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点酥

第84章


    卢骞深吸一口气:“掌柜,您别添乱了……我账都算错了。”
    被管家批添乱的掌柜,她大概是头一个了。
    被嫌弃的苏青荷浑不在意地挑挑眉,没再继续捉弄他,大喇喇地转身招呼客人去了,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卢骞耳根渐渐红了。
    ***
    柳絮翩飞,荷露尖角,转眼间已是初夏。
    许是被苏青荷一语中的,韩修白最近都没有来荷宝斋串门子,听几位相熟的客人笑说,似是被一位女子逼得躲了起来。
    苏青荷也没有那份八卦心去看韩修白的笑话,她最近光数银票都快数到手软。翡翠这行当也与季节挂点钩,在燥热的夏季,人们更爱佩戴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冰种绿翡,于是这阵子,冰种翡翠近乎卖到脱销。
    新荷宝斋开张四个月以来所赚的银子,直接让苏青荷那一万两压箱底的小金库,后头再添了一个零,换做现代,相当于步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
    苏青荷定时将这些银子存入钱庄,看着那厚厚一叠的庄票,苏青荷乐滋滋地想,小包子以后娶媳妇的钱算是有着落了。
    “上门夫婿”那招还挺管用,苏青荷仅享受了一阵异样眼神的对待,现已恢复如常。暗地里来找周婶探听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她去接小包子时,也鲜少碰见那位张公子了。
    赘婿,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很难听的一个词,地位等同于奴婢,若不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或是男女方家世太悬殊,没人会愿意将来连生的娃都随女方姓,男为尊,夫为天的观念已根深蒂固在众人的心里。苏青荷虽然现在生意做得让人垂涎,但也没香饽饽到让男方上赶着去当赘婿。
    至于……卢骞曾说得店里有伙计跃跃欲试,苏青荷只当是玩笑话,自打她毫不留情地赶走湘宁及周平那三位伙计后,荷宝斋的伙计们对她又多了层畏惧,这种念头顶多在脑子里过过,万不敢讲出来的。
    一日正午,苏青荷正懒惫地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看门口的伙计用水瓢从桶中舀着凉水,散在青石板地上,不一会,从门外刮进来的风就捎带了一股凉意。
    苏青荷不停地打着团扇,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掌柜,您的信。”忽然,一个在旧荷宝斋跑腿的伙计颠颠地跑进门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封信件。
    苏青荷接过来,只见上面署名京城敕造瑰玉坊,是乔掌事的笔迹,当下拆开来看了一遍。
    信的大意是国宴在即,瑰玉坊被命制造一批新的碗碟酒器来款待邻国派来的使臣,且委婉地提及她已离京半年,这假期是不是有些长了,让她若无事尽早回京,帮忙处理制器事务。
    苏青荷很淡定地看完折起,并取来笔墨,迅速地写完一封回信,即告知乔掌事她不日就回京城,交给那位递给她信的伙计,托他把这信再发出去。
    此时距离国宴还有不到两个月,左右都要回京城,提早回去几天也能早做准备。
    而且……她有些想念京城夜市的小吃,以及某个嘴毒的少爷了。
    “是京城来的信?”卢骞瞥到苏青荷的神情,猜了个大概。
    “嗯,我得回一趟京城了,”虽然知道没了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店铺照样会被卢骞打理得很好,苏青荷还是叮嘱了一句,“我走后,荷宝斋就拜托你了……”
    “掌柜放心。”卢骞微微颔首,再抬眼时,发现苏青荷唇角噙着一抹笑容,乌黑的眸子里分明闪动着一丝……雀跃?
