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

我待会还要去鹿特丹，就先走了。”
  我轻轻地将双手垫到脸颊下，然后，不轻不重地问道：“为什么又是你？”
  刚刚迈出去的步子似乎停了，几秒后，他轻笑了一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是我，可就是偏偏让我撞上了，能怎么办？难道任由你躺在那里，不知死活？”话音落下，步子重新迈出。
  “当初你说，让我做你的情人，这话，还算不算数？”
  门锁开启的声音嘎然而止。
  “做你的情人，我还有资格吗，聿荆扬？”
  几秒后，似乎有一记轻不可闻的嘲弄声，不知是来自他的，还是来自我的。
  “怎么，刚刚和别人订完婚，就急着要出轨了吗？我还以为，不爱，也能和我上床已经是你苏茗儿的极限，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人，总会变的。”
  “所以我和苏小姐之间，总是少了你情我愿的默契。我死皮赖脸地求着的时候，你不愿意，如今你想开了，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了。”
  “所以呢？”
  “苏茗儿，就算我聿荆扬再不济，也绝不会去觊觎别人的未婚妻。”
  门合起来的声音很重，重得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回音，久久不愿消逝……
  沈如琛是聿荆扬离开后不一会儿到医院的，在确定我可以回家的情况下，替我办了出院手续。
  “徐本源那边，我已经替你请假了。这几天，去子苓坊住，好不好？唐唐姐一直念着你。”启动车子前，他这样对我说。
  “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去打扰唐唐姐了。”
  “那，随你。”说话间，沈如琛看了一眼我放在腿上的纸袋子，道，“这粥凉了，就别喝了。一起去店里喝些吧。”
  我侧首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好。”
  沈如琛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金针菇牛肉粥，还有几个爽口的小菜。差不多一天没进食了，我是真的饿了。
  “饱了没有，要不再来一个小份的牛肉粥？”
  “不用了。”拿纸巾擦了擦嘴，用手支着脑袋看着他喝着剩下的小半碗粥，在他喝下最后一口时，我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么点小事，还要让你从文莱跑回来一趟。待会，我走回去就好，一点点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如琛扯唇笑了一下，放下勺子，道：“晕倒也算是小事的话，那么怎样才算是大事呢？小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下不了决心。”
  我沉默，未语。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几近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下楼而去。
  天已经完全暗了，远远地望去，车灯汇成了星河。车子没有直接开去蔷薇谷，而是在附近的小广场停下了。我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调了座椅，如他，静静地望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
  “小茗——”
  “嗯？”
  “这些天，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微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笑着回道：“有。”
  就算我已经决定不再以你为伴，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他，苦涩一笑，这一笑，让我看到了他深深的倦意，我正想开口，却听他说：“我倒宁愿你沉默或者说没有。”他缓缓侧首，直视着我的眼睛数秒，低低地说道，“小茗，如果我的过去清白，你会不会让自己真的爱上我，然后，忘了聿荆扬。”
  我一时无语，似乎很久之后，才微微动了动身子，轻轻柔柔地说道：“不管我会不会深切地爱上你，他都会在我的记忆里，只是，我会努力，让它变得与爱恨无关，仅仅是记忆而已。”
  “小茗，对不起。”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如琛，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勇气去珍惜你。”
  又是一记长长的静寂，而后，他用他独有的醇厚，轻轻说道：“不管怎样，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我能做的，随时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嗯。”我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发自内心地说道，“如琛，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真真正正的好。”
  他轻轻地笑了笑，望着车外的夜色，沉默几秒，温润地说道：“我会的，小茗。”
  沈如琛开车离开的时候已将近十一点了，蔷薇谷里除了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外，多已安歇了。我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子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一时间也不想上楼，便来到孩子们的玩乐园，坐到了一架秋千上，头靠到握着绳子的手上，轻轻缓缓地摇荡着。
  在车上的时候，天气预报明明是说今晚阴天，可这会子，云层却已散尽，留得天空澄亮，还闪烁着几颗星星，能用肉眼看到的最璀璨的那颗，似乎永远都是它——北极星。
  北极星，北极星……
