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信使

7 白雪(二)


我选择了复读。
    北城中学的复习班异常强大,大到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个班级汇聚了北城几乎所有的高分落榜生,而且复习班的待遇十分优厚,且不说每天早上专车接送,光是每月的生活补助你都花不完。
    据说有个考上了清北大学(全国最好的大学,世界一流大学)音乐系的复习班的同学,甚至还特地为北城中学复习班作了一首
    歌词如下:
    我们是六月的花海
    我们用青春迎接未来
    复习班的老师为我们护航
    复习班的我们为神采飞扬
    我们是北城中学的精中之英
    我们绝不会对任何掉以轻心
    我们生是北城中学的人
    我们死是北城中学的魂
    后来有一次,我校荣幸请了这位清北的学长来我校作学习报告,因为此时他已是有身份的人,所以他能够坐在校长的旁边。他坐在主席台上边昂首用下巴望着我们,所以我总是望不清他的脸。
    其他讲的一些什么东西我大概都忘记了,只是记得他说他从清北大学音乐系毕业后,拼命工作,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终于小有成就,研发出一套科学应考理论,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有一定的影响力。为了回馈母校他打算降低收费标准,帮助母校今年争取有50人考上清北大学。
    校长听完了学长的讲话十分激动,号召我们向学长学习,以后学有所成之后记得回馈母校。
    演讲完毕后,学长向我们推荐了他的最新力作——《科学应考:最后7天,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封面上还有一连串的我不认识的人名的联袂推荐,学长话音刚落,就有一大波的同学耐不住性子跳起来想要把这本书买到手。
    学长挥了挥手:大家请安静点,可能有人会问...
    学长换了只手握话筒,开始声嘶力竭:7天!7天就能改变命运!可能吗?没错!完全有可能!
    学长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开始深情的颂扬:啊!7天的时间,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7天的时间,给你一个新的希望。同学们,你们还等什么呢,赶快拿起你手中的钞票,购书吧!
    全场一阵欢呼,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一点都不过分。
    当全场的人都散去之后,学长挤出他的非常宝贵的时间来到我们班和我们面对面交流。我们顿时都感到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学长:呃...同学们,你们都是我们学校的未来,祖国的栋梁之才,社会的精英,我们的骄傲。在学习上有什么疑问,我可以在此一一向大家解答。
    言毕,学长低头看了看他的劳力士手表。班主任不知何时从门口冒了出来:你们都愣着干嘛?人家学长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时间很紧迫,你们有什么问题还不赶快问?
    我后面那个叫彦的男生站了起来,因为我总是记不住班上的人的名字,所以我只好用一个字来代替他们的名字,比如说班上有个叫杨秀奇龙的,我就叫他龙,有个叫徐山良的,我就叫他良。
    彦:学长,请问这首《复习班之歌》是你写的吗老师们都说是你写的。
    学长侃侃而谈:是的,当时为了创作这首歌曲,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终于找到了灵感,跃然纸上。这首曲子虽然短,但是精辟,浓缩的都是精华。而且这首曲子旋律十分复杂,普通人是很难掌握它的曲调的。
    彦低头傻呵呵的笑了笑就坐下来了,然后彦和后面的男生窃窃私语了几句,忽然后面爆发出了笑声。
    一个声音说:学长,他说你的这首曲子是抄袭的。抄的是一个日本作曲家的曲子,调子什么的都完全一样。
    学长忽然面色难看:胡说八道!都什么时候了,离高考还有几个月?你们还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学长突然扬长而去,出门时很生气的对班主任说:你们的这届学生真是无可救药,不思进取,我帮不了他们了!告辞!
    彦站起来大声说:学长,不送!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班主任怒发冲冠,惩罚彦抄写语文书,后来彦常常跟我们开玩笑说,他的一手好字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这个男生其实也挺可爱的,他是我在这个班上唯一有话可聊的人,其他人都在拼命的学习,只有他在放纵自己,总是旷课去踢足球。
    出于对同学的关心,我告诫他不要放纵自己了,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人有时就是这个样子,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偏要别人做到。对于未来,我还是没有什么打算,只是想若能考上清北大学就好了,仅此而已。
    我发现这位同学有时还很讨厌,动不动就逗我玩。作为一个女生,我隐隐的感觉到他好像喜欢我,反正我也没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转念又想,徐鹏可能早就有女朋友了吧?他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可是我却还记得他。
    于是,我们开始越走越近。
    彦一开始对我的苦口婆心总是视而不见,我一气之下就不想理他,心想真是朽木不可雕,烂煤不可烧。或许是知道我生气,他开始逐渐听我的话,甚至对我百依百顺,简直就像我的贴身丫鬟。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然我没有那么坏,让他做的都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我更多的只是依赖他,并不是喜欢他。我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人,为了不让他伤心,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内心的真实感受。
    转眼间又到了六月,高考的季节。
    高考的前一天黄昏——我一直记得是黄昏,可他偏偏说是早上——我们相约在学校的操场,此时天空一片晕黄的景象,醉人的景色,风穿过草地,裹挟到我的发梢。
    彦拨了拨他的头发
    我知道他的话的含义,因为那句话是我曾经说过的,但是某一瞬间,不知为何,我心动了。我下意识的想,如果他开口的话,我会答应他的。
    我起身转头离开,走的很慢,我在等他开口,我想,他开口了我一定会回过头去紧紧抱住他,然后哭泣。但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不能这样,明天就是高考了,你怎么还在胡思乱想。还好,他始终没有开口,我也一直没有回头。
    对这一年的高考,我记忆尤为深刻。这年,北城中学的考生首次突破一万人大关,甚至吸引了各大媒体前来关注。为了不失学校的风采,学校决定自己掏钱请专车送考生去各个考点,并要求各位考生的家长前来送考,否则就不能退回相关费用。
    于是,高考当天,北城中学就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被冠之以“高考工厂”的称号,或许因为校领导以前自觉是个体户,所以对这一称号感到莫大的荣耀与幸运。于是将这四个字挂在学校门前当作门面,真是气势恢宏。
    我看着自己离向我挥手的父母渐行渐远,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渐渐的离他们远去,就感到莫名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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