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点酥

第86章


    三番两次被强吻,苏青荷有些急了眼,脸颊染着两片绯色,结结巴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段离筝不明所以地皱眉,他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显么。
    见他不说话,苏青荷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方才的惨白。
    他的皱眉,被苏青荷当成是不愿回答的直接反应,她认定自己是被愚弄了,气呼呼地甩掉额头上的帕子,掀开被子,站起身踩上鞋就要走。
    段离筝伸手攥住她手腕,他身子未动,苏青荷看不到他表情,只听他低声问:“你去哪儿?”
    “回家!”苏青荷从牙缝里挤出声,喝了药,她自觉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不至于晕在半道上。
    “……”攥着她手腕的力度丝毫没减少,他默了默,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气氛一点点冷了下来。
    “我送你。”他不等苏青荷拒绝,直接转动轮椅,抢在苏青荷之前出了门。
    ***
    此时已近黄昏,余晖洋洋洒洒地落在青石板地上,像是镀了一层金黄。
    苏青荷和段离筝二人相顾无言地走在路上,互相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谁也不看谁。
    苏青荷寒着一张脸,心里恨骂,登徒子登徒子。
    段离筝亦是寒着一张脸,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闻一声“苏姑娘”,二人皆迅速地转头。
    苏青荷怔愣片刻,接着笑着招了招手:“殷守。”
    段离筝的冰块脸更寒了。
    殷守遥遥地走来,手里打着折扇,走向她问,“刚来的京城么?”目光移到旁边的段离筝时,停顿了片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是,”苏青荷没料到在这里碰见他,不过想想这条街是玉石街,殷守家的店铺兴许也就在附近,于是补充道,“昨晚刚到,还没来得及差人告知你。”
    段离筝冷笑一声。
    苏青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殷守眯起眼,看着他二人的小动作,像是看出了点什么,忽然清声笑道:“今日难得碰见,不如在下做东,请苏姑娘和段公子一起吃顿饭吧?”
 第81章 表心意
    “不去。”
    段离筝轻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地拒绝。
    殷守脸色未改,他本意也不是邀他,随即偏头问苏青荷:“那苏姑娘呢?”
    “她更不会去。”
    段离筝不耐烦地抖抖袖子。
    苏青荷不满地扫他一眼,小声道:“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继而抬头对殷守歉然地笑,“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还是改日再聚罢。”
    殷守见她面色有着不寻常的潮红,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很没精神,于是沉吟片刻,道:“你方到京城,怕是会有些水土不服,多注意休息,京城寒气重,小心着凉了……”
    “不劳殷公子费心,我会照顾好她。”言罢,段离筝伸手拉着苏青荷的袖口,欲和她转身离开。
    苏青荷淡定地把袖子从他手中抽掉,斜斜瞪他一眼,照顾好她?趁她生病,各种吃豆腐占便宜,还叫照顾好她?
    段离筝对于她抽掉袖子的小动作,不满地皱眉,再伸手去抓,苏青荷躲,再伸手,再躲。
    殷守被他阴阳怪气地堵了好几回话,心下很是窝火,再见他二人虽然互绷着张脸,但无意间透出的亲昵神态,活像一对刚吵完架正闹别扭的小夫妻,殷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抱歉,殷守,我们先走一步……”苏青荷觉着再呆下去,就是给人看笑话了,冲殷守扯出个笑容,转身同段离筝一起走开。
    然而他二人还未刚走出两丈远,只听殷守有些森冷的声音从后方飘来。
    “堂堂侯府嫡子,肯屈尊去当赘婿?”
    殷守到底是没憋住,他没法拥有的东西,虽不至于偏执到不让任何人得到,但那个人绝不会是面前这个侯府少爷。
    他不甘心。
    见他二人闻声顿住脚步,殷守咬咬牙,上前一步道:“苏姑娘,记得你曾说过,非赘婿不嫁,难道你认为他可以为你放下身段,去当赘婿?”
