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宫闱史

第45章


“当下炀帝已是刻不待缓,一面命内侍设了盛筵,和萧皇后同饮,一面召许廷辅到来,命将所选的美女,分了几起,带到筵前,待萧皇后点选。廷辅便将各处美人,一起起的带进,逐名点至筵前。炀帝且饮且瞧,觉得一个个生得不俗,萧皇后却端相每个头脸手足。
凡是肥带稍痴,瘦见骨露,秋波媚而不明,春山翠而不细的人,俱屏过一边。好容易拣着了十六个神清骨秀,体态安娴的美人,炀帝记下了姓名,便亲自面谕,各封为四品夫人,分管十六院事宜。又传命虞世基,监拣玉印十六方,待院名题就,即和主持夫人的姓名,一同刻在印上。制就后,再行分给。
只是十六院的夫人姓氏,和每个人的来历,小子也须交待清楚。原来选中的十六个夫人,一个是王桂枝,原本洛阳人氏,芳年十七岁。她的父亲,在洛阳东门大街上,开一所酒肆,唤做“一醉来”,也不用什么店伙,便将桂枝做了个当垆女,好一块活招牌。一般游蜂浪蝶,终朝不绝地前来买醉,想和桂枝勾搭。哪知桂枝虽则艳如桃李,却是冷若冰霜,那般轻薄的少年,一个个空望着咽唾,休想她青眼相垂。因此便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云里观音”,算是可望而不可接的意思。桂枝的父亲,也是一个爱喝酒的胡涂汉,生性又甚是躁烈。这天傍晚时分,他已喝了七八成的酒,差不多快要醉了,恰巧许廷辅路经酒肆门前,瞧见了“一醉来”三字的市招,觉得名儿很是别致,便不由得停了脚步。向肆中望去,生涯着实不恶。一眼又瞧见了当垆的桂枝,不禁咋舌,酒家胡倒会生出这般绝色的女儿。
廷辅便心下一盘算,踏入了王家酒肆。高声问道:“谁是此店的主人?”桂枝父亲睁开了一双通红的醉眼,瞧了廷辅一眼儿,见是宫监打扮,便停下了酒杯,手儿撑了桌子站立起身道,“不敢,哪一位公公,我王小亭便是,有什么话儿吩付,请坐下来喝杯水酒。”廷辅毫不客气,便坐了下来。桂枝替上了一副杯筷,送过来一角热酒。廷辅迷细了眼,对那桂枝看了一下,举起酒儿,呷了一口,含笑对小亭道:“那一位小姐,是掌柜的谁人?”小亭道:“那是小女桂枝,今年一十七岁了,还没有受茶,公公可是和她做媒,不知说的是哪一家。”廷辅见小亭醉态可掬,倒觉甚是有趣,便顺了他的口吻道:“不错,是来做媒的,你可晓得,那一家就是当今的天子,你中意不中意?”小亭道:“公公喝醉酒了,怎的说出这般话来,我的女儿,哪有这们福份。”廷辅正色道:“这不是和掌柜说笑,如今圣上命咱挑选各地美女,送入宫中,听圣上点选。你的女儿,生得倒也不恶,若是选入宫去,定得圣上宠幸。”
廷辅的话儿,尚未说完,小亭已是双手乱摇道:“那是使不得,我只生一个女儿,怎生忍得让她选入宫中,活生生的隔绝了颜面,并且这一所酒店,全仗她一个人支持,这件事儿,还望公公作成了他家罢。”廷辅便含笑道:“那也使得,只是圣上的旨意,原是要挑选美女,像你女儿这般姿色,很是难得的人材,理应挑选进去,掌柜既是只有一个爱女,咱们也不忍心拆散了你们父女。但是公私不能兼顾,却又不便,要是掌柜的能拿出了白银一千两,咱替掌柜上下打点打点,包管你的女儿没事。”小亭听了廷辅的话儿,顿时酒性发作,猛地把桌子一拍道:“这是什么话,你也不睁睁眼,我王小亭是几等人,能拿出一千两白银给你,老实的说一声,就是有也不愿填入你的私囊,你这种招摇撞骗的手段儿,我可不来领你的教,快替我滚了出去。”廷辅原是一个无赖,借了选采女的机会,想大大的捞一票财水。他见“一醉来”生涯不错,桂枝生得貌美,又听小亭不愿意他的女儿应选入宫,便想要小亭拿出一千两银子,哪知碰了一鼻子灰,给小亭臭骂了一番,他怎生忍得,只是见他喝得醉了,当下也不愿和他理论,耐了一肚子气,只冷笑了两声,便立起身子,往外就跑。小亭兀是万分得意,当作给他骂跑的,桂枝的心中,却甚是不安,生恐闹出了事儿。
哪知桂枝料得一些也不错,隔不到半个时辰,早有十多个宫监,骑着马儿,带了一乘小轿,直到“一醉来”酒店门前停下。为首一人,桂枝瞧上去,早已认识,即是刚才和他父亲口角的那个人,便知来意不善。正待回身走入里面,廷辅手儿一指,抢上两个宫监,将桂枝拦住。王小亭虽已喝得烂醉,见了这般光景,已醒了一大半,慌道:“公公,有话好说,且待商量。”廷辅睁圆了双目,厉声喝道:“这是当今万岁的旨意,谁敢违抗,有什么商量不商量!”说毕,竟指挥了宫监,拥着桂枝出了店门,任凭桂枝哭泣,小亭哀求,只是不理,将桂枝推入小轿,抬着走了。
小亭不禁放声大哭,只是有什么用处。
活生生地拆离了父女,这便是王夫人的来历。闻者只要看这一般,便知许廷辅等的挑选美女,不知是拆散了人家多少骨肉。
正是:君皇但顾人如玉,怎识分离骨肉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十六苑群芳领袖  五大湖胜境题名
                 
