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梳了

第21章


  裴了了双手抵在两人之间,不断推搡着,只觉唇上一阵麻痛,他便松开了,腥红的眼睛盯着她,“如果我不许呢?”
  “求求你……求你……”红红的眼眶里全是哀求,她一定要在他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不要他再像前世那样……呵呵,自己这么爱他,不论他是怎么对自己的也是爱着他……真的和自己前世许下的诺言,一模一样的。
  他身形一震,彻底败了,渐渐松开了手,从她身边退下,跌跌撞撞做回文案前,“让我再想想。”
  她垂目看了自己有些皱的衣衫,捋了捋,抬手轻轻掩了掩红肿的唇,匆匆忙忙离去。
  又两个月逝去,桃花纷落,落入水中,水随花逝,仿佛,这花不曾来到过。
  是夜大雨,裴了了孜然一身到了宫墙之外,前去宫门,却见宫门早已经紧闭,而朱由检关于此事也是了无音讯于是,她只能选择爬墙,即使冒着被发现会被处死的险。
  大雨倾盆,裴了了拂手松开了画着曼珠沙华的油纸伞,任由激雨打落全身,她悠悠走近宫墙,抬头看着可望不可即的高墙,雨流入她的眼中,令她的眼半睁半合,她轻轻擦去脸上的雨水,伸手抓住高墙边缘,试图向上攀援,指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阵刺探,然她仍然坚持着,脚上一用力,却没有找对地方,一滑,整个人往后仰摔在了泥泞的草地中,手腕不知道被什么草划破了皮,又加上雨水的冲刷,疼痛变得麻木。
  深深吸了口气,却吸了一口雨泥,抬手擦拭,身子慢吞吞地支起来,手不断的在脸上胡乱擦着,血迹泥污雨水混合在一起都在脸上,走近高墙,再一次尝试,十指磨得血肉模糊,她却像行尸走肉般,只是知道爬墙,摔倒,爬墙,摔倒……
  “嘭~”又一次摔进了泥潭中,裴了了咬了咬牙,发在地上的手紧紧抓住两边的草,再一次尝试直起身却怎么也直不起来,腰上方两侧传来一串又一串刺骨的疼痛,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扎进她的眼里,酸酸涩涩的雨水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颤颤抖抖的抬起手,从雨中透过的手,自己也认不清到底是不是手,或者应该说,这是一双血手,侧腕,用早已经湿透的袖子擦了擦双眸,双手猛然排在泥水中,溅起一阵污水四溅,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子往前倾,将近直起时,手腕一软,‘嘭’又一次摔回原地,她咬紧唇,轻声的冷笑着。
  “了了”身着玄衣的古曌不知从何地前来,温柔地将裴了了扶在自己怀里,转头对着远处那个身着月白锦衣,手打兰花油纸伞的人怒吼,“你还真的不顾她的死活了!”
  那人轻轻走近他们,为他们打着伞,裴了了这才看清是朱由检——原来他们两个都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做着这些明明自己知道不会成功的事情。
  朱由检一手执伞,另一手从古曌怀中将裴了了夺过,“她的死活,与你何干?”
  古曌独自被留在雨中,看了看朱由检被泥水玷污的袍子,怒视着朱由检,“若你再敢如此对她,休怪我将她带走。”
  “带走?”朱由检诡异一笑,“你觉得你能把她的心带走吗?”
  古曌看着裴了了,裴了了如死人般僵直地躺在朱由检怀中。
  朱由检温尔儒雅,“快回去吧,本王的东西,你拿不走。”
  古曌镇静地起了身,“你确定,这是你的吗?”
  朱由检抬头望了他一会儿,一把丢掉油纸伞,轻柔的将她抱起,“即使不是我的,你也拿不走。”罢,转身走开。
  古曌冷冷一笑,“你也拿不走。”
  朱由检身形一震,加快步子的离开。
  裴了了被他放入了一个暖和的马车里,任由他摆布着自己,给自己换上的干衣服,给自己包上了小毯子,为自己解开青丝,温柔地替自己擦拭。
  肋骨间一阵裂痛感,‘嘶’她不由地痛出了声。
  “怎么了?”朱由检低首检查着,自感觉自己的衣服·太湿,便直接脱扔到了马车外,只剩下一件较干的里衣,将她轻轻放入怀中,盯着她血肉模糊的手指,以及摔得青紫的胳膊,手腕的血迹,“你就真的这么想回去?”
  裴了了没有搭理他,他深吸了口气,强制压抑心中的痛楚,自己方才不管她,就是因为想要她知道,回去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她却……一点也不长记性。
  一路马车虽颠簸,但还是很快的到了信王府。
  她的腰以及腿由于长时间受雨,得了风湿;她的肋骨断了两根,她的手以后怕也是再也拿不了重物,身子又受了寒气,入侵了肺腑落下咳嗽的毛病;这一切令她这一躺又是数月。
  那日之后,朱由检也一连受了好几日的风;不过数日的调养他便痊愈了。
  公元1627年八月,菊花才开,叶子才泛黄
  裴了了这一病便又耽误了四个月,她躺在床上,轻轻抬起自己变得畸形的手,抚了抚额前发丝,侧了侧身,又看见了开着鸳鸯藤的木梳子,梳身光滑细腻,雕刻处精巧细致;探手拾起木梳子;其实,那日还给朱由校的是假的,她那时只是想与他决绝,可是,她又怎会真的舍得……将梳齿面对手心顶&着自己手心的肉,泪从眼眶流出;真的,好想好想他。
  脚步声柔而越近,朱由检来,上前拨开了床帐,却见她对着手中的木梳子泪流满面,一切皆了;但还是轻轻勾起唇,“我带你回宫。”
  
