机准备给闺女打电话的母亲马上接通电话，既高兴又不无责怪地问。“我现在街上，住在一个不死乞白赖要看身份证的小旅社。”“能行啊？人不得拿身份证登记吗？”“哎呀，不知道我那事儿有没有麻烦，不能让人随便登记。反正我说身份证让人掏了，多给俩钱儿我就住下了，放心吧啊，你闺女咋的也不会住露天地儿去。你和爸还好吧？”沈丽丽故作轻松地连说带问。“好。好啊。”母亲慢声细语地回答着闺女。“好啥好！一寻思我就心难受！我知道你们没菜吃，药也快用完了。”沈丽丽哽咽着说。“妈不跟你说白话，闺女。我从你拿回家的报纸上，看到有专门给人跑腿儿买东西的，缺啥就打电话让他去买然后给送来。我都这样买过两回东西了。”“是么！妈你真行！我都没想到这招儿！”沈丽丽听到母亲的话，不由得夸赞起母亲来。“不管病啥样儿，只要有口气儿在，你妈还能想出点儿法子，没啥。”母亲颇有些谦虚地回应闺女的不吝赞赏。“我现在就回去看你和爸！”沈丽丽忽然挪动脚步走出黑黑的树影，然而路灯的照射使她瞬间有了处于警察那一双双锐利目光包围中的感觉，她急忙退到树影中。“先别回来。”“为啥？”“你没看电视吧？我告诉你个事儿。”“咋不让我回家？还告诉我个事儿？啥事儿啊？妈你快点儿说行不？”沈丽丽急切地嚷了起来，随即扫视一下四周，发现自家楼下有两个男子在不时走动，就想：便衣警察？没准儿。沈丽丽抹抹胸口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你成了拐卖儿童的嫌犯，被通缉了。他们肯定整错了。你抱来的那个小孩儿真是你捡来的对不对？”沈丽丽的母亲讲这么多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对！对！妈你说的没错！”刚刚还惦记实话实说并请求母亲原谅她的欺骗呢，但听到母亲的话后，沈丽丽感到现在说只会加重母亲的病情，于是就决定还是等以后的吧。不过她又重新燃起了“找回小龙”的希望：应该再去偷。偷回小龙，既可“平”了自己的事，也能跟父母有个交代。。。。。。“你把那孩子连他父母在啥地方和警察讲清不就行了？省得警察误会你，你也好早点儿回家。”沈丽丽的母亲虽然心里怀疑闺女拐卖小孩儿，但她仍然一万个不愿意相信那会是事实，因此，她很希望闺女能配合警察将那小孩儿找到。“好好好！我这就去，妈你别着急，睡觉吧！办成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沈丽丽盯着那两个不时走动的人轻声对母亲说，说完便转头一直行进在树影墙影等等一些不见亮儿的地方。她要到李树林的家中去偷小龙。
    走在去李树林家的路上，一个问题困扰着沈丽丽：警察是根据啥说自己是拐卖儿童的嫌疑人而且还弄到电视上通缉的呢？不用说，网上也有了她的大名了。头些天咋没这事儿？听母亲之前的意思，也只是查找而已啊，现在。。。。。。难道李树林出卖了自己？怎么可能，看李树林对小龙明知不是亲生却硬要认做儿子且死不撒手的固执劲儿她就很难怀疑他，再说，李树林出卖她就一定失去小龙，弄不好还会丢职甚至被关几年，他图个啥？估计他喝懵了也干不出那事儿，所以沈丽丽渐渐地排除了对李树林的怀疑：警察找不到小龙就没有证据证明我拐卖儿童，现今的法律疑罪从无。哼，把姑奶奶惹急了我还得告你们警察去！要你们赔我名誉损失精神损失呢！
