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 崇祯王朝

第62章


那样内忧外患,遥相呼应,我们顾此失彼,何以为战!温爱卿,你身为首辅,如此浅显之道理,怎么竟然不知?"
  温体仁头冒冷汗,连连地说:"老臣愚钝,愚钝!"
  崇祯敲着那几份疏文,继续斥问:"你的这些人谁可以统御三军,与清兵决战?"
  "老臣一时尚未想好。"
  "哼!清兵已经入境,连统领三军的将帅都没想好,何以克敌制胜?"崇祯把奏疏用力摔在桌上,"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朕意已决,此次与清兵决战,非祖象升莫属!"
  温体仁惶恐地跪拜。
  崇祯道:"朕即刻派人前往祖象升家乡,再请祖象升!"
  "臣遵旨。"温体仁退下。
  王承恩虽然从不参与政事,但他对朝廷上百官的争斗,却是洞若观火,一清二楚,忠奸分明。他见温体仁走远后,凑近崇祯:"不知万岁爷准备派何人前往?"
  "你去怎么样?"
  王承恩摇摇头:"祖将军是位宁折不弯的硬汉,绝非一般的庸碌之辈,更非官爵利禄所能打动,过去立有大功却反遭冤屈,早已是心灰意冷,心存芥蒂。若老奴前往,他一句"守孝在身,实难从命"就把老奴顶回来了!"
  崇祯怔住:"依你说,该怎么办?"
  "依老奴之所见,唯有一人前去,定可成功!"
  "谁?"
  河北祖象升府内的祭堂前,香烟缭绕。祖象升正在祭拜。
  管家杨正朝走了进来。杨正朝本也是宁远的一员战将,因袁崇焕蒙冤,祖象升又遭贬斥,杨正朝对朝廷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弃去兵戎,随祖象升来其老家,做了祖象升的管家。他走近祖象升,悄声地说:"来了位钦差大臣,正在客厅等候。"
                  
第113节:移孝为忠(7)
  "干什么来的?"
  "还是征召大人进京。"
  "告诉来人,祖象升一介布衣,加之家父新故,守孝在身,难以见官见客,恕请见谅。"
  "这位钦差,不同一般官吏……"
  "我不管是谁,概不接待!"祖象升虽然声调严厉,可仍然跪拜在那里。
  杨正朝竟也不肯走开:"这位大人,不接待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他无非是当朝的首辅次辅、皇亲国戚,有什么了不得!"
  "本人既非首辅次辅,也非皇亲国戚,可你祖大人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钦差说着随声走入。
  "岂有此理!"祖象升"霍"地站起来,待他转身,见来人竟是范景文时,不禁欣喜异常,"原来是你呀!他们只说是钦差,未道姓名,若早知是你范大人,我当八十里外躬迎!快,请到书房去坐。正朝,上点好茶来!"
  祖象升与范景文虽多年同朝为官,又是肝胆相照的诤朋好友,但是今天的谈话,显然并不投机。
  祖象升猛地把茶杯一放:"不,我不去!"
  范景文似乎早就料到祖象升会如此表态,他既不着急,也未动气,而是笑吟吟地端着茶杯,吹着浮沫:"象升,谁不知你是血性汉子,我不信你真心不愿出山!"
  "在朝为官,须善于逢迎拍马,结交权贵,这些我全然不会,即使我官复原职或有更大迁升,也是无法久任的!既如此,我何苦去■那浑水!大明律法,祖宗规矩:子守父丧,可三年君命不过其门啊!"
  "可这次不同,一是夷贼入侵,大兵压境,国难当头;二是张皇后和皇上,力排众议,亲自点将,言此次决战非祖象升莫属!象升,众望所归,大明江山系于你一身啊!"
  祖象升是位丹心耿直、性硬无私的金刚铁汉,他愤奸嫉邪,宁折不弯、铜肝铁胆,但却经不得一番温语好话。当他一听皇上与张皇后亲自点将,范景文的"大明江山系于你一身"之后,立刻激动得倏地站起:"朝政千疮百孔,弊病丛生,想当年熊廷弼、袁崇焕,哪个不都是能人战将?哪个不都是委以重任?可结果呢,熊将军廷杖而死,袁督师凌迟而亡,含冤至今……哪一件事不令人痛彻肺腑、肝肠寸断?"
  范景文是个对祖象升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之人,他沉吟了一会儿,凛然正色地说道:"正因如此,你更不能不去!"
  祖象升一怔:"为什么?"
  "咱且不说熊将军,只说本朝的袁督师,他谋国之忠,天日可表。蒙受冤情,可谓空前绝后!但他蒙此奇冤,仍在狱中写信召你回来守卫京师,这就是袁督师的博大胸怀!他明知朝廷腐败、奸党弄权、圣意不明,可他想的是国、是民!他曾说:个人名誉性命,与国家兴亡相比,当应舍弃个人,余下置之不顾,唯有精忠报国!以致临刑前,面对千刀万剐,他仍高声吟诵:"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保辽东!"祖将军,你我都是袁督师的亲密部将、朋友,如今国难当头,又一次千钧一发,大明江山危如累卵,如若袁督师在世,他会眼看着大明江山崩溃而不救?他会眼看着大明江山亡故在自己手中吗?……"
  "不必再说了!"祖象升未及范景文说完便"霍"地站起,他已是泪流满面。
  祖象升"咚咚咚"几步跨进祭堂,手拄着那柄宝剑,跪拜在先父遗像前:"父亲大人在上,国难当头,孩儿决心移孝作忠,前去杀敌报国,请恕孩儿不孝!"
                  
