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玉霁月情暮雨

第6章


  霁月走到雨公子身边坐下,一只手按住他的脉搏,沉吟了一阵,方才安心。还好,他没有来晚,淞玉没出手。他也许只是来警告雨公子的,这种事情他做了数不清多少次了。凡是任何接近霁月的人也好,妖也罢,淞玉一个都不会放过。霁月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山上住了几百年,就和淞玉纠缠了几百年。
  “丑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霁月严肃地问。
  雨公子莫名其妙。“走去哪里?”
  “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就我们两个,谁也找不到我们。”
  雨公子拿了碟子里的一个豆包塞到霁月嘴里。“说什么胡话,还没睡醒?”
  霁月咬了一口,嚼了嚼。“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第10章
  二人吃过早饭,雨公子让霁月在屋里歇着,自己和大排小箱把空房里的花盆搬出来,在院子忙活。雨水把地浇透了,这几天都不需要浇水了。只可惜有两株芍药刚结的花苞被雨水打落了许多,露出秃秃的花蒂连在枝上。可惜了,还没有机会盛放就殒命了。
  雨公子把落在泥土上的花苞捡起,放在手心。淞玉公子可以让花草由衰转盛,不知是何处的奇门异术。自己是凡人一个,只有细心照看这些花草,却抵不过天有不测风云。
  霁月在房里呆得厌烦,雨公子又迟迟不回来,他只好自己出去找。小箱对着霁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神情还是有些惧怕。大排看到他出来了,拉着小箱扭头就走。霁月也不在意,当没看到他们。他径直走向雨公子,在他背后突然大叫一声,吓得雨公子手上的花苞都掉了。
  “哈哈,你的样子好傻!”霁月捂着肚子笑。
  “你呀,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不是说我丑,就是说我傻。”雨公子心想,你这是遇到我了,要是换个脾气差心眼小的,打你一顿都算轻的。
  “你没有我好看,没有我聪明。我还不能说你啦?”霁月握住雨公子沾着污泥的手。“谁让你喜欢我呢?”
  “我……你听谁说的……”雨公子扭过头不再看他调笑的脸。
  霁月的指尖戳了戳雨公子的心窝。“这里说的,很大声。我听到了,所以我来了。”
  雨公子做完院子里的活计,小箱已经把热水烧好了。他泡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霁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个小木偶,把小箱逗得嘎嘎笑,雨公子在屋子里洗澡的时候都听得到。等他出来时,看到小箱和霁月坐在小板凳上玩得不亦乐乎,大排正拿着一柄竹刀在院子的空地上劈来劈去,虎虎生风。
  霁月看到他,朝他眨了下右眼。雨公子带着霁月出门去镇上逛逛,小箱和大排没跟来。雨公子问他:“你在哪里弄的木偶和竹刀?昨晚没看你带在身上啊?”
  “这还不简单,就地取材啊。”霁月挤眉弄眼的,雨公子被他逗笑了。
  雨公子看得出,霁月和淞玉都不是一般人。天地万物,共生共存,人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山河大川,皆有灵性。就像那本志怪书上写着的,在人眼里其他的东西是异类,也许在其他生灵眼里,人才是异类。雨公子观察霁月与淞玉都不像是坏人,就卸下了心防,以平常心与之相处。自己平日里只有花草作伴,只能单方面地诉说,如今能找到一两个可以沟通的朋友,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霁月看到妓馆,作势要往里迈步,故意逗雨公子。雨公子果然把他拖走了,霁月安心地依偎在雨公子怀里,领口的坠子轻轻摇晃着,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他们去了裁缝店,有人给霁月量了身,雨公子帮他选定了几匹颜色素雅的布料,给霁月订做了几套衣裳。霁月吵着肚子饿,要吃好吃的,雨公子只得付了定金,约定了取衣服的时间,然后匆匆告辞,带着霁月去了明珠阁,点了一桌招牌菜式和糕点玉酿,总算把这个贪吃鬼喂饱了。
  临走的时候,雨公子又点了一只烤鹅,准备带回去给小箱和大排尝尝鲜。霁月微醺,他牵着雨公子的一只手,在栈桥上晃晃悠悠地走着,像一只小鸭子。雨公子怕他摔水里去,只好搂着他的腰,贴进自己。
  霁月转过脸,雨公子还盯着脚下的台阶,冷不丁被他亲了一下嘴角。
  “丑丑,这个是定金。今晚,会付给你全款。”
  雨公子只当他喝醉了胡说八道。“好好走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霁月微微仰起脸,指了指自己的唇。“你也亲我一下,我心慌。”
  “贪杯能不心慌吗?”雨公子揶揄道。
  霁月把雨公子扶在他腰侧的手挪到心口。“真的,你摸摸,不骗你。真的心慌,乱跳。”
  雨公子摸着他单薄的胸膛下心跳的确有些不规律,把唇抵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就移开了。
