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随着大小姐突然一摆手，一本小小的、护照样式的黑本子，就此从她的手指间被甩到桌子上，打着转来到卡卡莉面前。
  “看看吧，Silver。”
  “……”
  有点出乎意料的样子，卡卡莉哭泣稍止，手指发抖拿起那本封面上印着“东方”两个金字的小册子。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虽然因为与大小姐的关系特殊，我并没有拿过，但我看过太多人拥有它，也确切无疑地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那是东方财团——大小姐所属的东方家族的员工手册。
  银色双马尾动摇。
  “……妈咪？”
  轻轻地，一个声音，从卡卡莉激烈颤抖的喉咙中传来。
  “你的妈咪是我们家雇请的佣人。也许作为我的随从，又是男生的M男跟她不熟，但那位女士，是我的私人帮佣。”
  讲台上交叠着双腿的长发少女，说出了连我也为之瞠目结舌的事。
  “我之所以会知道你是一年级全校第一名，就是她告诉我的。‘我的女儿很会念书，总是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让我这个母亲很放心。’总是开朗地这么说着，逢人就炫耀那个有一头银发的女儿。我啊——作为东方大小姐，又是个超级S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呢，卡卡莉学妹？”
  大小姐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所向披靡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她早就已经都算计好了。
  大概是很惊讶吧？卡卡莉站着愣住了，两眼发直地愣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分。你有你的本分，我有我的本分……同样的，你的妈咪也有她作为母亲的本分。我懂你对于妈咪感到亏欠的心情，可是，谁说成长就真的是一件学习变得独立的过程呢？”
  纤细的手指划过桌面。
  “实则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独立地活在世界上。而所谓的成长啊……”
  不只是生理上的，不会是变得独立。
  大小姐的视线轻轻地落在我身上。
  “所谓的成长，就是学习怎么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依赖别人的同时也被他人所依赖的过程。就像作为S女的我，也不可能离得开M男一样。”
  接着，嫣然一笑。
  “至于感谢的心——比起物质什么的，心意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就算卡卡莉的妈咪不说……”
  一个语调远比大小姐还温柔的声音响起。
  当卡卡莉将视线落在说话的夕纱学妹身上时，少女就这么把手放在卡卡莉银色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只要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卡卡莉——”
  就因为是夕纱，所以能够明白。
  能够被他人的温柔所包容，并尽情地哭泣，是有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是，有妈咪的孩子的专利。
  “——就已经是个好孩子了。”
  被夕纱学妹这么一说，一瞬间，好多情绪从卡卡莉浅如湖水的大眼睛中闪过。最后，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才再度凝聚成了泪水，从无瑕的脸庞上滑落。
  宛若回到当初那无数次看着母亲出门的背影，只能一次一次地往内心压抑，却始终长不高、长不大的小女孩。
  心里的结，无声无息地，缓缓解开。
  “孤……孤……哇啊……哇啊啊啊啊……”
  垮下了始终紧紧绷着的肩膀，卡卡莉嘴一撇、放声大哭了出来，被比她高上一个头的夕纱学妹轻轻地搂进胸中，犹如抱着一个大大的熊宝宝。
  那是，只有在这间教室中才能见到的——
  最美的景象。
  而下课的钟声，也终于在此时响起。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我们……下课。”
  小小的女孩，终有一天会长大。
  只有在那之后……
  在慢慢止住哭泣的卡卡莉因为害羞的关系，满脸通红地逃出教室，让夕纱学妹边嚷着“卡卡莉同学～”边慢悠悠地追了出去，赤璇学妹和茗夜学妹无奈地跟上夕纱的脚步离开后……
  看着学妹们离开的身影，大小姐无声地站起身来，一甩长发便准备离开教室。
  依旧，她什么也没说。
  于是——
  从背后抓住了大小姐的手，随着少女的步伐戛然而止，我坚定地说道：“大小姐。”
  “……”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什么‘什么事’？”
  微微回过头来，黑色长发的少女若无其事地问道。
  语调显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知道吗？大小姐，作为你随从的我……”
  拉着她的手，我淡淡地说。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表情，我是永远也不会会错意的。”
  这是只为一个人而存在的人——作为随从的我，不可能让步的地方。
  除了大小姐自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东方婷这个少女了。
  她从这间教室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也许，正如我一开始所推想的，这件事，与名为项飞的少女有着绝对的关联。
  “……”
  看着我，大小姐一阵沉默，清澈的眼睛只是倒映着教室里的景色。接着，突如其来地，她就这么格格轻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让两眼变成紧眯的新月形，笑得弯下了腰，纤细的双肩不断颤抖着。
  她先是用力地一捏我的手，接着就将小手抽了出来。
  转身，双手负在背后，微微弓身。再也不复她回到教室时，那副疲惫的样子。
  在我面前的，曾几何时，又已经是那个我最熟悉不过的，超S的大小姐。
  “对不起呢，M男。我应该多相信你一点的。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
  “咦？”
  “这一次，就当作是我放松戒备了吧。不过，作为随从的你，居然让主人难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大，大小姐？”
  “告诉你一句话吧——永远不要试着理解女孩子的心事，因为比起理解，她们更需要一个能够默默担当的胸膛。至于你……我的随从，关仕音。”
  正色。
  在那时刻，大小姐轻轻地敛起了笑容，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当着我的面，叫了我的全名。
  “以‘东方大小姐’，你所服侍的主人的名义——”
  那是没有一丝开玩笑成分的语气。
  “我解除你作为随从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言词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并没有听懂大小姐在说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随从，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听着少女的言词，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瞳孔，正在逐渐地放大。
  我，再也不是大小姐的随从了？
  大小姐一步步退到门前，直到握住门把时才倏地又转身背向我，长长及腰的黑发飞散开来，向呆立当场的我摇了摇手掌。
  在离开之前，大小姐对我一笑，用两根并拢的手指刷过左前额。
  那是一个敬礼的手势。
  “就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吧，我踟蹰迷惘的青梅竹马——关仕音。”
  而这——
  也就是我们的“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第四堂课。
  第五课 S女的骑士永不放弃！
  “从这间教室出去的人，将会征服一切！”
  大小姐在黑板上写下“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几个大字之后，重重地一拍黑板，飞起的粉笔灰让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带着泪花转头，放眼望去，整间教室里的学妹们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然而——
  曾几何时，这却已经是一副让我熟悉万分的景象。
  坐满教室的学妹们之中，有着身影坐得直直的、表情稍微有点惊讶的向赤璇——赤璇学妹，以及困惑地歪着脑袋、让单边马尾落在肩膀上的苏夕纱——夕纱学妹，与颤蘶蘶地睁大双眼、银色双马尾显得有些动摇的卡卡莉——卡卡莉学妹，和撑着下颌，像是在思索什么的叶茗夜——茗夜学妹。
  依稀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这是一群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与其他人相处不来，个性各有问题的少女们。
  她们之中，有的人想被人认同，有的人想不被任何人欺负，也有的人想要变得有用，有的人想要变得更像是女孩子……
  她们有着各自的目标，却也有着各自的困难。这份困难，随着时间过往逐渐成为了心结，乃至将她们绑缚在属于自己的角落，动弹不得。
  只有在这间教室中，她们心中各自的结，才会逐渐地松动，乃至被讲台前的少女一步步地解开。
  我看向教室最前方，依旧、仍旧跷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作为讲师的大小姐。
  东方婷。
  “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一切，都是为了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S女。
  不是为了拯救谁，只是为了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