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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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镐京城头燃起千支火把,而城下军队的火把更是不计其数,犹如另一片星空。
    高延站在城头,一言不发。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等。
    他在等消息,等皇宫那边事成的消息传来。
    可是他在等,顾乐飞等人可不会陪着他等。因着司马无易地位最高,他有资格第一个开口质问:“高大人带兵意图挟持本王,可有得到我那皇帝侄儿的允许?”
    “恐怕是没有吧,高相一个文官,带着兵深夜上城头,要让我那皇帝侄儿知道,肯定是饶不了你。既然高大人敢这么做,莫非……莫非皇帝出事了?竟然管不了你了?”
    司马无易骤然睁大眼睛,提高音量,微微张着嘴巴做出惊讶的样子,演技很是浮夸。
    不过这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想要搅乱军心而已。
    不过高延老神在在,半点不受他影响:“老臣乃是受皇帝密令前来和大长公主谈判,陛下仁慈,不愿镐京百姓遭此横祸。”
    说得真好听,好像司马诚还活着一样。司马无易腹诽,追问道:“哦?那密令何在?又要谈什么内容?怎的还不开口?”
    “既是密令,自然不能给王爷看。至于内容,还要再等等,”高延瞥了一眼城头下黑压压的军队,神情镇定,淡淡道,“大长公主都不急,王爷急什么?”
    司马妧怎么不急,一见顾乐飞等人全上了城头,南衙的禁军和北门的人竟然成对峙的架势,她便知道今晚恐怕很难善了,搞不好便是一场大规模混战。
    “殿下,怎么办?”齐熠在身后悄悄问她。
    司马妧望了望高高的城头,光线不好,她看不清楚,不过似乎司马无易正和高延交谈,并不十分紧张的模样。
    她摆了摆手,下令道:“再等等。”
    等等。
    并没有等多久,高延派去皇宫报信的人便回来了,此人运气好,出宫的时候南北禁军还没开始火并,不然他恐怕不会完整无缺地回来。
    “相爷,成了。”此人在高相耳边轻轻道,简短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高延越听越高兴,眉毛上扬,一脸喜色。
    见状,一直不开口说话的顾乐飞侧了侧头,对林荃道:“林大将军,我猜他掌握住了北门禁军,你信不信?”
    林荃微愣:“此话怎讲?”
    顾乐飞笑了笑,却还没来得及解释原因,便听见有士兵的声音远远传来。士兵一边大叫,手上还拿着命令:“神威军、羽林军、神策军、神武军中人听令,命高延暂代北门禁军左屯卫大将军职位,尔等悉数听命于他,不得有误!”
    观望许久的北门其余三军见了军令,虽然满心疑惑,却也不得不抱拳道:“遵命!”
    见状,高延的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紧接着士兵又宣读第二道旨意:
    “太子有令,宣右屯卫大将军林荃入宫觐见!”
    “太子?”林荃愕然:“何时出来一个太子?”
    “当今皇长子殿下,就是陛下亲自拟旨定下的太子!一干朝堂重臣已经入宫听旨并拜见太子殿下,陛下深感身体不适,有意退位让贤,”高延的手指往林荃的方向一指,眼神精光四射,气势逼人,“林荃!你身为南衙禁军长官,自然也该入宫觐见太子!”
    他说得理直气壮,又有宫里来的诏书,不光是林荃,在场的士兵竟都有些要相信的样子。
    偏偏这时候,一只手按下高延伸出来的指头。
    “林大将军听命于陛下,又不是听命于太子。太子的命令,何须听从?”顾乐飞微微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笑意:“怕是襁褓中的太子被某些人所左右,想要林大将军入宫送死吧?”
    林荃听得背脊一寒。
    是了,太子还是个奶娃娃,如何能下令?这旨意,必定不会出自太子之手,那么……那么必是端贵妃所出!
    就在此时,他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侧头一看,一直沉默的青袍文士站在阴影里对他露出一个隐秘幽微的笑。
    高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他被顾乐飞说得心虚,眼神微闪一下。此处确是破绽,若以皇帝的名义召见,那才能服众。可是高娴君急着想要确立太子的名义,竟然因此留了这处破绽出来。
    顾乐飞再接再厉:“高相想让林大将军入宫送死,然后一手掌握南北禁军,如此一来皇帝也得听你的,自然能让太子即位!依我看,皇帝到现在还不露面,肯定是遭了毒手!既然如此,高相有何资格要让禁军听令于你!”
    “刷!”
    一道雪亮的刀光亮起。高延从身旁校尉的腰间抽出佩刀,冷冷指向顾乐飞:“大长公主乃是逆贼,你身为公主驸马,亦是逆贼,莫要企图蛊惑军心!本相今夜的所作所为,皆是陛下授意!”
    “高延!”
    突然,一声气沉丹田的浑厚大喊从城墙下传来,回荡数次,令高延猛地清醒,记起下头还有数万人马。他下意识想要回头,却突然被神武军的一个校尉按住脑袋往下。
    “大人,有暗箭,勿抬头!”校尉急急道,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箭直直射来,“叮”地打在两块城砖的缝隙之上。这箭只要再往上两寸,就能射下高延的人头。
    这、这不该是在射程之外么!
    司马妧这个女人的力气是怎么回事!
    “高延!殿下有令,有话直说!谈得成,谈,谈不成,滚!”