    苏青荷没料到殷守会突然间说起这个,本就潮红的脸更红了,尴尬地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嗓音颤抖带上些许的恼意:“殷守…你说这些做什么……”
    见苏青荷真的恼了,殷守不敢直视她,嘴唇翕动:“苏姑娘,我…我是怕你被一些人给骗了……”
    气氛沉默下来,段离筝一直没有转身,上身坐得挺直,后背和轮椅靠背之间留有一道缝隙,微风将他的长发卷起,荡起有些萧瑟的弧度。
    苏青荷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夕阳不知何时落了下去,只余一道浅浅的鱼肚白,渐渐的风起了,吹得她脑袋发沉,身子也渐渐凉下来。
    苏青荷闭了闭眼,敛去眼底连同心底的那抹冷意,转身欲走,忽然间手腕再次被紧握住,只闻身侧传来一道淡然却无比坚定的声音。
    “有何不可。”
    苏青荷肩膀忍不住一颤,诧异地转过身,只见他笑望着自己,一双眼里满是柔软的温情。
    “有明令规定侯爵之子不能入赘?”
    他低低地轻笑,不知在反问苏青荷还是殷守。
    苏青荷垂下头,看着紧握着自己手腕处的那只修长的手,因为皮肤苍白加之有些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苏青荷莫名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殷守只觉得那几声低笑,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比当面给他一记耳光还要*难堪,强辩道:“呵,漂亮话谁不会说……”
    “我说过的话从未失信,再说此事……”段离筝打断他,目光移到他身上,眼中的温情消失,寒意浮了上来,“与你何干?”
    ***
    呛走了殷守,二人相顾无言地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只不过较之之前那冷冰冰的气氛,现在又多了一分微妙感。
    段离筝心思重,一路上都在想,那小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连择夫的标准都同他聊过?经此一役,那小子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幸好被他尽数击溃,段离筝回想起方才殷守那惨白的脸色,眼底滑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即偏头瞟了埋头走路的苏青荷一眼,想必那小子也不会打她的主意了。
    而苏青荷脚步虚浮,一步步像踩在棉花上,脑袋昏乱,心里更昏乱,都不知道何时走回的家。
    不知不觉间,二人便走到了段府和苏府中间的大道上,随即一个径直往左,一个淡定往右,两人各回各府。
    那剂猛药下肚,苏青荷额头已经不发热了,只是脑袋依旧昏沉,鼻子仍然堵着,喉咙有些肿痛。莺歌忙给她煮了一锅雪梨汤,苏青荷半倚在床头,喝了两口,便盯着碗里那雪白的梨肉出神。
    莺歌见她没精打采的一脸病容,像是在犯迷糊,叹了口气,便合门出去了,全然不知苏青荷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段离筝的那两句话像魔咒一直在她耳边盘旋。
    有何不可?有明令规定侯爵之子不能入赘?
    原先他不说,苏青荷生气,而当他认真地表露出心思,苏青荷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苏青荷不是傻子,在城的那场饭席前后,殷守对她的态度的改变,她察觉得出来。一个皇商之子尚不能接受赘婿这苛刻的条件,更遑论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侯爵之子……
    因为他们俩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虽做大了生意,但说到底还是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只有在京城的时候,能顶着御用相玉师的官位,享受两天风光日子,回到兖州,她还是普通的店铺掌柜。御用相玉师的俸禄不能当饭吃,她的全部身家都在兖州,说到底,这相玉师做不长久,她终归是要回兖州的。
    而他作为靖江侯唯一的嫡子,将来是要袭爵的,不可能会离开京都。
    二人身份地位的悬殊,让苏青荷每每面对他,都下意识避开了男女之情的想法,而他的刻意亲近,都被她错当成了纨绔子弟想要找乐子的消遣。
    然而苏青荷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为自己放弃高高在上的爵位,做个低人一等的赘婿……
    苏青荷轻呼出一口气,强行劈开脑中那团浆糊,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她把他当成未来夫婿来考量,容貌上佳,完全符合小包子高颜值的要求,家世显赫,也符合小包子买得起四进大宅子的要求,写得一手好字,雕得一手好玉,有这技艺傍身,以后也饿不死,纵观他全身,唯一的不足便是那双废腿……
    她嫌弃他吗?
    显然不……
    她开始回忆她认识他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客栈时初遇的惊艳,后来还银票时他的冷淡,他上门洽谈生意时的无理,她偷看他在青瓷油灯雕玉的模样,她来初潮时他出乎意料的体贴……
    苏青荷这才发现,她这般忘性大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桩小事,居然都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在昨天……
    苏青荷脸腾地红了,钻进被窝,用被子死死捂住脑袋,像一只蚕蛹一样在床榻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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