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 崇祯王朝

第47章


随之"袁崇焕先妣灵位"也被一脚踢倒;连崇祯题写的"岳母风范"的横匾,也被众人摔碎砸裂。
  此时人们只图发泄,根本没有一个人去思索,这墓碑可是当今皇帝亲手竖立、亲笔题词的啊!当然更没有人去深思,当初皇上为什么要为袁母立碑、袁母又是缘何而死?袁崇焕已被认定为卖国贼,便没有人再去冷静地思索。事实上被调唆起来、几近疯狂的人们,已经无法冷静、无法思索了!他们的心头只有仇恨和发泄!
  就在袁母墓碑被砸的同时,牢狱内,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一双脚沉重地迈过门槛。
  狱卒惊愣了一下,语气明显与往日不同:"茅大人怎么还来探监?"
  茅元仪没有答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狱卒接过银子掂了掂:"茅大人,这可是最后一次。"
  茅元仪穿过暗暗的牢廊,走向袁崇焕囚室。
  袁崇焕正伏在桌前,挥笔疾书。
  茅元仪静静坐在一边,面容呆滞,眼露悲哀。
  袁崇焕放下毛笔,掉转身来,满怀希望地问道:"我的事定了?"
  茅元仪避开袁崇焕的热烈目光:"定了。"
  "好!"袁崇焕高兴地站起身来,边收拾文稿边兴致勃勃地说,"我知道,皇上一旦知我蒙冤无罪,就会放我出狱,再镇辽东!"
  茅元仪本来不知如何开口,今见袁崇焕起身欲走,不得不苦楚地摇头叹道:"皇上态度有变。"
  袁崇焕因一直沉浸在兴奋之中,根本没有注意茅元仪进来时的神情。直到此刻,他方惊愕地道:"态度有变?皇上何以能变呢?"
  "崇焕兄,不要再问了!"
  "元仪兄弟,该把实情告诉我啊!"
  茅元仪见此,只好痛苦地说:"崇焕兄,有人出卖了你。"
  袁崇焕又是一惊:"谁?又是皇太极派人离间陷害?"
  茅元仪摇了摇头。
  袁崇焕思索地又问:"是那些狗太监谗言皇上?"
  茅元仪又是摇头不语;
  "那是朝中阉党余孽?"袁崇焕急切地再问。
  茅元仪依旧摇头不语;
  "那是谁呢?"袁崇焕惶惑地连声追问,"元仪,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又加害于我?"
  茅元仪鄙夷地说:"是一个你怎么也想不到的无耻小人!"
  "谁?"
  "谢尚政。"
  "谢尚政?"袁崇焕大吃一惊,随即否定,"不,不可能!断不可能!尚政与我同为乡里,自幼莫逆相交,一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他怎么可能出卖我呢?元仪兄,你听错了吧?会不会又是那些邪恶之徒在我们兄弟之间离间挑拨呢?"
  "崇焕兄,你信人太真啊!"茅元仪痛苦地噙着泪水,"为了求官升迁,这个奸佞小人已经娶了毛文龙女儿为妻,成了温体仁的座上客,把皇太极给你的议和信全部卖出去了,马上就要升官兵部侍郎!"
  "天哪!"宛如晴天霹雳,袁崇焕一声哀鸣,无语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袁崇焕方从这致命的打击中苏醒过来,他非常清楚谢尚政的出卖,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幻想彻底破灭,袁崇焕开始用一双颤抖的手收拾包扎文稿。
                  
第86节:己巳之变(15)
  袁崇焕手指文稿,托付茅元仪说:"这是我在狱中所写的全部文稿,我已无用,托付兄弟,留给后世,任人评说!"
  茅元仪噙泪接过文稿,已是无语凝咽:"崇焕兄……"
  "还有一事也请你操办。"袁崇焕努力压住心底的悲哀,泪水盈盈地说,"我一生无儿,愧对老母,更愧对你大嫂,她伴我一生,有苦无乐,请设法让她来京,以便我们夫妻……能见上一面。"
  茅元仪揩着徐徐泪水,信誓旦旦:"定让大嫂能见你一面。"
  冰天雪地里,一匹快马正飞驰一样,冲过一座座城门,日夜兼程地直奔京都的大门。马上白须白发的老人即孙承宗。这位古稀老人披着一身冰霜,风尘仆仆地穿过东华门,径自闯入御书房。
  孙承宗长跪在地,递上疏文:"陛下!辽东将士再上奏疏,万人联名为督师辩白申冤,老臣特地奔命京师,上奏《督师白冤疏》。"
  "先生请起。"崇祯一向是以圣明、勤政而自负的。他接过疏文,沉吟了许久,"圣谕已经公布于众,朕怎能再收回成命呢?"
  孙承宗依然跪地不起。他是最清楚袁崇焕为人的。他不仅为袁崇焕冤枉,也为大明朝冤枉。这几天,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袁崇焕的那句话:"象升如若不回,学生尚能活命;象升如若召回,恐怕回兵之日,就是我袁崇焕必死之时!"每想起这话,孙承宗便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正是这自责和愧疚,使他整个身心均为之震撼!所以他不顾年迈、不顾个人得失,也不顾个人安危,决心以命抗争,泣血哭陈,"皇上曾降旨,以个人名义请老臣去狱中求书袁崇焕,召回祖象升解救京师之危,今日老臣也以个人名义求请陛下浩荡皇恩:赦免袁崇焕一死!"
                  