话说上回书中,表明了一个王桂枝的来历。十六院夫人里面,还有十五个夫人未表,且待小子一一写来。如今先表一个谢夫人,她的芳名,叫做湘纹。十六妙年华,生得端丽不群。
她的父亲继祖,原江左谢灵运的后人,曾一度仕隋,做个郡丞官儿。只因淡于名利,没到三年,便退隐林下,诗酒自娱。在离洛阳东南二十余里,他辟地五亩,结了一庐,小有园林的雅境。门上题额曰:“养晦庐”三字。那边的乡人,便多称他为养晦先生,遣了子弟,向他求学,他却诲人不倦,循循善诱,甚得该处人民的爱戴。他生有一子一女,子名德余,年尚幼稚。
女儿即是湘纹,虽是破瓜年龄,诗词歌赋,无一样不是精通。
更得一件谢氏东山丝竹的遗风,擅长各种乐器,尤以一曲瑶琴,为最佳妙。继祖的宝爱这个女儿,自是不消说得。他的老妻金氏,早已故世,家中一切内务,俱由湘纹主持,治理得井井有条。这般贤能的小女子,哪一家不欣羡,便纷纷向谢府求亲问字。继祖爱女心深,那些庸夫俗子,怎在他的眼中,一律给他拒绝。在他授业的门弟子里面,有个梁镜莹,生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材,所学又精,甚得继祖的垂青,颇属意于他,将湘纹嫁出。只是梁家家道贫寒,继祖也是深悉,他却并不在意。他遣人示意镜莹,命他遣媒说合,镜莹好不欢喜,当下兴冲冲的回到家中。
镜莹原是早孤,由他的母亲郑氏。守节扶养,慈母严父,职兼一身。郑氏却能教子有方,为邻里所重。镜莹那天回去,便将继祖有意于他的事儿,禀知了郑氏。
郑氏却道:“儿蒙谢先生见重,为母的甚是心喜,婚姻大事,关系终身,不得不郑重考虑,虽是谢家的小姐,贤名人所共闻,只是为母的心下,尚思一见其人,再行定夺。”镜莹原是孝顺的人,郑氏所说,从来没有相违,如今听了郑氏的话儿,当然也是无言。郑氏又沉吟了一回。便整一整钗裙,径命镜莹伴陪了她,同到谢府见过了继祖。继祖还当作郑氏亲身前来,替他的儿子求亲,哪知郑氏却一字不提,只称谢了一番训迪的盛情,继祖不觉暗暗纳闷,又不便先行提起。
郑氏和继祖闲谈了一回,便请求见湘纹,继祖见郑氏欲和他的女儿会面,暗自点头,明白了郑氏的来意,尚须视了湘纹的人品,始敢求婚。当下便率了郑氏,同进内堂落座,始命侍女唤出了湘纹,和郑氏相见。湘纹落落大方,周旋中节,郑氏暗自留意,观察了一回,径起身告辞。到了外面,招同镜莹,回到家中,便对镜莹道:“谢家女儿,不是我儿的匹配,只得辜负了谢先生的盛情了。”镜莹甚是诧异,随即问郑氏道:“母亲从何而知?”郑氏道:“儿须明白,并非谢家女儿,不能够匹配我儿,却是我儿不能匹配于她。依了为母的看来,谢家妇女,举止端祥,吐语温婉,容光照人,额现红霞,大有贵相,须归为帝皇的家人。我儿若与成就婚姻,深恐折了福分,于儿不利的缘故。”镜莹方始大悟,息了此念,依旧用心攻读。
继祖一面,意为郑氏见了他的女儿,定能会意,便须前来求亲。哪知一连几日,不见发动。继祖好生疑,难道我的女儿,这般人才,镜莹的母亲,还不合她的心意不成?后来辗转探听明白,继祖不禁叹道:“郑氏女中丈夫,我却不及她了。”因此越发的器重镜莹,常对人道:“镜莹有贤母,哪得不成为佳儿。”这一天的午后,继祖在室中,与他的女儿湘纹闲谈,忽有家丁传进一纸名刺,继祖接来看时,见刺上“许廷辅”三字。
继祖执了名刺,沉吟了一回,问家丁:“这个人是怎等样的人物?”家丁回道:“是个内监装束。”继祖听说是个内监,越发动疑。便命相请,湘纹回避入内。
廷辅怎地忽会光降林符,其中也有一个由来。
原因廷辅选秀到了此处,四下一打听,便知谢继祖的女儿湘纹,才貌双全,推为第一。又闻继祖作过官儿,谅来手中有些油水,他既是只生一女,必定宝爱,终也不愿将女儿选入宫中,势必出些贿赂的银两。当下便来拜访继祖,由家丁请到里面,和继祖分了宾主坐下。廷辅便将来意说明,哪知继祖毫不推辞,径允将他的女儿选入宫中。廷辅不觉大失所望,忽的一个转念,便含笑对继祖道:“像令千金这般才貌双全,不是咱家当面奉承,选入宫去,后福非同小可,老先生若能用些欢喜银两,咱家准教令千金不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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