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是不想让我好过

    日子一过又是三个月，转眼园中花开无数，姹紫嫣红，甚是壮观。姜珠已经六个月了，换上了薄衫，渐渐隆起的肚子也就明显起来。
    如今宫府上下已是加倍的小心，皇上龙体稳定下来，一切太平，宫翎也就常常告假在家，尽心相陪，就算有时候公务繁忙，他也会带至家中，然后一边批阅，一边看着边上姜珠要么看书，要么玩耍，有时候见她沉浸其中忘了时间或者无聊发闷，还会走过去逗个趣，或者干脆陪她出去走一走。
    这段时间，堂堂监察司指挥使陪着娇妻坐半个时辰的马车只为去城南买一份水晶糕或者去城西买一份片皮烤鸭的事那可是常有耳闻。
    ——宫翎如今爱煞了姜珠，也爱煞了她腹中待出世的孩子，每每感受着娇妻在怀，腹中胎儿又时不时的踢弹一下时，他就总是油然而生出一个大大的满足。
    而在朝堂里，诸多人也暗自庆幸，自从宫夫人怀有身孕后，宫大人的行事作风明显要和缓许多，这让他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由衷祈祷宫大人能多子多福，最好一个接一个的生，这样你好我好大家才好嘛——整日被他的威势逼着，他们都怕自己会少活好几年。
    姜珠听到这些玩笑话时，不由失笑，她倒没想到自己竟被寄予了这么大的厚望。不过跟宫翎处得久了，她也知道他一举一动里的深意，他心中高兴是不假，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想借着机会蛰伏下来吧，先前他行事尖锐为人忌惮，如今他敛去锋芒无非也是想换一个稳妥，毕竟日子还长，他得想得周全些。
    至于多生几个的话题，她倒是也想过。她这一胎怀的甚是轻松，吃好睡好，六个月还健步如飞，跟之前毫无两样，所以她想着以这状态，她再生两个也不是不可行。至于一开始被束手束脚管着的事，她现在也不放在心上了，反正她已经找到了对付宫翎的法子。
    以前都说宫大人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现在她却觉得这人好说话的很，只要她眨巴着眼睛扮可怜的哀求着，不管是什么事，他都能答应下来，而且屡试不爽。她一直觉得撒娇势弱实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不过现在，她倒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更何况，每次看着某人无奈又好笑的答应下来，她总是觉得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
    她总是想要宫翎疼她，爱她，不退不减，因为她也愈发的想要疼他，爱他，舍不得少了一丝半点。
    当然，除了宫翎陪她一道出行外，她也不会一个人走远，闲时无聊，无非就是坐着马车往夏氏那跑一趟。
    夏氏跟姜存仁已经搬了宅子，就跟宫府隔了一条街。分家时候其余三房存心打压，姜存仁也懒得跟他们争执，所以放弃了永定侯府的宅子，只要了外面闲置的宅院。姜珠乐得这样安排，这样没有闲杂人等又隔得近，她走动都方便。宫翎听闻后倒也没什么异议，只是随地征查了一下后，然后将隔壁两间宅院一并买下然后将房契交给了姜珠。姜珠感激他体贴入骨，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就大方的犒劳了他一下。
    不过当时跟着三房一道搬出的还有四房，原因还是那个败家四叔，搬出去，其他产业就分得多，姜存义逍遥惯了，自然想着手中多些灵活钱。至于里面是不是有姜溪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月前姜溪已经被选入宫，封为才人，只是至今没有承宠。姜珠有时候难免好奇，她这位八妹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脱颖而出，并且又是用的怎样的法子。她一门心思进宫，总不至于甘愿这么沉寂下去。
    姜珠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她现在忙着给孩子缝制衣裳，外加替母亲一起制作送给皇后三十诞辰的屏风。
    而这一天，宫翎去当值了，姜珠便又坐上马车去了娘家。
    如今三间宅子的隔墙已被打通，原来三进三出的院子已是一片开阔，游廊花苑，假山流池，既古典雅致又无处不带着新意。这些都是翁婿两人一起布置着，所以走在其中，让人心中格外熨帖。
    夏氏正在廊下在挑金线，看到女儿过来，忙站起身迎接。她现在已经不是每天都进宫了，永寿公主会说话后，皇上对她愈发器重，教她的事也多了起来，所以现在她只是一个公主，却是比谁都忙。不过她倒也是个爱刺绣的，百忙之余还会隔三差五的来请一次夏氏，请教一下各式的绣工。夏氏无比感概，姜珠却想着里面不知又藏了多少深意。