    兴冲冲来到李树林家楼下，仰望顶楼李树林家那扇未开灯也未拉帘儿的窗户，沈丽丽想：姓李的是和小龙睡着了吧？也是哈，一个老头儿一个小屁孩儿，谁稀的看呐，别说不开灯不拉窗帘儿，就是开着灯不拉窗帘儿也属正常，姓李的，你这辈子就是被我骗的命！一会儿我把你支出去，你出了门儿我就把小龙抱走，绝不迟疑！和你商量你不干，非逼姑奶奶多长一只手！王八蛋！想到此，沈丽丽快速上楼，到了李树林家门口便敲响房门。寂静的深夜沈丽丽一点儿不重的敲门声听起来很响，大概整栋楼里还没睡着的人都听得见。敲了几遍不见李树林开门，沈丽丽就认为李树林猜出是她，存心装作没听见。生了气的沈丽丽豁出去了一样，她开始攥紧拳头，可劲儿捶打房门，且边捶打边想：叫你不开！叫你不开！我干不成要干的事儿你也别想好过！在沈丽丽近乎疯狂的捶打几下李树林家的房门后，隔壁老胡打开房门冲沈丽丽喝道：“干啥呢！大半夜没好声儿敲门！”站在老胡身旁的老胡媳妇也说：“是啊，我都睡着了让你给整醒了。”“胡哥，老李不开门我敲的声音才大了点儿，对不起。”沈丽丽看着老胡和老胡媳妇说。“你还敢来找老李！他被你害进拘留所了你知道吗？警察正找不着你呢，你倒自个儿送上门！走！跟我上派出所！”老胡说着便来抓沈丽丽的胳膊。沈丽丽听到老胡的几句话，惊得张圆了嘴巴和一双眼睛，反应敏捷的她立刻咬了老胡的胳膊一口，老胡痛得刚一松手，沈丽丽就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老胡媳妇一见沈丽丽跑掉忙对老胡大喊：“快抓住她！她不只害了老李，小龙也是她害死的！”说完赶紧捂住嘴巴。追了几级台阶也没追上沈丽丽的老胡，听到媳妇的话愣了一下，他边往回走边问：“你咋知道小龙死了呢？听谁说的？”“哦，我。。。。。。猜的。你寻思啊，小龙都啥样了，估摸也难活了。”“乌鸦嘴！乱喷！”老胡说着便进屋，恼恨自己抓住了沈丽丽又让她给跑了。老胡媳妇因在王爱虹手里领了全赏，所以从王爱虹口中得知小龙去世，刚才一时大意好悬没把自己举报的事儿给整漏。鉴于老胡和李树林的哥儿们情义，老胡媳妇决定让自己举报的事儿成为永久的秘密。
    气喘吁吁跑出老远的沈丽丽，直到一步都跑不动了，才不得不跌坐在路边一家貌似装修尚未完工的店外石阶上。想到老胡说过的话，她有理由判断，真的就是李树林出卖了她。咋个经过她不感兴趣，关键是李树林被抓这意外结果和老胡媳妇所曝的“猛料”——小龙去世，让她差点儿魂飞天外。假如真是这样，那她跟李树林除了拐卖儿童罪，会否另多一项罪名——间接致人死亡罪呢？沈丽丽呆坐在石阶上，似乎已感觉不到自己是生还是死。快天亮时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拿起手机，发现和母亲通话后未关的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打开一看，原来是王一飞昨夜打的电话发的短信。她知道，未接电话完全是因为她设置了静音又没有查看手机的缘故，她想，就是当时看到王一飞来电，她也未必去接，凭着几天来自己的“不屑”，王一飞好像越来越在乎她了，不然他不会逮个机会就打电话或发类似昨夜的短信：亲爱的，为何总是关机？想你想你想你！感觉已把王一飞“拿捏”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害怕所住的旅社不安全，沈丽丽就打算去找王一飞，不过她还有些忧虑：王一飞会为了和她在一起就不计较小龙因被她抱走最终去世的事实吗？他大概还没爱她到这地步吧。可是她仍然要到王一飞那儿碰碰运气——万一王一飞待她的情意超越了对王爱虹和小龙的亲情也说不定呢。倘若王一飞只为诱她前去好帮着王爱虹抓住她，那她也绝对不会客气。看着跟前未完工仍有砖石的地上还残存着些许生石灰，她觉得，这，当是她想要脱身时必不可少的“利器”。沈丽丽于是冷笑着捧了几捧生石灰放在包包里然后给王一飞拨去电话，但王一飞的电话却是正在通话中。
