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安宁

第66章


宁晖慢慢垂下了眼眸,虽是刚醒来了,但宁晖从未像这一刻般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与他的距离和不同,昨夜的话语,实然不过是一场遐想许久的美梦。
蒋鹰看宁晖坐起身来,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头:“看呆了?漠北官员需送行,隆重了些。”
宁晖点点头,强笑道:“那么复杂的官袍不假于人手,都能穿那么整齐,真是不容易啊。没人伺候可不是你风格。”
蒋鹰弹了弹宁晖的额头:“口是心非,酸死你。”
宁晖沉默了片刻,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非要现在就走吗?”
蒋鹰抿了抿唇,笑了起来:“你今年多大?”
宁晖哼道:“我知道我不小了,不用你提醒,要走就快点儿走。”
蒋鹰坐到了床边,看着宁晖道:“十九。”
宁晖斜着眼看蒋鹰:“你不是也要催我嫁人吧?”
蒋鹰嗤笑一声:“嫁给谁?等着就是,本侯娶你。”
蒋鹰见宁晖发愣,又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道:“傻瓜。”
宁晖坐在原地许久,待到回过神时,蒋鹰已离开了。她一时间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何发愣,却还记得蒋鹰临走时的那句话,心中多多少少升起了几分期望。
可当宁晖彻底冷静下来后,便明白自己与蒋鹰依然是不可能的,太后不许,皇上不许,除非他自己能抛弃仕途和京城的一切,这些显然都是不可能的。
当宁晖想明白了这些,便也没在心中留有期望,不管要离开谁,生活依然依旧,不是吗……
第二十章 终不悔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年。平帝是个极勤勉的守成之君。大梁朝在平帝登基的这三年里,一扫仁宗的颓唐,四海升平,繁荣昌盛。
漠北锦城,内外更是太平富饶。两年来,宁晖的日子过得十分紧凑,不冷不热的时节跟着祖父四处走走,剩下的时间便在太守府里看书画图,偶尔还要陪着宁老夫人和众家夫人听个小戏。因老夫人年纪大了,逢年过节的堂会宴请,都交给宁晖张罗。这一年年地忙碌下来,倒是没有多少自己的闲暇时间。
七月正是漠北纳粮的最后时节,每年此时宁太守都会拣几个城镇走一走,以防税吏欺上瞒下,也可顺便看看民生。宁晖自是不愿呆在家中,一边绘制地形图,一边跟着祖父四处查看。
八月初的光景,祖孙二人方回到锦城太守府。宁晖不但要将标记上的地方填补好,还要将离开一个月后落下的进度赶上去,为此时常忙到半夜三更。宁老夫人几次派人来,都被宁晖关在了门外,想来误了不少中秋节的事。这日,宁晖终于闲暇了下来,有心想要睡个好觉,被宁老夫人亲自前来堵在了寝房里。
宁晖被迫换去了长袍,身着红色纱裙,满头的珠玉,挺直腰背坐在客厅里,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头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玉便会掉下来。说起来宁晖平日里也只敢和外祖理论一些,对着外祖母的突如其来的折腾,却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宁老夫人坐在长榻上,指挥着让宁晖收拾整齐,左看右看直至怎么看怎么满意,才让众人停了手。
宁晖在丫鬟的搀扶下,僵着脖子站起身来,小声道:“祖母今天又要做什么?这一早的,我都还没有睡醒……”
宁老夫人虽至花甲,但养生有道,满头乌发,皮肤又白皙。眼角虽有皱纹却也不多,看起来最多是知天命的年纪。从轮廓和眉眼便能看出来,宁老夫人年轻时,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宁老夫人侧眸瞪了一眼,宁晖立即噤声,撇着嘴低着头玩着赤金压襟。
宁老夫人看孙女如此乖巧听话,心情越发好了:“你还记得隔壁搬来的那户人家?祖母和你说过了几次,她家祖上和祖母家里沾些亲,今日祖母邀她来家中做客,你身为主家,自该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宁晖瞌睡得恨不得直接倒地不起,哪有待客的心思,不禁小声嘀咕道:“外祖母最是霸道,这又不是我请的客人,怎么又是我招待。”
宁老夫人听见宁晖的抱怨,目光微动,笑了起来:“她家有个孙子,和你年纪相当。长得是英武过人,一表人才。先不说这家世门户什么的,只长相、年纪就和你也般配得紧。”
宁晖听到此话,便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这两年外祖母不曾提过成亲的事,没想到提起来便来得如此凶猛,甚至连门户和家世都不问,想来她一定是对男方极满意的。难不成,自己已经大到让外祖母不顾一切都要把自己给嫁出去的地步了吗?
