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烟尘

第72章



  "怀远,这事委屈你了,不过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尤其不能让令尊知道!"吕东野突然严肃了,眼神也冷峻起来。
  "就为了我爹府上发现的尸体?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难道我爹能是杀人凶手?"方怀远忿忿地道。
  "不是说令尊杀人,但这件事只有令尊能解释清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爹要是不清楚呢?说不定是几个下人合伙作案,趁我爹上朝的时候把人偷偷埋了,又有谁能知道?"方怀远硬着头皮要把事搅混。
  "你只是假设,怀远,凡事要有证据,再说令尊府上有几十个护卫,几个人在院子里埋人怎么能瞒得住其余那么多人?"
  "大哥,我也想问你一句,那个匈奴女子究竟和你在传递什么消息?"方怀远干脆以攻为守。
  静了片刻,吕东野道:"这件事也许你早晚会明白,但还不到说的时候,你不要问了。"
  吕东野走的时候已经很晚,方全打着瞌睡进来。
  "方全,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方怀远心不在焉地说。
  "我是想问问公子有没有想办法写封信给老爷,应该让老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想办法救公子出去。"方全小声道。
  "没笔没纸,怎么写?等我想出写信的办法再说。"方怀远疲倦地摆了摆手。
  方全收拾了房间,把床铺整理一遍,小心地扶方怀远躺下,才道:"公子,这里不让陪住,我就先回去了,不过我看啊,公子最好别躺着,压着伤口不好,最好趴着睡。"
  方怀远哭笑不得,又有些狼狈:"你别管,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方全做个鬼脸转身要走,方怀远忽然道:"方全,回去找张床单拿来,要白色的,这里的床单我睡不惯,总觉得不干净。"
  方全一走,夜深人静,方怀远拿出草席下藏的一大片布,展开又看了一遍。
  布是从囚衣上撕下来的,这两天自己撕囚衣包扎伤处,狱卒看到了也不多问,第二天便拿套完整的来。
  从方全拿来的书里撕下了需要的字,粥里的米粒最为粘稠,便当成浆糊把拼凑成文的字贴牢在那片布上----给老爹的信早已经准备好。
  发,还是不发?
  躺着难受,方怀远翻了个身趴下,只要没人,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方怀远一直都采用这个姿势,所以根本不用方全提醒。只是趴着不习惯,难以入睡。还好腿上的伤痛恢复得快,没伤到骨头,今天已经能站起来走几步路。
  皇帝擅自帮自己安排了一出"苦肉计",大概真骗过了不少人,除了吕东野好像原本就知情外,其他人都蒙在了鼓里,邓太尉如果再和殷大人一起吃饭,估计不会把事情看得那么轻松了,只是楚楚会不会又要担心了?
  那封匈奴人给吕东野的信,皇帝明明看了却没有当回事,对吕东野的信任越来越明显,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入赘吕府去监视吕东野?方怀远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皇帝的一颗棋子,完全看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
  想起那张太医署的脉案,身上的伤顿时不算什么了,就是再重的伤,也比旁人眼中的"阳衰之体"要好上许多吧?
 