    王一飞正在医院急救室值夜班。见离上班交接时间还早，他便拿起手机翻看手机里面的内容。忍不住打开相册，看到外甥小龙的几张可爱照片后，他的内心又有了难以言说的痛感：多好的孩子啊，来到这个世上，还没走一步路没说一句话就因为沈丽丽的贪婪而匆匆离开——可恶的沈丽丽！想到沈丽丽，王一飞不知第几百几千次地咬咬牙。翻看这些日子写给沈丽丽的“甜蜜”短信和打的无数电话，他不由得给了自己一嘴巴：诱她来见自己，也不一定非整这景儿吧，瞅瞅这手机上，景儿倒不少，但人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分明就是拿冷屁屁作践他的热脸蛋嘛！沈丽丽！最好让我在街上遇见你！我要不把你像拎小鸡儿一样拎到派出所算我王一飞白活！王一飞正在跟妄想中的沈丽丽较劲之际，却突然看见了他在医学院时的老同学、曾经的恋人、省城医院中医科的英慧来电。王一飞顾不得多想英慧此时给他打电话是闲聊还是有事儿，赶忙把情绪调整到“又惊又喜”状态，接通了英慧的电话。“嗨！这么早！英慧。”王一飞抢先打了招呼。“这么早，是不是影响你睡觉了？你那位不会生气吧？”英慧笑语中带着歉意。“我正值班呐，接到美女电话就好比听见喜鹊报喜，还能有啥影响！哦对了，你往后不要再提我那位。我啥时睡啥时醒啥时干啥都轮不到她生气。早离了。”王一飞一带而过说起于美静，心中不仅多出些理不清的纷乱情愫，脑中还连连闪过他记忆中于美静的几个面部特写。“怎么离了呢？好好的两个人，怪可惜的。”英慧有点惊讶地说。“也不瞒你，多半是我作的。唉！离都离了，不说了啊。咦？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今儿打电话是请我喝你跟唐华的喜酒捎带着感谢我这大媒吧！”王一飞回忆起之前英慧和他曾经的似有认可二人关系的通话，就想当然地说。“唐华只是我一患者。别瞎扯。我看你是馋酒馋出病了。”英慧的回答也很出乎王一飞的意料：咋能呢？感觉俩人挺像恁回事儿的呀。“告诉你吧，我已经辞职了。现在开了一家中医诊所。”英慧淡然地说。“啥？你不是开玩笑吧！咋的，副院长没当上伤自尊了？不至于这就辞职吧？科主任也挺够档的啊，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熬到那位子呢。”王一飞是真的对在省城医院很有发展前途的英慧辞职感到惋惜。“经过一些事，我懂了很多，所以我要做的自有我的道理。现在，什么主任、副院长，在我看来都不重要了，我只求个心安。刚开了中医诊所，生意还不错，我打算把诊所扩大为中西医联合诊所，想到你，就惦记挖你过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听英慧一口气讲完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王一飞既兴奋又多少有些犹豫：到省城和英慧一起打拼固然好，二人实力相当，定能搞出些名堂，但也存在这样那样不可预知的风险，不如在渤海医院按部就班挣半死不活的几个工资安稳，可图安稳，就肯定要过穷日子，永远买不起房。他于是说：“你接触的高人那么多，要扩大诊所还能想到我，谢谢你。我也别不识抬举，就让我考虑考虑吧。”“好！我就给你时间让你考虑！考虑好了尽快告诉我啊！”“行！等我电话！拜！”王一飞说完便挂了电话。他使劲伸了个懒腰之后，自言自语道：“我王一飞就要飞了飞了飞了吗？哦！天呐！”正在他飘乎乎地闭上眼，准备美美地做一会儿离开这家医院的白日梦时，却猛地想起和英慧通话过程中好像听到过手机内传出一个来电的嘟嘟声，由于他只顾讲话来着，所以一直没看打来的电话号码。会是谁？王一飞翻看了未接来电，方知是沈丽丽。他想：真应了那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千呼万唤不好使，你主动打来电话才有戏！沈丽丽，你这是要自个儿送上门来啊！王一飞于是马上拨打沈丽丽的手机。
