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城爱恋季

5 FIVE


穿过市区,上城市高速,经过40分钟,我来到一片安静、被绿色覆盖的老区。街道两边长着参天大树,枝条交织形成拱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纹路。路的两边是样式陈旧,砖、或者混合材料建造的屋子。根据GPS导航,在小区绕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原地,GPS无法精确定位。怎么办呢?我把车停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一个人,一辆车经过。要放弃的时候,我发现斜坡上面还有一座房子由长长的车道连接。开上车道,对照前草坪邮箱上的地址,我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迈克妈妈的家。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红色砖房,低低的门廊摆着时令花卉,堆着杂物,一个落满灰尘的大沙发死气沉沉的放在那里。按动门铃,屋里传来狗吠。又按了两次,还是只有狗叫。我绕到房子后面,后院没有及时喷洒除杂草剂,三叶草、蒲公英长了满地。我又绕回屋子正面,仍只有狗叫。
    “凯瑟琳,凯瑟琳。”我一边叫迈克妈妈的名字,一边用拳头敲击门,心想那只狗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给我开门的。我正犹豫,要不要打911,门一下被拉开了,在我惊异的目光中,我看见了迈克的妈妈,凯瑟琳,穿着睡衣,满脸怒气。
    “有何贵干?”她冷冷的问,好像我是个不请自来的推销员。
    一条卷毛哈巴狗窜到我脚边,表现得很亲热。
    “HOPE(狗的名字)。”凯瑟琳喊道,用嘶哑的声音呵斥狗。
    “迈克打电话让我来看看。”我战战兢兢的说,全身冷汗。
    “我没事。”她说,表情柔和了些,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出某种失望。
    “你要不要去医院?我可以开车陪你去。”
    凯瑟琳摇摇头,看上去又苍白又疲惫。在她那布满太阳晒斑松弛的脖子上,我又看见了那条项链,那是一只蓝色鸟。
    “那,我走了。”我看着她说。
    “再见。”她道,没等我走下车道,她就砰的关上了门。
    “不可理喻。”我没好气的叹息,落荒而逃。
    过了几天,迈克打来电话,说他的妈妈要感谢我,邀请我周六参观植物园。说真的,我很怕凯瑟琳,她的情绪让人没法捉摸。
    植物园在密城南边,建于1952年,是一座玻璃金字塔形温室。凯瑟琳正等着我,和上次比,这次她穿得更朴素,也更显老。她的表情谈不上热情,嘴角挂着冷淡的笑容。她没再提我突然造访的事,告诉我这是她们家族的植物园,由迈克的祖父捐赠,向公众开放,里面有700种热带和亚热带植物,还喂养了金丝雀、梅花雀和日本鹌鹑。
    植物园冬天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夏天却太潮湿,热带植物的气味低低的囤积在里面,走了一圈衣服就贴着皮肉,人也昏昏欲睡。一只鸟从头顶掠过,发出一串清澈的叫声,停到对面的树枝上去了。
    “凯瑟琳,你喜欢鸟?你的项链很特别,是一只蓝色鸟。”我随口问道。
    她摸一摸项链,“你听过那个蓝色鸟的故事吗?”
    “没有。”我摇摇头。
    “从前有一个人,一直想找蓝色鸟。她寻遍千山万水也没有找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家。在自己的花园里,看见了那只蓝色鸟。”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我,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
    我满脸迷茫的笑了笑。
    “人生苦短。”她看着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让迈克学习电影?”我唐突的问。
    她有点惊异。我装作继续往前走,看下一组植物,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不料,她却说:“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表演,把时间花在一场又一场游泳池聚会、□□、酒精、恋爱,住移动车屋从一个城市旅行到另一个城市。”忽然她又停住,“只是女孩,要好好爱自己的身体,只有身体会陪你很长时间。等到我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说完,她用骨肉如柴的手指在空气中笔画。
    “你看起来不错。”我说,虽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摇摇头,平静的说,“我有癌症,做了手术,是喉癌,每天要吃二十几种药。”
    我僵住,不知如何作答。“对不起。”我只好说。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把目光在彼此身上停了几秒。
    她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淡淡的笑起来问,“要不要到外面走走?”
    我看见温室外有一座白亭子,假山爬满植物,还有一片长方形水塘开着莲花。如果在秋天,背景里的枫叶全红了肯定很美。只是七月流火,白色的阳光让人望而却步。
    “等秋天再去吧。”我笑笑,摸一摸湿透的留海,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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