  念在嘴上千回百转，是说不出的美妙。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一个人仰望夜空了，淡淡的安，淡淡的宁，不禁闭上眼，深深一呼吸，整个人顷刻间是通体的舒服了。
  也许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瞬间，让我突然痴迷上了坐在秋千上遥望星空的感觉。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也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安然地享受着这天地间的静谧……
  “你这是准备在外面晃荡到什么时候？”
  熟悉的声音，久违的腔调——你，还是来了啊……
  眼角的酸涩来去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溢出来的情绪不敢炫耀半分，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不是去了鹿特丹吗，怎么会在这里？”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比我还要冷淡。
  不过，无所谓。
  “那你似乎也回错了地方吧。”
  身后的人，静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沈如琛打了电话给我。”
  “所以呢？”
  “所以我回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重新开始？”
  眼中的酸涩再没有能压抑住，一股一股的清凉顺着脸颊，消散在柔和的灯光中。
  “苏茗儿——”
  我吸了吸鼻子，轻轻地应道：“嗯——”
  “原谅我。”
  我微微垂眸，看着地上重叠的身影，轻轻一笑，问道：“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曾经的放弃。”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可是我听得很明白。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抬头，对着天空浅浅地笑。
  “苏茗儿，这一次，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反悔的可能了。”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我从秋千上抱起，牢牢地圈住，“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后悔，绝不许后悔。”
  我斜着脑袋看着他好久，久到他的神情微微地变了，才缓缓开口道：“聿荆扬，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想要和你在一起，只是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好不好？”
  握着我臂膀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了，然后，将我打横抱起，“好，都依你，你要怎样，就怎样。”
  我环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入他的胸膛，就如多年前一样。
  “荆扬，我终于又听到你的心跳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越发紧了环臂，“这么晚了，我不走了，留下来过夜。”似乎是询问，又似乎只是告知。
  我点头，微笑，他扬唇，隐忍。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像只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萦绕鼻尖的是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我知道他必已醒来多时，若不然，便该是轻轻暖暖的。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只是确定它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且独一无二。
  这样的独一无二，我曾以为，再也不可能拥有了……
  眼角突如其来的湿意紊乱了我的呼吸，他应是感觉到我醒了的，伸手轻轻地理着我垂落到颈间的发丝，一下又一下，仿佛理不清一般。我忍不住抬眸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全如印象中的清朗深邃，柔和静谧，一时痴傻，竟忘了呼吸，直至他的眼中有了浓浓的笑意，我才回神，赶紧垂睑，移离了视线。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低低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若是变了，我便不回来了。”低低细细的，像是述说。
  他的双手移至我的腰身，握住，稍一用力，将我的身子上移些许，与他齐肩而卧，视线才刚刚交织上，我就顿觉脸上微烫，心跳加快，竟有些不知所措。
  “茗儿，一直都不要变，好不好？”他的手柔柔地划过我的脸颊移至下巴处，停留几秒，轻轻捏住，覆上自己温热的唇。
  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一片宁静恬然，由着他一点一点用情，一点一点加深。当身心再次契合时，我释然，完完全全的释然。我不会去责问自己深深的虚伪和贪念，也不会用什么道德良知标准去衡量自己，我本就是个凉薄、庸陋之人，我在乎不了那么多了，也不再在乎了。用谎言和记忆去支撑余生实在令人心力交瘁，我只想要我爱的人疼我，真真切切地疼我。而我，也将回以加倍的疼惜，没有顾忌，没有退缩。
  ☆、第三十四章：等待对我来说，更容易些
  我以为王婧娴会很快来找我，毕竟我已“违背”了约定。不过她倒是一直未曾出现。细细一想，她不来找我自有不来找的理由，毕竟那个秘密要伤及的也有她在意的人。或许，她也觉得，这样淡去，方是最好的。
  十二月中旬，聿荆扬去了美国，因为此次商讨比较重要，所以要在那边呆半个多月。他觉得时间太长，打算让我请年休假，我自是“婉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