宁晖不满道:“祖母,他家看着倒挺大,可这才搬来半年多,又不是多知根知底,你可别光道听途说。前些时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着急这事?什么年纪,长相般配,还不是她自己说的?她家若真有心,便该托媒人上门来说,这样的事,哪有自己说了算的?”
“上个月媒人上门了,你和你祖父都出去了,我商量着已经应下来。今日人家老封君是想来亲自看看你,挑了几个吉日。我俩选一选,顺便定下你们的吉日。”宁老夫人又打量打量了宁晖的全身上下,嘱咐道,“一会,你给我老实一点,文静一点。”
宁晖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祖母!这般大的事!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外祖父和我在外面,你和谁商量了?这事不该和我商量商量吗?”
宁老夫人挑眉头道:“和你商量?哪一次能成?你从京城回来已三年多了,当初给你相看了多少人家,你哪个中意了?不是嫌人家是武夫,就是嫌人家文绉绉的。好男儿自该顶门立户,不从文习武,莫不是还从商不成?漠北那些官家夫人,一提你都怕了!再没有比你更挑剔的了!这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你父母不在了,我还做不了你的主?”
宁晖急声道:“可这也太突然了,外祖父知道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您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今日人家要见我,你是不是打算成亲前一日才说?”
宁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你们回来我便和你外祖说了,他再满意不过了。外祖母倒是想和你说,遣人叫了你多少次,你可有一次让人进门的?”
宁晖抿了抿唇,十分委屈地开口道:“这般大的事,外祖母不该亲自和我说一声吗?”
宁老夫人道:“我不正在和你亲自说吗?这事依然定下来了,庚帖都换过了,再也没有改的可能了。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不成?我和你外祖父,都这把年纪了,也不贪图人家什么,自然是处处为你打算。”
宁晖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震得发懵了,脑海一片空白,又重复道:“你们也该和我商量商量才是。”
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哪家的女儿嫁人不是长辈做主?我和你外祖父就是太好说话了,才由着你的性子挑剔,可哪一次有结果?这次我和你外祖父,好不容易寻个好人家,便直接给你定了。不然你总感觉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如何能成?有些人再好,也只有一个,即便你愿意,分到你手里也没有剩下多少。”
宁晖道:“祖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了。只不过,现在生活的挺好,自由自在的。我照顾您和外祖父一辈子,何必非要我嫁给别人?那些个酒囊饭袋,靠着祖荫过活的人,哪里值得我多看一眼?”
宁老夫人听到宁晖的回答,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脸:“没想着他就对了!我就知道我家晖儿最孝顺不过,这么多年跟在外祖母身边,难不成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宁晖道:“我总感觉草率了些,不如外祖母再考虑考虑如何?反正我的年纪也不算太大,总还能等上几年……”
宁老夫人笑道:“你能等,人家可不能等了。那孩子打小便是自己理事,又无拖累,是个能当家做主的,如今已有了不小的职位。祖上显贵,家境殷实,家中有不少产业,还没有兄弟分产。你便是嫁给他,不也隔壁住着。到时咱们两家打通了,你还是祖母的好孙女,不过就多个孙女婿罢了,权当他入赘了。”
宁晖越听越心惊:“外祖母,你……你该不会遇见骗子了吧?就他这些条件,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又怎么会……和我年纪相当,没有成亲,说不得便是有什么隐疾!他们该是京城的人家吧?京城的公子们,成婚都很早。他这般的家世和条件,十七岁之前若还没有定下人家,不是有隐疾,就是太胡作非为了!”
宁老夫人瞪了宁晖一眼:“你就是不愿意,也不能可劲儿抹黑人家!莫说我早已打听清楚了,什么骗子敢骗到你外祖头上?人家没成亲,自有自己没成亲的道理。先是公务繁忙,后来又是为了给亲人守制,可不就耽误了吗?这不,等到能成亲的时候,开罪了上司,被调到锦城。咱们这个地方,哪个京城的贵女愿意跟着来?”
宁晖见宁老夫人不上当,哼了哼:“我就是不愿意,你还不是照样勉强我?你即是指望我给你养老,便不该把我嫁出去。虽说住在隔壁,但这一墙之隔,到底不如找人入赘来得好。那墙是你说打通便打通的,他能同意,他家的老封君能同意吗?”
宁老夫人见宁晖越来越难看的面色,笑得越发开心了:“怎么不同意,他家若是不同意,我和你外祖父能那么痛快就应了亲事?你说说你多好的运气,这孩子上无父母要孝敬,下午兄弟分产,家里只有一个老封君,咱们两家合成了一家,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宁晖见宁老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总感觉这件事有点怪异和诡异,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祖母,我不想嫁,你别让我嫁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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