第十四章(下)
 听此,她不由地止住了泪水,慢慢直起身子,他见了连忙上前扶住,替她拿了靠枕放在她身后。
  看着她满目疑色,他方坐落在床边,拿了一边的手绢替她擦泪,“除了吃饭、上茅房、沐浴更衣外,你还真敢连床都不下了?”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戏谑。
  看着突然他变回最初的模样,心才稍微柔软了一些,抬手握住正为自己擦泪的手,“真的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今日下午,皇兄会到西苑游湖……我会带你去的;而且,我已经提前与小木子公公打过招呼了,他会想办法趁机带你入宫的。”
  她破涕一笑,“谢谢你。”手缓缓缩回原地。
  朱由检温柔的笑着,如此与她,是越发生疏了;“快些起来,叫金良给你收拾一下。”抬手刮了她一记鼻子,“都快哭成丑八怪了。”转目看了看她畸形的手,心中阵阵刺痛,早知如此,自己便不那么……生气了。
  收回目光,起身,向外走去。
  金良帮她换了一身太监服,又用厚厚的胭脂遮去苍白的脸色,这才理好;她又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小木匣子埋了。
  小心翼翼拖着这个满是病痛的身体,这才随着朱由检去了西苑。
  秋风徐来,水波粼粼,太液湖上,东船西舫,尽纳乐众。其间有一小木舟,朱由校独自一人,玩闹嬉戏,乐得开怀。
  裴了了立在右边一大舟望着朱由校的龙头小木舟,不发一言;别人看着他是天真无邪,玩得开心;而她看来,却是演的辛苦,孤独寂寞。
  “姑娘近日可还好?”小木子不知道何时来了。
  裴了了慢慢回身,强扯唇角,点了点头。
  小木子看着她那疑似西子的病态,惋惜地叹了口气,“姑娘瘦了。”
  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脸,“我倒是觉得,我胖了不少。”
  小木子看见她的手不由惊呼,“我的裴姑娘啊,你怎地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裴了了看了看手,忙放下,藏进衣筒里。
  “哎,相思之人啊,都是折磨自己……”小木子与她站在同一水平线,半眯着眼睛望着小舟,“万岁爷也瘦了不少……”
  她别回头,眺望着立在小木舟之上的他,风来一撩,却才知道,他的身形的确比从前瘦削了不少。
  秋风又起,扯着她的衣角;水波再起,阵阵波浪显现在水面,只听水下一阵‘咕咚’,水面一阵泡泡;她正迷蒙深思,恍然大悟,乍然惊醒,回身对着小木子,“快!快去找人把他叫回来。”
  见她满面惊色,小木子也随之慌张失措;这水声的确怪异;忙转身去了;一叶扁舟刚下水;中间的龙头小舟便翻了,此刻,舟上只有这一人那边是朱由校。
  趴在大舟边的裴了了也是慌慌张张,转身也正要下舟,一头栽进了一堵‘黑墙’上,她抬头,看见是古曌,也来不及跟他说话,便想扒开他,却又被他挡住了。
  “走开!”她咬牙切齿,“是魏忠贤对不对?”她加大了分贝,却又没有太过大的声音,“走开!”她欲走不得,他一言不发,直到众人都已经将落水的朱由校救上来;她才稍微安定,扒着舟延向下看了看,脸上痒痒的,抬手抓了一把,才发觉是泪;又回身,拿着泪目恶狠狠地盯着他。
  古曌长长出了口气,“你知道的,”她仍然只瞪不语,“历史进程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你去了也救不了他,”
  一瞬即楞,“你……你说什么?”她一时不能消化从这个古代人嘴里说出的话。
  
第十五章(上)
 古曌清然笑笑,“正如你所想,我也是现代人,我是魂穿……而且,还是第二次魂穿……在同样的时空,遇见同样的人。”
  裴了了呆滞地望着他,久久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在小匣子幻境中看到古曌,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那里的古曌并没有告诉那个裴了了,关于他的身份;两世,两次,古曌都只是这么默然守护着……都是这般寂静喜欢着……
  “我前世曾经尝试过改变历史,用尽一切法子杀了魏忠贤,可是,当我大梦觉醒后,发现历史又重现,魏忠贤不但没有死,还令朱由校更加信任他……我前前后后尝试了很多次……一次次又一次次地失望,直至历史依旧至今,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而却无能为力……”
  裴了了垂下眼帘,深思了一会儿,静静抬目,“我想去见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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