  “你喝太多了。一会儿到家了,你早点歇着,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喝了。”
  “亲脸不算!要这里!”霁月嘟着红润的小嘴,食指指尖戳在自己嘴角。
  “好了好了,唔嘛,这样行了吗?”雨公子像亲自己咿呀学语的小侄子似的,在霁月的带着酒气的唇上吧唧了一下。霁月傻傻地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第11章
  小箱看到雨公子回来了,从小板凳上一跃而起,拎过雨公子手上的烤鹅,又要扶赖在他身上的霁月。
  “这只烤鹅是买给你们的,拿去吃吧。”雨公子终于腾出手可以把粘在身上的人扒下来。
  小箱笑着谢过,又问道:“公子也一起吃吧,就在院子里好不好?我煮了些毛豆,再配上青梅酒……”
  霁月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人还懒懒的,听到青梅酒就来了精神。雨公子赶紧捂住小箱的嘴,不让他继续说,对他耳语道:“千万不要提酒了,这位已经喝高了。你和大排拿到房里吃,别让霁月看到。”
  “有酒吗?我要喝!”霁月嚷嚷着。
  雨公子汗颜。“没有酒,是酸梅汤,解暑用的。你听岔了。”
  霁月打了个酒嗝。“呃……有酒,你要叫我……”
  雨公子扶着霁月回房,小箱无奈地吐了吐舌头。淡绿色的青梅酒,酸甜甘醇,本来想趁着月色正好,与公子一起饮酒谈天的。小箱还煮了毛豆,撒了粗盐,不齁不淡,最适合边剥边吃,消磨时光了。没想到因为霁月,安排全打乱了。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缠人了。公子又是个性子温吞的,不会拒绝人,这位公子还不晓得要在这里住多久。小箱揭开木头锅盖,蒸气散开,他盛了一碗毛豆,叹了口气。自从霁月来了,他与公子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现在连他煮的东西,都不能给公子吃了。
  小箱站在地上垫的木板上,拿着刀在菜墩子上切烤鹅,斜刀把烤鹅片成薄片,码放在盘子里。骨架和鹅屁股放在小木碗里,一会儿让老黄狗也咂摸点滋味。他额前散落的一缕黄毛遮住了眼睛,可是手上都是油,只能用手臂往后撩了一下,手臂放下来,发丝又滑落下来。突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拂过他的额头,把那缕不听话的头毛掖到了小箱的耳后。
  “公子!”小箱惊喜地看着他。
  “看看这是什么?”雨公子手拿着一个东西,在小箱眼前摆了摆。
  小箱黑葡萄似的眼睛跟着雨公子的手左右晃动,只看见一个像扳指样子的东西,却不是玉做的,他也猜不出是个什么,想搔搔头,也只能用手腕蹭了蹭。
  “不知道。”小箱诚实地说。
  雨公子摸了摸他细软的黄发。“这个是戴在头上的。你看,这里中间可以打开,按这个小圆钮,它就会自动弹开。以后不要用布条系发了,总是会松开。用这个,把头发拢到后面,一夹一按,就好了。”
  “多谢公子!”小箱想扑到公子怀里撒个娇,可是满手的油渍,只能作罢。他拈起一片烤鹅,递到雨公子嘴边。“公子尝尝!”
  雨公子把那片烤鹅吃进嘴里。“嗯,不错,明珠阁每天只卖二十只的烤鹅,果然名不虚传。小箱把我的肚子里的馋虫勾起来了。”
  “一起吃吧!井水里还湃着甜瓜,是地里刚摘的,也吃一点好不好?”
  “好,都依你。就在院子里吃吧,不过我们要轻声些,霁月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们可别吵醒他。”
  “嗯!”小箱欢快地答应着。
  雨公子把架子上的青梅酒取下来,轻轻揭开油纸封住的盖子,那清新甘甜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了。
  小箱看到公子在帮他干活,连忙对他说:“我来就好了!公子,您就别沾手了。”
  雨公子捧着酒坛子,对他说:“你个头小,够不着,我怕酒坛子砸着你。以后可别放这么高了,放地上就得了。”
  把酒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雨公子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心情好得如水洗过一般。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不知道淞玉公子此刻在何处,咫尺抑或是天涯,能否把自己的仰慕之情也化作清风,寄予他呢?若是能与他赏月饮酒,谈天说地,该有多好?不过自己的个性,花花草草不语不言,不会嫌自己烦闷无趣。要是遇到了淞玉公子,只怕一句话也讲不出,耐性再好的人也要拂袖而去了吧。
  雨公子自嘲地笑笑,还是一切随缘吧。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能留下痕迹的又有寥寥几人?多少人之间只有个擦肩而过的缘分,缘分深浅全凭天定,自己想象得再多,只不过是庸人自扰。若是有缘分,自有机会再见,就像自己和霁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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