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这条路，其实并不长，可是等我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全身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身子沁凉，倒是让心绪安静了不少，那份悲伤似乎也不那么浓重了。只是身子多少是有些疲乏了，眼前的东西，看得总不那么清楚，所以在凳子上坐下来后，我就一动也不想动了，任由着公交车停下，又开走，然后，在余光中变得模糊，直至消失……
  “小茗——”
  似乎有人在喊我，而我想，应该是错觉吧，所以没有抬头，依旧愣愣地看着早已湿透变形的鞋子，直至有一双透着暖意的手，抚上我的肩头。我抬头，是沈如琛，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沈总……”
  “什么也不要说了，跟我上车。”
  我想我是真的累了，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是在干爽的床上了，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似有若无。
  薄荷香？对啊，沈如琛，这里应该是他的住处吧，是又回到盛园了吗？不是应该在T市吗？
  “醒了？”淡淡的，柔柔的，一声。
  我循声看去，落地窗边的摇椅上，背着我，坐着一位鬓角有些花白的婆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还难受吗？”
  我坐起身子，“没事了。”
  “嗯。那起来洗个热水澡，刚刚只是帮你稍稍擦拭了一下而已。换洗的衣服，琛儿已经叫人拿过来了，就放在洗浴房里。”
  “好，谢谢您。”
  “不用谢我。你洗完，下楼去吃点东西，睡了大半天了，也该饿了吧。”
  “嗯。”
  “不问问这是哪里，我是谁吗？”那位婆婆慢慢地转过身，将老花镜微微滑下鼻梁，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未待开口，只听她说道：“算了，不为难你，我还是自报家门吧，我啊，是祖母的年纪，姐姐的辈分，懂吧。”
  “哦——”我有些木讷地点点头，觉得该叫人的，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叫什么合适。
  “瞧你憋红个脸，叫个人有那么为难吗？我姓唐，名明如，唐代的唐，明媚的明，如意的如，叫我唐唐姐就行了，我是琛儿的远房表姐。”
  我尴尬一笑，回道：“嗯，好。”
  “说好也不见你叫人。算了，来日方长。”唐明如摘下眼镜，走到床边，坐下，笑着道，“这是琛儿在T市的住处，我借宿几天，在T市做几堂讲座，过两天回A市。”
  “哦。”
  “琛儿带你过来时，我给你把过脉，你的身子很虚，应该不是这场雨所致。所以，你应该好好调理一下身子。如果不嫌弃，这是我的联系号码。”
  我一愣，很快笑着接过，“好，谢谢您，唐唐姐。”
  “嗯。”唐明如点点头，冲着我灿烂一笑，“孺子可教也。楼下见，小茗。”
  小茗？我弯唇一笑，未作多思，等她出门后，起身冲了个澡。换洗的衣服应是刚刚清洗过的，带着淡淡的香波味。我下楼时，唐明如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个人。
  “下来了，走，可以吃了。”唐明如牵着我的手走入饭厅。
  等在那里的阿姨，替我们盛了汤，“苏小姐，这汤，是沈先生他亲自熬的，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呢，您尝尝看。”
  “谢谢。”
  唐明如笑了笑，对站在一旁的阿姨说道，“小婷，你去忙吧，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自己会收拾。”
  “好的，唐小姐，那我先出去了。”
  等阿姨出去后，我问道：“沈总他，出去了吗？”
  “嗯，琛儿说还有些事要处理。”唐明如拿起勺子喝了两口汤，停下，“对了，你刚才叫琛儿什么？‘沈总’？”
  “……”
  “哎，看来我们家琛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我想唐明如大概是误会了，只是这事，应是沈如琛来说明，会更妥贴些吧，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这汤，确实很好吃，想来这厨艺，与李瀚逸应是不相上下的。
  “怎么样，还行吗？”
  “哦……”我赶紧收了有些散乱的心绪，“很好喝，我是第一次喝这样配料的汤。”
  “是吗？喜欢就让琛儿多炖点给你喝，他呀，是该把重心从工作转到生活上了。”
  我依然只是浅笑，唐明如嗔怪了我一句“性子太淡”后，也便聊开了。内容很泛，当然也有关于沈如琛的，多是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我静静地聆听着，偶尔也会问及其中的详情，一餐饭下来，心静了，也宽了。
