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帝派来天使

第7章


凯萨琳从背包里拿出笔,从我的包包里拿出刚刚那张金闪闪的门票,在背面写上了他们的地址与连络电话。
「熊熊,暂时再见囉!你要乖乖的喔。」凯萨琳从老伯手上抱起我,又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大家把我交给别人时,都要我乖乖的?
我当然很乖啊,不能动也不能跑,想使坏也不行。
还是他们都把我当成了小孩子看?一个活生生的小孩?
可是我不是只是一只玩具熊吗?还是这只是所谓的移情作用?还是......他们也舍不得我?他们也爱我?
可能吗?可能吗?我不过是一只玩具熊而已不是吗......
「那就谢谢了。」老伯显然很高兴。
他从凯萨琳手上接过我,学着他们把我放在背包上,过了一会儿发现背包不稳,我会掉下来,于是干脆一手把我抱在怀里。
「再见了。」他抓起我的手臂,对着亚历山大和凯萨琳挥挥手道别。
再见,亚历山大,再见,凯撒琳,谢谢你们的照顾,谢谢你们的婚礼,还有亚历妈妈的小包包,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喔。
【§红色的河谷】
萨尔斯堡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大片大片的树林,化冰的湖泊,蔚蓝的天空,还有一栋一栋可爱的小木屋,尽管早上起来露气溼重,连我身上的毛都被染溼,但只要太阳一出来,那些顽皮的露气便蒸发了,阳光照得身子暖暖的。
老伯带着我慢慢走在湖边,一面和我说着话。
每个带我在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喜欢对着我说话,他们什么话都说,快乐的事情,悲伤的事情,丢脸的事情,甚至是自己的小祕密。
老伯,喔不对,我应该叫他怀特爷爷了,他是英国人,年轻的时候到加拿大去服役,后来在那儿娶了妻子,就留在那里了。
他的妻子两年前过世了,此后他就常常一个人四处自己旅行,就算儿女担心他也不管,他说,他早就想出来走走看看了,好不容易儿女长大了,妻子又已经过世,他再不出来走走,恐怕就没机会了。
怀特爷爷在夜里的时候,喜欢轻轻唱着一首歌。
在那首歌里,有一个红色的河谷,还有一个拥有蓝色眼睛、甜美笑容的女孩。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苍老的声音在哼着歌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原来这就是寂寞?他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妻子?就如同彩子想念她的父母一样?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哭呢?
他只是那么悠远地看着窗户外的夜色,还有那一轮明月,彷彿他人虽然在这里,心思却已经飞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红色的河谷,是在加拿大吗?那儿的河谷真的是红色的吗?
怀特爷爷会不会带我回去加拿大呢?如果他带我回去的话,会不会带我去那红色的河谷? 
第二天,地上的露水结成了冰,怀特爷爷弯腰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我也从他手里滑了出去,却在一个物体前停下。
突然有人把我抓起来,然后那人走向怀特爷爷,「这是你的?」喔,他说的也是英文呢。
怀特爷爷点点头,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办法。
「你没事吧?」
怀特爷爷只是不断喘气,脸色越来越白,眼见就要喘不过气似的。
「喂!还看什么!叫救护车啊!」抓着我的人粗声粗气地对四周喊着,然后把我塞进怀特爷爷手里。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两个人下来把怀特爷爷抬了进去,那个叫救护车来的人也跟了上来。
他有一脸的大胡子,眼睛看起来却很真诚。
「我叫汤马士。」他握紧了怀特爷爷的手,不忘把我放在怀特爷爷的怀里。
怀特爷爷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他想把我抱紧点,我却发现他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怀特爷爷怎么了?他生病了吗?他要不要紧?