    姜珠这次来是想询问花样的问题，可是刚坐下没一会儿，却见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永定侯府的下人，脸上喜气四溢，见着她们就弯身笑道：“三太太，六小姐，奴婢是有喜事要报。刚才宫里来了人，说八小姐昨晚承了宠封了良嫔了。”
    姜珠听着，大感意外，她之前还想着姜溪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头了，而且一下就换了个嫔位。皇上不好女色，原先后宫之中也就一后二妃，这次选秀也就选了三十二名，姜溪能一下子获此殊荣，她实在是猫抓猫挠的想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夏氏也很讶异，很快却又释然，姜溪有了出路总归是好的，姜家四房长辈都不成体统，小辈却是无辜，有姜溪这个长姐在，底下两个孩子以后应该也不至于太可怜。
    母女俩开始为着这些事开始闲聊起来，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底下人又来禀报，说永寿公主来了。这下姜珠跟夏氏都站了起来，永寿公主来了？她们面面相觑，都怀疑听错了。
    来人的确是永寿公主，穿着银锦便服，简洁却端庄。姜珠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发现她似乎长高了许多，只是神色还跟原来一样，清清淡淡的，透着波澜不惊的沉稳。她的随从手上拿着东西，却是初次登门的礼物。
    永寿公主说：“最近有些疑难想要请教先生，今天难得有空出来，就正好过来见先生了。”说着又看向姜珠，“倒没想到宫夫人也在。”
    夏氏受宠若惊忙施礼答谢，姜珠俯身，心里却有些惊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并不出奇，却自有一番安定气度，倒是跟人一样。只是她来，就为了一个“有事请教”？以往永寿公主要见娘亲，从来是把她召进宫，什么时候亲自上门了？还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都有些耐人寻味啊，口气是意外的，可表情倒像是早知道她在这里。
    永寿公主已经落座，夏氏也奉上了她最爱的茶，两人开始围着刺绣又说起了话。姜珠插不进去只能坐着，不过观察了半天，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样。她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过了一会，她突然“啊呀”一声，却是腹中胎儿狠狠的踢了她一脚。
    夏氏闻声赶紧转身，见她捂着肚子，跟公主打了声招呼后赶紧走了过来，“珠儿，怎么了？”
    “没事，只是孩子又踢我了。”姜珠坐着不敢动，只看着薄衫下隆起的肚子一处处凸起着，笑道，“最近它动得勤，没事就会踢我两下。”
    “是么？”夏氏心中欢喜，伸手摸了摸，察觉到动静后，喜意更甚，“还真是呢。”
    姜珠也笑，转而一抬头，却又看到永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站在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着好奇。姜珠见着，不由莞尔，她一直觉得永寿公主老成无比，现在看来，她倒也是也有天真的一面。说起来，她今年也就十一二岁而已。
    心念一动，她便笑着对她道：“殿下可是没见过？这是孩子在动，别看它现在还在娘胎没出世，可是它也知道伸懒腰呢，一个姿势睡腻了，还会翻个个儿再睡。它要高兴了，闹情绪了，也会挥着小拳头蹬着小腿打你踢你……哎呀你看，它又踢我了……”
    永寿公主眸中光芒渐甚，可是上前走了半步却又停下。姜珠见着便又道：“公主要是不介意，可以摸一下。”
    永寿公主这下抬起头，便有些难以置信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上前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上。这时腹中胎儿又动，正好踢到她的掌心，她一吓缩了回去，眼中满是惊奇，可是确认并无大碍后，又试探着放了上去。她的嘴角有了笑意，眼中也有了光彩。
    “殿下如果跟它说话，它也是能听到的。”姜珠笑着说道。
    永寿公主没有应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姜珠想着她或许不太习惯说话，也就不再多说。谁知过了好一会，永寿公主的声音却突然传了来。
    “那以后它是叫我什么呢？”声音依然平淡，却莫名带出了些人情味。
    姜珠疑惑没听清，只不解的看着她。
    永寿公主却又自顾自的道：“还是叫姑姑吧，姑姑比较好听。”
    这下姜珠终于确认，可却还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永寿公主说完却又收了手，只是目光恋恋的，还是有些舍不得——她自来孤独又强大，却从未遇到过这么弱小又神奇的东西。
