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队

第23章


两人一边说着“病情”,一边用眼神交流着。
  他说:你不该来。
  她说:我想你嘛。
  两人最后又说了几句电视里正演的一部电视剧,她便告辞了。洁也出来送她,洁说:谢谢你的花。
  他冲洁说:我送送她,楼道里黑。
  洁说:这楼道可真要命。
  他下楼时,附在她耳边说:你真不该这时候来。
  吴琼转回身抱住他的头,很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我想你嘛。
  他被那吻声吓了一跳,唯恐洁在偷听,便慌慌地把吴琼送出了楼门。
  回来时,看见洁正在摆弄那束花,他忙说:这病人真有意思。
  洁说:这么漂亮的女孩不该得病。
  他故意叹了口气。
  洁又说:有这么漂亮的女病人,医生也会觉得幸福呢。
  他笑了笑。
  睡觉的时候,洁把那束花拿到了卧室里。他说:病人送的花,怪不吉利的,扔了吧。
  洁说:干吗呀,花又没病,让咱们的小宝宝也感受一些自然的花香,不是很好吗?
  那一夜,花浓郁地开放着,一阵阵花香飘满了卧室。洁睡得很香甜,他一嗅到花香便莫名其妙地醒来。他一夜也没睡好。
  那以后,吴琼经常光顾他家,每次都会带来一束鲜花。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他就说: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
  她每次总是撒娇似的说:我想你嘛。
  他觉得冲她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几次之后,洁开玩笑地冲他说:当心你的女病人爱上你哟。
  花芬芳地开着,他嗅着花香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他总觉得洁已经看破了他和吴琼的关系,只是没明说而已。他不明白洁为什么不和他大吵大闹,那样他的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七月份一过,洁的肚子便显形了,晚上吃完饭菜,洁便拖着他到外面散步,她骄傲地在人们的视线里挺着自己的肚子。走在洁的身边,李医生也感受到一种史无前例的幸福感。他觉得怀孕的洁比以前更加美丽动人,只有做母亲或即将做母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这时,他又想到吴琼,他现在才意识到吴琼只是个女孩而已,与洁根本无法相比。这么想着,他揽紧了洁的腰,洁在他耳畔呻吟似的说:我要做母亲了,你也就要做爸爸了。
  他听了这话,忍不住吻了洁。
  吴琼自从发现洁怀孕后,便不再来找李医生了。李医生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以前他以为吴琼一次次骚扰是故意的,有一阵,他甚至想有意冷却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因为吴琼的事影响这个温馨的家。
  那一次,他和吴琼约会时,吴琼问他:你真想要孩子?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看了她有几秒钟,后来点点头。
  吴琼叹口气说:要孩子有什么好?
  他温存地拍一拍她的肩说:你不明白,以后你结婚了就懂了。
  她就眼泪滚出了眼角,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半晌她幽幽地问:洁没问你和我的事?
  他怔了一下,但很快摇摇头,最后说:洁是个好人,其实我不该欺骗她。
  她没有说话,眼泪更汹涌地流了出来。
  他一时不知所措。
  好久,她说:你和我在一起,后悔了吗?
  他停了一下还是答:没、没有。
  那次以后,吴琼好久没有来找他,他也没有约她。
  他想,洁在他和吴琼的事情上是大度的,洁越大度,他越感到对不起洁。他想,吴琼忘掉自己也好,她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上班的时候,他一连接过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他冲听筒接连喊了几声,对方仍不说话。他放下听筒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吴琼。再接电话时,他不急于讲话,这边沉默着,电话那一端也在沉默,停了一会儿,他无力地冲电话说:你说吧,我听着。电话里面仍没有动静,好久他才无力地把电话放下。
  在家里,半夜三更的电话铃也会突然响起,他接电话时,那头仍然不说话,轮到洁接电话时,很快洁便冲他说:找你的。可他拿起听筒时,对方仍然不说话。他便放下电话,冲洁说:电话断了。然后他心有余悸地问,是什么样的人打的电话。洁琢磨一下道:好像是你那个漂亮的女病人。他知道是她,但还是会这样去问洁。洁回答过后,他煞有介事地说:不会吧,她的病已经好了。
  七月份的一天,他正在看病历,吴琼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晃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突然出现,使他有些慌。吴琼却很平静,冲他笑笑说:忙呢?他尴尬地笑一笑,她坐在他对面,他望着她。
  半晌他说:这天可真热。
  她说:我们明天去团结湖游泳吧?同事说那里挺不错的。
  他有些犹豫,其实他已经和洁说好了,星期天要去王府井给未来的小宝宝买婴儿用品。
  她见他犹豫便说:我谈朋友了,他出差,星期一就回来。停了一下又笑着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约你了。
  他见她这么说,就答应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谁也没提电话的事,最后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她便告辞了。
  第二天,他们换了几次车,快近中午时才到了团结湖。他们在一处人少的地方下了水,游了几趟后就有些累了,躺在草地上看西斜的太阳一点点地从视线里爬过。
  吴琼突然说:洁一定恨我吧?
  他歪了一下头说:怎么会?她从没往那上面想。停了一下,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男朋友干什么工作的?
  她没答,站起身说:咱们再游一次吧。
  他看一眼湖面上渐少的人说:算了吧,挺累的。
  她说:那我再游一趟。
  她没等回答就下了水。她穿着那件桃红色泳衣很快在水中消失了,只剩下泳帽一点点向前移去。那里是深水区了,他想劝她回来,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泳帽便沉到水里,他一惊,忙向水里奔去。这时,他看见她伸出了一只手向他挥舞,他大叫一声,向她游去……
  他们是第二天被人们打捞上来的。他们保持着死前的姿态,她死死地搂抱着他,连同他的双手。他死前显然是挣扎过的,扯着她的泳衣,泳衣的一条肩带断了,更大面积地露出她的肩头和背部。
  洁和医院的领导一起赶来了。洁一见到他们的样子就放声大哭,用双拳狠打着自己的头和腹部,人们见她挺着肚子,便劝她节哀。洁不听,仍死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痛不欲生,在场的医院领导都流下了眼泪。
  李医生被医院追认为“救死扶伤”的标兵,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吴琼被单位定为溺水死亡,没有追悼会,尸体被父母领回去,火化了。
  相邻两家单位同时死了一男一女,人们都觉得有些偶然,可在人们的印象里,李医生和吴琼从来就不认识,更谈不上往来。偶然就是偶然,谈论一阵也就过去了。
  李医生追悼会不久,洁就小产了,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是个死婴。学校领导、同事关心慰问之后,洁很快就上班了。又过了一阵子,洁又结婚了,据说爱人是她上大学就追求她的同学,那个同学一直等了她这么多年。结婚不久的洁又一次怀孕了。
  深秋的北京,人们经常可以看到洁在爱人的陪伴下挺着肚子幸福地散步的身影。
  一九九四年的夏天,洁在妇婴医院顺利地产下了七斤重的女儿。
 ·7·
 