救护车驶进了医院里,一阵手忙脚乱后,我被塞给了那个大胡子,怀特爷爷则被推进了急诊室。
怀特爷爷不会有事吧?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大胡子在椅子上等着无聊,把我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后来他发现了我的小包包,一只大手就不客气地在里头乱摸,摸去了那束麦秆、亚历山大和凯萨琳的结婚照,还有那张金闪闪的门票。
「麦秆?这不是德国人祈求丰收的玩意儿?唷?还有金色大厅的门票耶,看不出这只熊还挺有素养的。连结婚照片都有?」他看到了门票背面的电话与地址,正想起身打电话给亚历山大和凯萨琳的时候,一个小护士跑来找他。
「先生,怀特先生想见见您。」
幽静的病房里,飘着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很白,白得就像是我第一次到德国见到的白雪一样,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谢谢你。」怀特爷爷很虚弱地说。
「别客气,对了,要不要通知您的家人?」他扬了扬手里的门票。
怀特爷爷摇摇头,「不用了,再说,他们也不是我的家人。」
「嗯?」大胡子很孩子气地抓抓头发,「那这地址是怎么回事?」
于是怀特爷爷把我的故事说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听到我的故事后哭成这样,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
只见大胡子一面猛抽卫生纸擤鼻涕,一面狼狈地抹着眼泪。
「这小女生好可怜......老爷爷,您的心地实在太好了......」抽泣,「那个小女生一定会感谢您的......」擤鼻涕,然后卫生纸随地乱丢。
「喔,对了,真的不要通知您的家人?」他红着鼻子问。
「不用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顿了顿,「反正,总是要离开的,不如离他们远一些,省得他们难过......」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刚好大胡子这时候又很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刚好没听到。
「是这样吗?那您先好好休养吧!住院那些手续我来帮您办就好。」
「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不用谢了,您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带着熊熊继续旅行喔!」大胡子又恢复了笑脸,还拍了拍怀特爷爷的肩膀。
大胡子离去后,怀特爷爷把我抱起来,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对不起,熊熊......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带你去旅行了......」他的语气很疲倦,听起来很累很累。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反正人出生都会死,而且我一个人也活累了。听说,人在刚死的一瞬间,会见到自己最思念的人喔,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她呢......」
她是谁?
什么又是死亡?
怀特爷爷为什么不能再带着我继续旅行了?他要去哪里呢?
好多好多的疑问在我眼前浮现,可是我开不了口。
怀特爷爷看着我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
病房外的一束月光照了进来,照在洁白的地板上,我听见床上的老人又轻轻哼起了歌。
依旧是那红色的河谷,还有蓝色眼眸、甜美笑容的女孩。
我坐在他的胸口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受。
怀特爷爷他......要离开我了。
那种离开很特别,我不会形容。
当我和彩子,和亚历山大和凯萨琳分离的时候,我不会有这种感觉,尽管也会担心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可是我心里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只要我能回到他们身边,还是能见到他们。
可是怀特爷爷所说的那种离开不一样,我有预感,当他真的离开的时候,我将真的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名的忧伤笼罩住我,窗外的月光彷彿也凄凉起来。
一阵风吹来,窗外的树枝轻轻响了起来,沙沙沙,沙沙沙,配合着微微的风声,彷彿有旋律似的......
请记得在这红色的河谷里
有一个人这么爱着你
咦?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好像听见了有人唱歌的声音?
记得你要离开的这河谷
它将会变得如此寂寞,如此荒凉
再努力听,那调子依稀就是怀特爷爷常在夜里唱的歌。
是怀特爷爷在唱歌吗?
我看了他一眼,他已经睡沈了,还打着不太顺的鼾声。
记得这颗你伤过的心
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承诺
歌声渐渐清晰起来,那不是怀特爷爷的歌声。
歌声细细的,是个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是谁?是谁在唱歌?
「泰瑞莎......」怀特爷爷突然轻轻喊了出来。
我看过去,他的脸上有着笑容,那种笑容很幸福,就像我在亚历山大和凯萨琳脸上见到的一样。
歌声渐渐飘远了。
怀特爷爷的状况很不好,总是在病床上睡着,汤马士,就是那位满脸大胡子,他每次来的时候,也顶多只能和怀特爷爷说上几分钟后,然后怀特爷爷就又陷入昏睡中了。
有次医生走进来,汤马士悄悄问他怀特爷爷的情况,医生只是缓缓摇摇头,告诉他,怀特爷爷老了,是时候了。
汤马士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眼睛一红,竟似又要哭了。
真没看过有哪个大男人这么爱哭的?
有一次,怀特爷爷清醒过来的时候,把我递给了汤马士,对他说︰「我知道我不行了,可以请你带着熊熊继续旅行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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