    ……
    永寿很快就又走了，走时却又留下一句，我要有空还是会过来的。听着好像是来见母亲，可姜珠总觉得她其实是想见她腹中的胎儿。
    她心里觉得玄乎，所以等晚上见到宫翎后，便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她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成了半个皇亲国戚呢。
    宫翎听她说完却是反问道：“你觉得公主殿下只是随便说说？”
    姜珠察觉有异，问道：“难道不是吗？”
    宫翎便笑道：“听着是童言无忌，实则却是金口玉言，你难道没察觉她来的时间有异？”
    “嗯？”姜珠蹙眉，一想，也明白了，公主来得不早也不晚，正好就在姜溪封嫔的消息后传来后不久……
    “今日公主是怕是特意前来的。姜家虽然一滩烂泥，可明面上还是一家人，姜溪还跟我有姻亲的关系，她一朝得宠意义可是非凡，皇后与公主若是有问鼎之心，岂不要谨慎一些？你刚才可也说了，公主好像是知道你在母亲那的。”
    “所以她是来试探的？”
    “不是试探，是示好。”
    “……”姜珠怔住，隔了好半晌才又问，“所以公主自称姑姑并不是真心喜欢，只是寻着缘由接近？”
    “是，也不是。”宫翎回道。
    姜珠不语，如果真是这样，那公主装得也太像了。
    宫翎便又道，“你也不用费心，不管公主是真是假，以后我们这个孩子总归不一般。公主可是要帝称天下的人，到时候能叫一个皇帝姑姑的只怕也没几个人。”
    姜珠一想，果然是，不由也笑了起来。皇帝姑姑，这可是一个再特殊不过的称呼。
    ……
    姜珠九个月的时候，家中赏赐无数，各式小衣也是堆成了山，其中不乏永寿公主亲自制成。姜珠此时已不怀疑永寿公主的真心，若不然她何至于花那费心费力的功夫？姜溪倒也送了几次东西过来，但都没什么出奇。
    姜溪如今在宫中过得甚是安稳，虽是荣宠在身，却始终规规矩矩。但这一世她到现在都没有怀孕，也不知哪一环出了变故。
    姜珠也无心管她，这几天她可是忧愁的要死——算时间她已过了分娩的时候，可是肚里的孩子始终没动静，太医诊断，却又说一切都好好的。她现在每天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只为这样能让孩子早点出生。
    宫翎遇到人生第一遭也是紧张无比，这些天他又告假在家，只一心陪着姜珠。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她要一皱眉他能比她还揪心。
    而在担惊受怕了三天后，这个万众瞩目的婴孩终于要出生了。
    产房内，姜珠咬紧牙关，满头大汗，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痛呼着。宫翎在外面听着整颗心都绷了起来，他一脸着急，来回走动着，而一有人出来，他又第一时间就看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一句话他都问了快百八十遍。他原来还想再生几个，可是现在却是想都不敢想。都说女人生孩子遭罪，为什么他也感同生受呢。
    “姜珠！你怎么样！”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大呼道。
    “啊！”回应他的却是又一声惨烈的呼叫。
    可是接着，却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哇——”
    “生了！生了！”里面的人传来呼声。
    宫翎一时恍惚，很快却又冲了进去。
    “哎哎哎！大人你不能进来！”自然的，便是引来的一阵惊慌，可是宫翎哪管这么多，只一下冲到了床边。
    床上，姜珠浑身湿透，气息奄奄，看到宫翎的一刹那，她却笑了，“宫翎，我生了……”
    “嗯。”宫翎紧握着她的手，也笑了起来。
    “那孩子呢？它长什么样？”姜珠又问道。
    “……”宫翎怔住了，他好像把孩子给忘了……
    “孩子在这里，在这里。是个女孩，漂亮极了。”夏氏将孩子抱过来，眼中满是欢喜。
    宫翎一看，心一下柔软到了极处。襁褓里，一个小小的人儿睡着，安静极了。
    “她像你呢。”姜珠小声的说道。
    “嗯。”宫翎用手指逗了逗她的嘴唇，笑了起来。
    ……
    皇宫内，太监纳海掀开了锦帐，“殿下，宫夫人生了。”
    永寿抬起头，“生了？”
    “是呢，是个女孩，听说长得很是漂亮，跟宫大人一模一样。”
    永寿掀开锦被就下了床，可是没走几步又停下，“我现在过去是不是不妥？”
    纳海笑道：“殿下想去就去吧，也难为盼了这么久了。”
    永寿听着点点头，“嗯！”嘴间笑意却是明显。
    ……
    夜已经深了，永寿公主行走在暗光中，脚步却越来越快。
    她一生孤独铁血，有过的温柔，也仅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