第114节:浩气长存(1)
  ■ 浩气长存
  范景文将皇上的圣旨交付祖象升之后,便先打马回京了。而祖象升只略略处置了一下家产,便携同杨正朝也紧接着离家赴京就职。
  杨正朝本来就是一位将军,也是一位侠义刚烈之士,只因看不惯奸佞的欺天昧法、陷害忠良,才随同祖象升一道弃官不做、卸甲归田的。今见祖象升沉冤昭雪、拨云见日,杨正朝也俨然换了个人一样威仪赫赫、浩气昂昂,打马前行,兴奋异常。
  然而,他这兴奋未能维持多久,待到他们主仆二人一出城关,驰骋田野时,他们的兴奋倏然消失了。放眼望去,只见田野一片荒芜。路上,行人衣衫褴褛,满脸菜色,骨瘦如柴。
  本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主仆二人,顿时变得哑然无声了。祖象升蹙起了双眉,只觉得心头发紧,喉咙发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祖象升回望身后同样忧心愁苦的杨正朝,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路边一个老人跌倒,祖象升连忙下马来搀扶。与老人同行者告诉祖象升:"老人家是饿的,已经三天没进水米了!"
  祖象升扶老人坐定后,让杨正朝掏出干粮,递给跌倒的老人。
  谁知,顷刻间忽有一群乞丐蜂拥过来,同时伸出一双双又黑又脏的手!
  杨正朝将干粮分给他们,直到袋内空空。
  天近黄昏,祖象升和杨正朝终于赶到了京师。他们来到永定门外,两人刚想松一口气,继续催马驱进时,忽见街道旁,一个插着草标的女孩跪在路边,以身待卖。
  祖象升跳下马来,掏出银子递给女孩的父亲:"别卖了,拿去度日吧!"
  父女喜出望外,连忙长跪拜谢!
  "京城也有卖儿卖女的啦?"祖象升告别父女后,自言自语地嗟叹。
  杨正朝低垂着头,沉吟不语。但当转过街口来时,他却猛地怔住了:"大人,你看!"
  祖象升顺着杨正朝的手势望去,顿时惊呆:路边竟跪着一排插有草标的女孩!
  傍晚,祖象升、杨正朝带着满腹的愁思进到内城,待他们正欲进湖广会馆休息时,突然门口两位管家模样的人拦住了马头:"敢问可是祖将军?"
  "正是。"
  "小人在此恭候将军已经多时,首辅温大人吩咐,祖将军一到,请立即过去!"一顶崭新的八抬大轿过来,家人躬身挥手,"祖将军,请上轿。"
  "去哪儿?"
  "京都一处最好的所在,温大人正在那里迎候。祖将军请!"
  祖象升迟疑地望着这八抬大轿。
  傍晚,熙春院。
  这里自从上次妥娘允诺洪承畴之后,她便毅然金盆洗手、洗去铅华,脱离了乐籍。如今,是一位新院主在这里主持,这位新院主虽说也是妥娘在秦淮时的姐妹,虽说也同样的年轻俏丽,但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却与妥娘迥然不同。这是一位商女不知亡国恨、唯利是图、纵情享乐,只知奉迎拍马的人物。但也正因如此,装饰一新的熙春院倒显得比妥娘时期更加红火,更加奢靡。一进街衢,远远地便可看到熙春院奇灯异彩,听到熙春院笙歌嘹亮,嗅到熙春院香气馥郁、粉烟满街!
  一个木牌醒目地立在那里:"今晚客满。"
  那位新来的院主正玉树临风般地站在门前,在一一挡驾:"对不起,今晚不接客!""院子被毛大人全包了!"
  那些乘兴而来的公子哥儿,不甘心地问:"那楼上呢?"
  "楼上也包下了。"
  "这么大的院子,全满,是什么客人呀!"公子哥儿们只好悻悻离去。
  而熙春院内,幽静的一层层房舍、厅堂此刻都已摆满了桌椅、杯盏和碗筷。男女侍从分两排站立着,在静静地等候。
  毛云龙因是这里的常客,又是今晚的主管,只见他穿梭往来,指挥若定。此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指挥起这些青楼妓女却是如鱼得水,井井有条。只见他略一招手,便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列队飘了过来:"今晚好好侍候,首辅温大人定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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