第87节:哀哉忠魂(1)
  ■ 哀哉忠魂
  紫禁城内的御花园,是这座宏伟圣殿中的一颗明珠。
  紫禁城是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修造竣工的庞大建筑,它的外朝三大殿和内廷的乾清宫、交泰宫、坤宁宫及东西六宫等共有屋宇九千余间,宫墙长三公里,墙外护城河水环绕,实是一座森严壁垒的城堡。而其中因有三联单座花园点缀,方使得这红砖绿瓦的城中之城显得更加气势雄伟,豪华瑰丽。
  御花园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因其坐落在紫禁城中轴线的尾端,故原名为宫后苑。园内山石树木、花池盆景和铺有五色石子甬道。园中建有钦安殿,殿后为太湖石叠砌的假山,名堆秀山,上筑御景亭,因此园紧靠周皇后所居的坤宁宫,故此御景亭,便常常成为帝后们登高远眺的所在。
  周皇后记得,上次春暖花开季节登临万岁山时,崇祯皇帝兴致甚高,曾亲手在万春亭下栽了一株槐树,此后每至清明时节,崇祯还常常问及浇水除草等细节。近来因见崇祯国事操劳,每日都愁眉不展,周皇后便与田贵妃商议,何不趁此春暖花开季节,请皇上歇息一下,出来赏花散心。
  她们初时本想再去万岁山,去看看那棵槐树、浇浇水,但后来一想到栽那棵槐树时,是皇上与袁崇焕的第一次见面,皇上曾是那样激动、那样信赖,怕此次再去让皇上触景生情,因为当前最让皇上头疼的就是袁崇焕了!怕未能散心,反倒又惹起皇上烦心,于是周皇后与田贵妃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引皇上来此御花园。
  现今是御花园最美的季节。假山嶙峋,瀑布悬挂;鲜花盛开,姹紫嫣红。明媚的阳光穿过树冠,射出道道光柱。
  崇祯在曹化淳引领下,神采奕奕地走进御花园。
  周皇后恭迎上前施礼:"臣妾恭迎皇上。"
  崇祯兴致很好,他摆手一笑:"既是赏花,不必拘礼!"
  田贵妃微笑上前:"皇上日理万机,昼夜无歇,臣妾怕皇上累坏了身子,特请皇上赏花悦目。"
  "好!好!同去观赏。"崇祯抬眼环视四周,见园内各种花卉竞相开放,转脸问道,"今日又观赏何种奇花异草?"
  周皇后高兴地说:"今日赏的花卉是皇上未见过的。"
  "噢?何种异花朕未见过?"崇祯说着向前走去,"待朕看看。"
  周皇后、田贵妃引领崇祯来到一片花圃。
  只见花圃中的鲜花叶呈椭圆形,花朵很大,单生枝顶,花瓣四片,或红或紫或白,异常艳丽诱人。
  "果真艳丽无比!"崇祯边观赏边赞叹,"朕还没有见过如此奇绝艳丽的花卉。这花叫什么名字?"
  "这叫罂子粟,也叫罂粟花。"周皇后指着鲜花介绍道,"此花前朝未有,是天竺国朝贡而来,听御医说,还可入药治病。"
  崇祯惊讶地问:"如此艳丽之物,还可入药?"
  田贵妃采摘一朵白色罂粟花:"我朝李时珍说,刺破叶茎,可取白液制药,号称一粒金丹,又称福寿丹,能通治百病,尤治血肉气痛,是止痛良药。听说……听说……"
  崇祯见一向伶牙俐齿的田贵妃竟结巴起来,便好奇地追问:"还听说什么?"
  田贵妃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收住话头,脸色羞红地支吾道:"臣妾记……不起来了。"
  周皇后知道皇上多疑,唯恐田贵妃这样吞吐不说反倒引出误会,便莞尔一笑:"听说凌迟处决的犯人,事先服用,行刑时就可减轻剐肉之疼痛哩!"
  崇祯果然倏然变色,不悦地言道:"剐肉之疼痛……剐肉当然疼痛啊!"
  田贵妃竭力岔开话题,以让崇祯高兴:"天子观赏罂子粟,百草不敢先开花啊!"
  田贵妃的苦心,并未收到效果,崇祯连听都未听,而是径自顺着他自己的思路,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袁崇焕啊!"
  当周皇后和田贵妃正暗自担心崇祯又落入袁崇焕情结,二人搜索枯肠想扭转话题时,谁知王承恩引领周延儒、温体仁恰恰这时匆匆走来。
  王承恩手拿疏文启禀:"万岁爷,范景文再上疏文,请求皇上赦免袁崇焕死罪。"
  周皇后对此大为反感,她目视崇祯那烦恼的神情,心疼地插了一句:"陛下赏花也不得安宁,依然是国事萦系在心,袁崇焕不是已经敕旨凌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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