    沈丽丽那阵儿给王一飞打电话时，王一飞的手机正在通话中。等了一会儿，刚要再拨，就看到王一飞给她打了过来。沈丽丽赶忙接通电话：“喂！亲爱的！我想死你了！你在哪儿？我这就去看你好不好？”“我也想你。亲爱的。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些短信你咋一个都不回？没良心的！”王一飞话说的有些激动，语气不硬不腻刚刚好——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让沈丽丽觉出他别有用心。他接着说：“我值夜班呢，还没交班。这样，你老时间在我家门口等我。”“哎！好！好！”沈丽丽从王一飞的话中没有觉察半点异样，心里便有些责怪自己疑心太重。王一飞肯定不会算计我。在一起好几年，几年的恩爱情意还能比不过几个月大的一小屁孩儿？沈丽丽边想边从石阶上站起来。准备倒掉包包里的生石灰时，由于仍然没整明白王一飞对她抱走小龙以至小龙去世是咋个想法或者怨恨到啥程度，就多问了一句：“听说小龙去世了，你该不会把帐算到我头上吧？”这样直截了当地一问，倒如将了王一飞一军，王一飞马上说：“不会！小龙体格儿不好你也知道，咋能算到你头上？”哼，他要对我一点怨恨没有就有些假了。还得防备他。沈丽丽便拿着装有几捧生石灰的包包去王一飞租住的房门口等待下夜班的王一飞。
    回家的途中，王一飞曾想过要不要报警，让警察直接带走沈丽丽，但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王一飞觉得，由他出手先教训沈丽丽一顿解解气然后再送她去派出所比较好。来到自家门前，王一飞笑着看看沈丽丽又搂了她一下，随后开门，二人进屋。沈丽丽放下包包，伸出双臂就抱住刚关好房门的王一飞，说：“亲爱的！谢谢你不怪我抱走小龙！我错了！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你！”王一飞一把抱紧沈丽丽后就和她一起走向卧室，之后，将沈丽丽放倒在床上便整个身体压了上去。“这么急！连衣服都不脱了啊！”沈丽丽见王一飞如从前一样见着她就只想那事儿，今儿更急得连话都不说一句，不由得两腮泛起桃红，闭上眼要体会体会王一飞即将玩儿出的新花样。没想到王一飞却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沈丽丽惊愕地睁开双眼：“你想干啥！放开我！快点儿。。。。。。啊！”说着双手齐上要掰开王一飞的手。“你个臭女人！骚货！害人精！今儿我就替我外甥出口恶气！”王一飞说着松开掐住沈丽丽脖子的手，坐在沈丽丽的身上，左右开弓扇她的耳光。“你让我起来！”沈丽丽差点儿被打晕之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推开王一飞就要下床，王一飞拽过沈丽丽的头发又是一顿狠揍，并且边揍边说：“揍你是轻的，我还要送你行派出所！你这种人，最好在监狱呆一辈子！”沈丽丽一听王一飞说要送她上派出所，不禁大哭道：“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上派出所不想被判刑！我进去，我爸妈可咋活啊！我跟了你好几年你就这么对我！”见自己的话非但对王一飞丝毫不起作用，还招来更狠的踢打，沈丽丽把心一横，说：“我跟你上派出所！你就别打我了。你打死、打伤我都要吃官司，不值得。”王一飞也打累了，听沈丽丽如此一说，暂且放手，站在地上大喘气。沈丽丽快速拿到包包打开拉链儿，抓起两把生石灰就向猝不及防的王一飞的脸上抛洒。王一飞痛迷了双眼，无奈之下对沈丽丽大声说：“啥玩意儿这是？赶快弄水来帮我洗洗！”“好！我去取水！”沈丽丽咬牙切齿到厨房水龙头处接了一盆水放到屋中的凳子上，然后将傻等她帮着冲洗双眼的王一飞的脸按到水盆中。“啊！”王一飞被加水的石灰灼伤双眼后更加疼痛难忍，他明白了沈丽丽的险恶用心为时已晚，只得抓住沈丽丽的手腕想要报警。沈丽丽狂笑一阵后咬住王一飞抓她手腕的手——狠命咬下去！王一飞痛得稍一松手的刹那间，沈丽丽已经开门逃出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