    传令兵气势十足的浑厚声音再次响起,配合刚刚那支利箭的效果,更添几分额外的气势。
    高延又气又惧又惊,他阴着脸挥了挥手,校尉会意,将事先准备好的帛书以箭射出,射在城下的土地之上。虽然如此交流并不方便,可是也总比隔空喊话好。
    见城下的士兵拿走了那封帛书,高延挥了挥手,校尉亮开嗓子替他喊道:
    “司马妧,陛下仁慈,不念你忤逆围城之罪!只要你交出兵权,承认皇太子的正统身份,便仍可做你的大长公主!”
    承认皇太子的正统身份?
    这句话实在是很可疑,司马妧皱了皱眉,示意传令兵回话。
    “若我不从呢?”
    “不从?”高延挥了挥手,北门的人立即亮出寒光闪闪的大刀,相应的南衙的人也利刃出鞘,两方的刀互相对峙,如同交错的犬牙。
    “不从的话,恐怕他们三人身为逆贼同党,要血溅城头!”
    站在高延身后的神武军人,他们的刀齐刷刷指着顾乐飞三人。
    “妧妧,莫管我!”顾乐飞忽然转头,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对着城下司马妧的方向灿烂一笑,也不管她能否看见。
    “只要能成你所愿,护你周全,顾乐飞死而无憾!”
    啧啧,这话酸的,他的牙都要被酸倒了。司马无易在旁边捂了捂脸颊,凉凉拆台:“小胖,别喊了,隔这么远,听不清。要说情话,不在这么一时半会,保命再说。”
    “老子高兴,”顾乐飞面无表情回头,“干你何事?”
    嗯。事实上,他的嗓子还不错,司马妧的确听到了,她觉得有点儿丢脸。
    因为不仅她听到了,很多士兵都听到了,齐刷刷的目光朝他们的大长公主看去,包括站在她身边不远的齐熠。
    司马妧她装作没看见。
    有将领在她的耳边小声问:“殿、殿下,待会万一真的伤到驸马……”
    司马妧拧眉不语。
    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可不管你是驸马还是普通人。
    而且高延居心叵测,万一……
    然后,就在这时候,司马妧忽然觉得有个晃眼的东西,似乎在城头晃了五下。
    那是一把和火焰的光交相辉映的陌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似乎是刻意向司马妧的方向晃了几下。陌刀并不适合守城,故而城头只有几把而已,而这把陌刀,仔细看去,握刀者的左手蜷曲在袖中,约莫是陈庭。
    他是何时拿过南衙士兵的陌刀的?
    司马妧微微眯了眯眼,见那把刀顿了片刻不动,然后又连续晃了五下。
    五下啊。
    那是西北边兵进攻时使用手势的数字。
    这种情况下,该相信陈庭吗?
    “殿下,怎么办?”有将领在背后问她。
    司马妧望着城头的剑拔弩张,目光冷冷。她忽然右手持刀,对着天空高高举起,一声清叱:“攻城!”
    几乎是在她的命令刚下的同时,三万精锐同时行动,他们推起巨大的圆木战车朝厚重的白虎城门撞去,与此同时更有无数士兵架着云梯往镐京城头而来。
    “这、这个女人疯了!她疯了!”
    从未见过大军压城是何等场面的高延,在见到大长公主竟然不管顾乐飞等人,直接下令攻城时,看着无数人如蚂蚁般黑压压碾过来,高延不由得慌了。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高延指着对面一声怒喝。
    林荃则干脆亮出腰间细长锋利的苗刀,对着高延的方向指去:“儿郎们,老匹夫想要篡权,我们不能听他的!”
    “不能听他的!”
    南衙众人齐声大喝,亦拔刀相向,眼看城头也将要上演皇城外的火并时,忽然有一队南衙人马掉头从楼梯往城楼下奔去。
    高延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快!快!拦住他们,他们要开城门!”
    随着他的一声高喝,城头上一阵混乱,火把歪倒,南北两军打起来的,互相扯着不让对方去城楼下的,数千人的内讧,简直是乱哄哄一团。
    跟着他们上来的暗卫随陈庭去了城下。唯有一小队南衙兵护卫他们。司马无易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一时有些懵逼,顾乐飞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他往北边城头狂跑,一个劲往南衙军的人群里扎。
    逆人流而行的后果就是他们很快和护卫队冲散。
    “你、你干什么,我们不该往城下跑吗?”司马无易指了指已经被众人护送着下城楼的高延。
    “你疯了不成,”顾乐飞躲避着乱糟糟的人群,气喘吁吁,他身体本来就还没好,现下的情况实在有些吃不消,他喘着气解释,“破了这道城门,还有下一道,你不跟着妧妧的军队,还要继续和高延在城头上耗不成?”
    他刚解释完,便见迎面一道刀光闪过,急急猫腰一躲,大声道:“大哥,大哥,别打,自己人,自己人!”
    “啥自己人!老子不认识你!”
    “我是顾乐飞,大长公主的驸马,南衙这边的!”
    “放你娘的屁,顾乐飞明明是个死胖子,哪里长你这样!”说着士兵又是一刀舞过。
    真是……日了狗了。
    陈庭那厮和林荃合谋着急急让妧妧攻城,也不考虑一下南衙里还有这等蠢货。
    “我、我是王爷!”司马无易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扯着一身蟒袍,在一个大头兵面前急急表明身份:“我是十二王爷,你们这边的!”
    大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觉得他比较可信,点了点头:“往那头走,别让北门的人撞见!哈哈哈!老子要迎接殿下去了!”这士兵的刀和主人一样兴奋地在二人头上险险擦过,随着无数奔跑的士兵一齐往城下下涌去。
    而白虎门外,坚定有力、富有节奏的圆木撞门声并未响多久,几米厚的镐京城门在里应外合之下如此不堪一击。
    一盏茶。
    仅一盏茶的时间,帝都第一道城防,破。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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