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奈若何

天色晚了……还有几位王爷公主，皇上也让他们早些离开吧。”皇上点点头，道：“朕只有一事，日后，不想见到周氏！”呵，周奴儿，我就说过，你若是活下来了，会更惨呢。皇上日后见了你，不但会想起邹拟凤的死，同时也会想起皇后娘娘的死呢。面上，我还是挂着温婉似水，却不失伤感的神情，道：“臣妾明白，太后那边儿……”皇上摆摆手，道：“太后那边儿你去吧，朕心情不好。”我回头扫视一下，惠扬妃欲上前，我瞟她一眼，唤道：“柔然、湘灵。”貂柔然和杨湘灵本就离我不远，听见我唤她们，连忙过来，我道：“皇上累了，你们送他回寝殿那边儿吧。”二人点了点头，我舒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看着瑞王他们，云意公主和庄容公主见了这番变故，都颇有些惊得花容失色，瑞王他们正忙碌着安慰两个女子，我上前，依依福了福身，道：“众位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此番就先行离宫吧，此番意外，是臣妾的过错，还望众位王爷，以及公主殿下不要怪罪。日后再有家宴，还请众位不要嫌弃。”长兄儒雅，自然懂得我的意思，当下便和几位王爷见过礼，欲离开了，柳落雪亦是点了点头，以临王妃的姿态向我见了礼，道：“此番未能好好叙旧，再待他日吧。”那几位王妃也都聪明的起身，向我行礼以后，和各位王爷一同离开了。
  再转身，却看见还有几位侍卫在水中扑腾，我一急，提着裙摆疾走过去，问身边一个湿漉漉的侍卫道：“怎么还不救人？”那位侍卫道：“回贵妃娘娘话，这水中有不少缠人的东西，弟兄们……弟兄们都不敢下去了……”我哼了一声，水中人太模糊，天色又暗了，我并不能看清都是谁，心想水中不过二三个人了，筱连应该不会在里面，加上身后惠扬妃唤我，我便匆匆转身，只对那位侍卫说了一句：“想办法都拉上来，今日已经死了人了，难不成还要人给她陪葬？！”便向惠扬妃那边走去。
  惠扬妃指着邹拟凤道：“她，怎么处理？”惠扬妃这个人，说实话，是实打实的能干的人，只可惜啊，她栽在了我的手里，到底还是遭天谴的人，近日来或许知道我处置完邹氏姊妹便会对她下手了，对我谦卑了一些，我也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儿子能在我手下活下来，既然答应她的事，我是不会忘记的，但是当务之急，可是先把这对让人讨厌的姐妹处理掉。我看了邹拟凤一眼，和皇上离开后已经恢复了淡漠模样的邹拟凰，道：“邹拟凤，谥号顺扬夫人，择日下葬。”顺扬……这可真真儿是讽刺啊，谁叫你邹拟凤，性情骄纵无比，我也只能送你一个顺字，免得你到了西天还这般性子。惠扬妃点点头，道：“知道了。”我又道：“美人周氏……从今以后，免去一切封号，入祁国寺为尼。”惠扬妃惊讶，一旁咳嗽不止的周奴儿听到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推开侍女站起来，怒道：“贵妃娘娘，嫔妾方捡回了一条命，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淡淡道：“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周奴儿从前伪装的平静温婉全不见了，大声道：“皇上呢？皇上让你这么做的吗？贵妃娘娘，别以为自己当了贵妃，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我冷笑道：“周奴儿啊周奴儿，当初我就应该让倩扬夫人废了你的一双腿的，要不是我身边有些得力人，只怕你就凭着这一双我救下来的腿拿去献给邹拟凤了。”周奴儿闻听此言，一惊，后退两步，道：“你……你说什么？！”我对千黛道：“今晚上，让人盯着她，明天一早，让人送她出宫，没有本宫和皇上的命令，不许她踏出祁国寺一步。”千黛点点头，对周奴儿有礼的一笑，道：“请。”周奴儿一口银牙咬碎，道：“果然是贵妃，手段心机，样样都有。可怜宫中喋血三秋恨，我周奴儿，不过也是你的垫脚石罢了。”我温婉一笑，道：“想做本宫的垫脚石，也要有能力才好。”不用我再多说，小奈子和小煊子早就把人带下去了。
  惠扬妃道：“输在你手上，我自愧弗如。”我道：“你的心机不比我差，只是一念之差，让我钻了空子罢了。”惠扬妃和我，或许一直有一些惺惺惜惺惺的味道吧，毕竟，我和她，都算是这个宫中杰出的人，我们的家族，也都是杰出的家族，只是，我们注定了是对立的。虽说，两强相争，必定两败俱伤。但其实也不一定，若是其中一强抓住了对手的弱点，那么被抓住弱点的人，只能甘愿落败。我们并肩离开这片地方，惠扬妃淡淡道：“周奴儿也是可怜人。”我随手折了一朵花，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惜说到底，还是可怜之人啊。”惠扬妃看着我，道：“可恨之处……是啊……”我微微一笑，道：“惠扬妃，你可知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惠扬妃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旋即失笑，道：“我知道，我也是可恨之人是不是？”我道：“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已经有位居心叵测的老人家在送你的想路上做手脚了。”多久，我们没有这样走过了，只是从前，我们是互相对诗和书，如今，却是面不改色的讨论别的女人的命运。