温柔的游戏
  吴宝在那栋小楼前已经转悠两天了,他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乱而又难受。他一直在盯着小楼里那个叫贝贝的小男孩的行踪。那个男孩看上去有五六岁的样子,很白净,也很聪明。这两天是双休日,小男孩和他母亲一直呆在小楼里,吴宝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于是吴宝就象一只狗一样,趴在垃圾箱的后面,焦虑地向那栋小楼窥视着。
  在下午的某一时刻,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终于走出家门,她回身又把门反锁上了,女人冲门里叫贝贝的小男孩说:贝贝,听话噢,妈妈一会儿就回来,然后我带你去吃“肯德基”。贝贝拿着一个吴宝叫不出名字的玩具,在镶有玻璃的门里冲母亲招着手,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母亲来到那辆红色跑车前(就是这辆跑车才把吴宝带到了这里),那辆红色跑车像只兔子似的从吴宝眼前消失了。
  可怜的吴宝在煎熬了近两天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下手的机会。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奔向了那栋小楼,那栋小楼四周都镶满了玻璃,亮闪闪的,吴宝走近它的时候,竟有些晕眩。吴宝对这一带的小楼并不陌生,在盖这一栋小楼时,他刚好在这儿打工。说不定眼前这栋小楼还有他一份功劳呢。
  他一接近小楼,里面的贝贝就发现了他。这时贝贝抱了一只玩具枪,隔着玻璃冲着他说:站住,你要干什么?
  贝贝这一声断喝让吴宝一激灵,腿也就有些软,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很急地走了这几步,竟让他有些喘。以前他在施工队打工时,干再累的活也没这么喘过。吴宝刚满十八岁,是一生中身体最结实的时候。他勉强冲玻璃里面的贝贝说:贝贝,我认识你。
  贝贝很警惕的样子,仍用“枪口”隔着玻璃冲着吴宝,吴宝望着贝贝的“枪口”,虽然他知道那是只玩具枪,但他的浑身上下仍冷冰冰的。
  贝贝说:你站住,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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