    她是期望回京城的,卢骞慢慢地低下头,似是在认真地看账簿,但若是细心的人便会发现,以卢管家的看账速度,半天还未翻页,实是有些反常。
    而苏青荷在收到这信后,就来了精神,方才懒惫的神态一扫而光,当下便回了荷宝斋,张罗春杏帮忙收拾行李。
    小包子也习惯了她三天两头不在家的生活,而且他现在字基本已识全了,与苏青荷直接互寄家书不是难事。
    苏青荷也不指望以小包子的性格会给她写多温馨暖人的家书,只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记得按时写信给我保平安就行。”
    小包子乖觉地点头:“嗯,阿姐早些回来。”
    苏青荷低头算了算,国宴过后,瑰玉坊若没有什么大事,顶多四个月,她应该就能回来了,于是允诺小包子:“会的。”
    与上次的匆忙不同,这次的京都之行,苏青荷可以提前好几天准备,干脆新购置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让赵菁赶车,与她同去。春杏给她准备了许多她爱吃且易储存的糕点,坐榻下的抽屉全被塞满了,衣物也带全了,路上供消遣的话本纸笔一样不少。
    三日后,苏青荷带着一马车的零零碎碎,还有一位车夫兼保镖赵菁,欢快地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行程。
    ***
    颠簸了半个月,苏青荷再次回到了夏国的心脏之城,京都。
    只不过没算好时间,进城之时,已是入夜。
    京城要比兖州天气凉些,苏青荷穿得衣衫单薄,瑟瑟缩缩地站在自家府邸门口敲了半天大门,焦管家才披着外袍,提着盏灯笼,款款而来。
    隔着门连问了好几声,焦远才不太敢相信地打开一条小缝,探出头见门口站着的真是苏青荷,才连忙敞开门,引她进来,惊惶道:“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小的一声,可等久了吧?”
    苏青荷被冻得不行,环抱着胳膊,侧身指了指门口正在往马车下搬行李的赵菁,“这是我从兖州带回来的护院赵菁,给他在外院找间房吧。”
    “哎。”焦远应声,转身去帮赵菁找房间。
    苏青荷则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莺歌听到动静,合衣起身,见是苏青荷回来,同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她整理床铺。
    离京半年多,她的房间还如新得一般,一尘不染,被褥也没有丝毫潮气,看来莺歌都在用心打理。
    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苏青荷觉得身体里那股冷意还是没消失,鼻子嗡嗡的,像被堵住了,脑袋也嗡嗡的,一阵阵地泛晕。
    苏青荷也是累极,也没在意这点不适,早早地钻进被窝。
    奔波了半个月,终于能踏实地睡回觉,加之脑袋有些发热昏沉,苏青荷几乎一觉睡到了中午。
    透过窗纱,苏青荷看着那明晃晃的日头,寻思着现在这时候去瑰玉坊,等同于找骂,不如明天起个大早,佯装才到京城的模样,还能逃得乔掌事的一番训责。
    苏青荷抻了个懒腰,反正编谎话她最拿手,只要她不去瑰玉坊附近乱晃,就没人知道她提前回来了,糊弄过乔掌事不是难事。
    那么,这一下午,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用完午膳,苏青荷戴着遮阳的白纱斗笠,只身一人走出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然而没逛多久,苏青荷又觉着脑袋有些昏沉,方才刚起床还没觉着,现在被日头一晒,倒是愈发严重了。
    正欲打道回府时,一抬头扫见对面店铺的牌匾时,不由得顿下脚步。
    她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玄汐阁。
    在门外招揽生意的跑腿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她,跑上前笑脸道:“哟,苏姑娘,您回京城啦?我家掌柜正在楼上坐着,您不进去坐坐?”
    苏青荷顺着伙计的目光,朝二楼瞧去,好似从那半敞的窗格中,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剪影,忍住脑袋中有些浑浑噩噩的不适,苏青荷笑着点头:“好。”
    穿过热闹的大堂,踏上木梯,故意放轻手脚地绕过四扇屏风,只见段离筝身坐轮椅,背对着她,正微低着头,腰背挺直,袖子半挽,像是在写些什么。
    而容书站在他正前方,正百无聊赖地磨着墨。
    容书正面对着屏风方向,一眼就瞧见了苏青荷,半张着嘴,差点脱口道:“苏……”
    苏青荷连忙冲他眨眨眼,容书当下会意,戛然住了嘴。
    段离筝抬笔沾了沾墨汁,瞟了容书一眼:“怎么了?”
    容书放下墨锭,眼珠一转,麻利地拎过桌上的茶壶,嘿嘿笑道:“少爷,茶有些凉了,我去换水。”
    “嗯。”段离筝丝毫未觉,手中的笔未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容书风一阵地绕过屏风,经过苏青荷身边时,露出个“我看好你”的眼神,随即蹭蹭地下了楼梯。
    苏青荷莫名所以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是想让容书装作没看见她,结果他跑得这么快做甚么?还有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怎么个意思……
    转身看到那安静的背影,苏青荷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拾起搭在砚台边上的那枚墨锭,缓缓地磨了起来。
    感到有人靠近,段离筝这才发觉不对劲了,换水哪有这么快,目光上移落在砚台上,只见捏着墨锭的手指细长白嫩,指甲光润透粉,哪是容书那小子拥有的?分明是个姑娘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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