  夜已经深了，何美人依然守在痛哭不止的周奴儿身边，秦嫣然亦是。周奴儿哭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份卑微，我也吃够了身份卑微的苦果……为什么，深宫中人人都可以争，争得过就是荣耀，争不过就是了结，而我，而我却要去祁国寺，青衣古佛一生……为什么，为什么啊？！斐然姐姐，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何美人开口道：“奴儿，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吗？痛苦，是因为你追求了错误的，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自知你出身微薄，不能和她们较劲，为什么还要去争呢？”周奴儿哭泣着，无助的抓住桌角，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能有这么好的命运，出身世家，一入宫就是嫔妃，而我呢？我九岁被卖进宫来，吃了多少苦，才熬到了领舞的位置，那一日，我一袭粉衣，他收我为嫔妃，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能这样平步青云，但是呢？但是呢？！落得这样下场！”何美人安抚道：“今日有多执着，明日就会有多后悔。奴儿，相信姐姐，在祁国寺静心礼佛，总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奈若何;第一百三十二回
更新时间2015-3-9 7:51:14  字数：2338
 第二日，不负我所望，小永子前脚刚刚说了周奴儿已经送出宫，后脚一袭浅橙色宫装，面色晦暗的邹拟凰就走了进来。我淡淡一笑，请她坐下，屏退众人，邹拟凰徐徐开口：“我姐姐，是你做的手脚吧？”我随手取了茶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斯人已逝，何必挂怀呢。”邹拟凰面色不变，眼底却浮了一层神伤，道：“我的身子，也是你做的手脚吧。”我微微一笑，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妹妹似乎忘记了，最开始是谁先向谁动了手脚。”邹拟凰苦笑一声，道：“果然，你能熬到贵妃这个位份，还是有些手段的。”我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也有这个本事，可惜时间不对。”邹拟凰道：“想必你也早已知道，我们姊妹的目的了吧。”我搁下茶盅，道：“太后的心思，宫中人人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敢说罢了。”邹拟凰道：“所以呢？所以，你就要借机铲除我们二位姐妹，来护你的贵妃之位？甚至不惜请出太皇太妃这一尊大佛？”我失笑，道：“若是只护我贵妃之位，以本宫一人的手段，就足以了。”邹拟凰道：“太皇太妃，果然是针对太后而来的。你好心机，好手段。”我笑道：“哪里来的好心机好手段，都是你们帮本宫历练出来的罢了。你们有姑母，为何本宫就不能也凭借姑母的力量呢？”邹拟凰静静心神，道：“慕容贵妃，你的心思，只怕和太后是一样的吧？”我面色波澜不惊，淡淡道：“天下万民的心思，不都是有朝一日成为九五之尊，坐拥天下吗？”慕容贵妃？呵，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我呢，不就是想要提醒我我是慕容家的女儿吗？说实话，慕容家于我，没有分毫的血缘关系呢。邹拟凰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宫里有不少冤魂，都是你的手笔呢。”我轻笑道：“冤魂？敢问入了深宫，谁还清白无辜？”邹拟凰道：“是啊，谁还清白无辜，一个个儿手上，都沾了那么多鲜血。”我道：“邹拟凰，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懂得现在的形式吧？”邹拟凰笑了，笑意中带了一丝凄迷与惨淡，道：“我邹拟凰自认聪明，只可惜啊……可惜我遇上了你啊。”我道：“昨日你也看到我的手段了，你现在，到底做什么决定？”邹拟凰起身，微微一笑，冲我福了福身，道：“很抱歉，慕容贵妃，我是邹家女儿，是太后的侄女，这一生，我们注定了要不死不休。”我微微一笑，并未有出乎意料之感，道：“那好吧，看看你我，谁能笑到最后。”
  彼时，在装潢精致，却颇有几分冷清的春恩宫中，何美人和秦常在立在宫门处，默默地凝视着周奴儿离开的地方，她的哭泣嘶喊声，还隐约萦绕在耳畔。秦常在道：“姐姐，这春恩宫，真是名不其实啊。”何美人点了点头，道：“你我，都只是宫中的一处风景罢了，何必挂怀。”秦常在悠然一笑，道：“姐姐身在宫中，心却高洁，嫣然佩服。”何美人温良一笑，道：“过奖。当初初入宫的时候，谁不想争个宠。我也算是晚了一步，但却看清了很多她们没有看清的东西。”秦常在道：“她们争宠，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