七十五 自杀?他杀?
 "拿着,喝一半,另一半涂在伤口上。"刚一睡醒,董承谦就来了,还带来一个瓶子。
  "什么东西?"
  "止痛的药。"
  打开一闻,似曾相识,"曼陀罗之光?"
  "你还记得?"董承谦笑道。
  "承谦,既然是止痛的,全喝了不是一样?"方怀远还记得上次喝完后奇妙的感觉,有点不舍得外用。
  "外用能减慢血流的速度,不但能止血,还能延长喝下去的药效,我说怀远,看你的样子不会是上次喝上瘾了吧?"董承谦眨着眼睛道。
  "上瘾能等到现在吗?"方怀远不甘示弱地问,不过看着巴掌大的瓶子心里还是惋惜了一下,再大一些就好了。
  "还好骨头没断,都是外伤,没几天就能好。"董承谦道。
  "已经能走几步了。"药喝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发挥止痛的作用,方怀远干脆下床迈了几步,感觉比昨天又好了不少,膝盖灵活多了。
  "突然对你严加刑讯,皇上这样做一定有目的。"董承谦道。
  "什么目的?"方怀远装糊涂。
  "要是我猜得不错,皇上是做给你爹看的,让他不来不行。"
  方怀远心里一跳,忽然想把话题岔开:"承谦,杨大人是怎么死的?"
  董承谦一愣,"你也知道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釜底抽薪?"方怀远的口气严肃起来。
  "怀远,杨大人不在了,陈靖之对你的揭发就成了孤证,按律孤证不立,荆州命案就不能判你死罪。"董承谦解释道。
  "别说这些,我只是问你,杨大人是不是自杀的?"
  "是。"
  "杨大人老迈年高又是文人出身,怎会随身带着匕首?说老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你倒是细心,"董承谦无奈地道,"匕首是我带去的。"
  "你?!承谦,你,你。。。”方怀远瞪大了眼睛,虽然“釜底抽薪”让自己已经有了预感,但这个答案还是令人震惊。
  董承谦叹了口气道:“怀远,在杨大人的心里,他一直觉得你是为荆州除害做了件好事,也就一直纠结该不该做这个人证,直到听我说了你现在的处境,所以就。。。"
  董承谦心思机敏又有口才,仅凭一番谈话就令杨介昌自戮而死,方怀远并不意外,可是。。。
  “杨大人虽是自杀,却是因我而死,我如何。。。如何担待得起这一条无辜的人命。。。”方怀远无力地坐倒,觉得头顶似有千斤之力压下来,片刻间泪水滴到了衣襟上。
  董承谦一愣,道:“怀远,你这是何苦?常言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节哀便是。”
  沉默半晌,方怀远终于摇了摇头:“杨大人是个好人,既然我累了他性命,坐牢也不冤了。承谦,难为你一直帮我,但这事你不该擅自做主,罢了罢了,你走吧,带个话出去,以后谁也不要来看我了,皇上哪天真打算杀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什么?你不打算出去了?”董承谦满脸诧异。
  “我要为杨大人的死赎罪。”说完这句,方怀远再次沉默了,闭上了眼睛。人累,心累,种种的是非争斗,就到此为止吧。
  “好吧,那我就对你说实话,”董承谦静静地道,“杨大人是我杀的。”
  方怀远在听前半句的时候,并没有指望后面的话能带来令自己惊奇的效果,但等到董承谦一句说完,方怀远的拳头瞬间就挥了出去。
  董承谦被一记重拳打得连连后退,“怀远,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为了帮我,为了让陈大人没有指证我的人证,不惜杀害一个好人!董承谦,我没你这样的朋友!我方怀远就当没认识过你!”方怀远怒不可遏,又加上一句:“你有皇上做靠山,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也不用再交什么朋友了!”
  董承谦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忽然煞白,“怀远,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这么说?”
  “怎么?还要我细说你和皇上的交情吗?你怕我忘了?还是担心我知道的不够详细?”方怀远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如果不是满腔怒火,方怀远绝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董承谦显然没有准备,被这番话说得浑身发抖。
  “想打就动手,你在皇上面前得宠,我方怀远可不吃这套!”方怀远挑衅地道。
  沉默半晌,董承谦并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又要了两坛酒,大醉一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句话到是真的,方怀远睡醒看到方全拿来的白色床单,道:“方全,去殷府带个话,让殷姑娘来一趟。”
  方全捉狭地笑道:“公子真是挂念殷姑娘了,才多久没见就等不及了!”
  方怀远心情极差,又宿醉头疼,喝道:“多嘴!让你去就快去!”
  方全吓得吐了吐舌头,一道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楚楚来了,一进牢房便皱了皱眉,继而满脸关切之色:“怎么又喝酒了?方大哥,听爹爹说皇上亲自来审问,还用了刑,你。。。”
  “我没事,楚楚,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让你帮我。”方怀远顾不得说别的,直接入正题。
  “方大哥只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去做。”楚楚仔细上下打量方怀远一番,发现并无大碍,略略放心,言语间也露出笑容。
  “好,你今晚把这块白布铺在殷府房顶,看看会不会有鸽子飞来,如果没有就一直铺着,不过,别让你爹发现。”方怀远严肃地道。
  楚楚一头雾水:“这是做什么?”
  “我爹可能会用飞鸽传书的方式捎信来,鸽子只认白布。”方怀远简单解释。
  “原来如此,那我就把白布铺在柴房顶上好了,那里爹爹很少去,不会发现。”楚楚一笑。
  “还有,要是有鸽子来,不管有没有信,连鸽子一起抓来给我。”
  “啊?方大哥,你不会是想吃鸽子肉吧?”楚楚一脸的诧异和不忍。
  “楚楚,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也要让鸽子捎信给我爹啊!”方怀远觉得好笑,心情倒是好了些。
  楚楚也笑了,取过带来的瓦罐倒出一碗,柔声说道:“虽然身子没什么大碍,多少也喝些汤补补,炖了几个时辰呢。”
  宿醉醒来必然口干舌燥,方怀远正口渴,端起碗便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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