  饭后与唐明如一起吃水果的时候，沈如琛回来了，相问之下，竟尚未用饭。他去书房放东西的时候，唐明如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会吃个蛋炒饭什么的，问我会不会。我虽不拿手，只是眼下，她这样对我说及，我自是笑着点头，知他没有什么忌口后，便走进了厨房。冰箱里的储备很是充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拿了两个鸡蛋，切了些细葱、胡萝卜丝、香菇丝和腐皮丝，又揉搓了十来粒瑶柱，等一切备置妥当，已花了不少时间——李瀚逸说我做饭做菜的工程“实为浩大”还真是没错……我不禁摇头深笑，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意。好在成品出锅的时间不多，等我盛好，端着盘子转身时，却不想沈如琛就倚靠在厨房门边，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浮上一泓似有若无的浅笑。我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已到嘴边的话，忘了说出口。
  “还要你为我做饭，真是不好意思。”
  “哦，不过是一份蛋炒饭而已。”我略显尴尬的一笑，微微举了举盘子，说道，“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如琛笑而未语，接过我手上的盘子，转身走出了厨房。我想起阿姨说过厨房里还有汤，便拿了碗勺，替他盛了一碗。唐明如已不在客厅，大概是上了楼。想着留他一个人用饭，好像不是很妥当，但要干坐着陪他吃饭，似乎更加不妥。沈如琛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为难，说道：“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听着，算是一个最妥帖的建议了，便应道：“嗯，我再去乘一碗。”
  “这碗给你。我待会再喝汤。”
  我微微一迟疑，旋即笑道：“那好。”
  沈如琛吃饭很静，除了起勺前问了我一句“汤还和胃口吗”后，就再没有开口说话了。而我，慢慢地喝着汤，偶尔会走走神，可也不敢想远了，只怕失礼于人。
  “会不会做的少了些？”看着干净的盘子，我不禁开口问道，“要不，我再给你去做些。”
  “量是够了，只是觉得很合胃口，所以不想浪费。”沈如琛笑着起身，“要不要再加点汤？”
  “哦，不用了，晚上已经喝了很多。这些喝完，就差不多了。”
  沈如琛也不多言。等用完餐，收拾好饭厅厨房，已将近九点了。我也便想着回酒店了，沈如琛上楼换了一件衣服后，送我出门。
  “什么时候回A市？”
  “周三回去。”
  “那这几天，不要住酒店了，过来和我表姐，做个伴吧。”
  “不了，太打扰了。”我顿了顿，侧首望向窗外飘流的霓虹灯，“沈总，谢谢你。”涩涩地扯唇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车子，缓缓地在十字路口停下，“小茗，我是来找你的。”
  “嗯？”我收回视线，移向沈如琛的侧脸。
  “我是为了来找你，才来的T市。”
  我似乎听得不太明白，轻声呢喃：“沈总……”
  “小茗，不是你打扰了我，是我沈如琛，希望可以打扰你的生活。”
  我微启的唇，轻轻一颤，终缓缓合上。
  ☆、第二十四章：这一生，只怕只有这一个
  对于老天这样的眷顾，我应该心存感激吧。
  我没有去问沈如琛为什么会选择我，也没有去问自己为什么会接受沈如琛。我和他，就在谁也没挑明中开始了。不管是静静地呆在影院看一场老电影，还是默默地沿着姚水江走到夜深人静，我都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我想，如果可以一直如此，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放在鞋柜上的保温瓶，终于再没有出现了，一切，终于都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恬妞是在六月中旬离开A市的，我在她离开前一天去了趟甜品屋，没什么送她的，只买了一对吉祥如意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
  唐明如一直记挂着我的身体，所以在接到她的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我去医院找了她。在她的陪同下，我第一次做了极为详细的全身检查。
  “其他的都很好，不过……自己的情况，你应该都知道吧。”
  “对，我都知道。”我语气平静地回着话。
  “你这种情况，我们会称之为不孕症。不过，不孕症并不代表没有机会怀孕，只是较之常人，几率略低了些。粗粗看来，你的卵巢功能不太好，子宫形状不规则，大小又比一般人小了些。不过，好在三个数值之和还是接近临界值的，若是有机会受孕，保胎工作做得好，就算孩子不能足月出生，也是可以生存下来的。但几率这种事，相信你也懂，若是中了是百分之百，若是不中，便是零。”唐明如拍了拍我的手，继续道，“只是，不到最后，都应该朝好的地方想。琛儿不是个单板传统的人……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心态好了，很多东西，就会顺起来。”
  我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心下一空，微微移开了视线，轻轻回道：“我和如琛他，才刚刚开始，我还没有想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