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玉霁月情暮雨

  沐雨哭笑不得，霁月像个孩子似的，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哭得很委屈，现在却邀功请赏似的炫耀着。他带着霁月到桌边坐下，扯了扯还在一旁傻站着的淞玉的衣袖，求饶般的挤了挤眼。
  淞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沐雨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喜欢得要命，下手却这样不留情面，不知道自己该是气他还是该怜悯他。霁月对淞玉的排斥，淞玉看不明，自己却是旁观者清。霁月是渴望别人疼爱的孩子，但是淞玉待他太严厉了。他越是这样，霁月就越要与他对着干，让他不痛快。霁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今天不说一声就走开，应该也是为了惹怒淞玉的恶作剧吧。
  淞玉下了楼，吩咐小二准备晚饭，自己走到后院无人的地方，站在一棵树下，望着自己红了一片的手掌后悔。自己是真的被霁月吓着了，也气得快疯了。脑子一片空白，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扇了过去，手劲也没收住，朵朵一定疼坏了。为什么任何事情，只要与朵朵有关，自己就会失控呢？
  沐雨把霁月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嘴角上的酱汁和血迹也擦掉，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不要这样乱跑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赌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输了钱的人心情不好，随便找人出气，伤到人也是常有的。赢了钱的，被人盯上了，或者惹怒了庄家，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月儿最乖了，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了，好不好？”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只是想多挣点钱，留着路上当盘缠用。这段时间吃的用的住的，都是花你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赌坊里赌鬼的钱，输给庄家也是输，输给我也是输，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嗜赌成性，有多少钱都不够他们折腾的！还不如我赢了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我是怕你有危险。月儿，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家里人虽然待我不亲善，但是银钱方面从来没短过我。我用钱的地方不多，这些年攒了不少，这次带的绝对够用，不用替我省钱。月儿要是受伤了，出事了，是多少钱都不能弥补的。”
  “丑丑，你最疼我了……”霁月搂着沐雨的脖子，在他脸上一通乱亲。沐雨最受不了他软软的撒娇了，搂紧了他的腰，看着他高兴，趁热打铁。“那月儿一会儿给淞玉道个歉，认个错，行吗？”
  霁月眨了眨眼。“你亲我一下，我就去道歉。”沐雨的嘴唇贴了贴霁月的粉唇，酱鸭脖的香味让沐雨肚子咕噜一声，霁月本想让沐雨多亲一会儿，此时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你饿了！”他伸手拿了一块鸭脖，喂到了沐雨口中。“超好吃！这家门上挂的牌子，说是百年老字号，门口好多人排队，我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
  沐雨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喝了一天的茶水，肚子里早就空了，此刻觉得这鸭脖果然是极致的美味，酱汁的香味浓郁，非常入味，吃了一块就停不下来了。
  霁月看着沐雨吃得这么香，觉得自己那半个时辰的队没白排。其实他今天是故意走开的，目的是给淞玉和沐雨留点空间独处。细心的霁月发现最近淞玉和沐雨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两人经常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自己在场的时候，淞玉和沐雨都是与自己说话，两人连眼神的交流都很少。淞玉不喜欢沐雨与自己亲近情有可原，但是沐雨为什么会对淞玉是这样的态度呢？再这样下去，他怕沐雨会因为淞玉而离开自己，这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他借故离开，希望二人能有机会独处，有什么误会能够早点解开最好了。看来自己的笨招初见成效了，沐雨一扯淞玉的衣袖，淞玉就不再发难了。沐雨就是自己的护身符，有他在，淞玉就会忌惮，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了。
  “丑丑，你别吃太多了……”
  沐雨以为霁月是舍不得这些鸭脖，吃完嘴里的那块就不吃了。既然月儿喜欢吃，那这些都留给他，还有淞玉。
  霁月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对他说：“喜欢吃的话，我明天再去买。不让你吃太多，是怕你没胃口吃饭了……”
  “那再吃一块？”沐雨看着桌上的细骨头，咂咂嘴，问道。
  “嗯。我吃了好多了，这些都给你吃。”
  “留点给淞玉吧，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连水都没喝。”
  霁月亲了亲沐雨的侧脸。“好。”
  
第29章
  饭食很快被送上来，三人坐在桌边，沉默地吃着。沐雨吃了好多鸭脖，此时饿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喉咙干渴，小口小口地喝汤。
  吃完饭，淞玉叫了沐雨出来，塞了消肿止痛的药给他，让他转交给霁月。沐雨心里不是滋味，这个人只有在霁月睡着的时候才敢流露出完全不掩饰的关心和喜爱，在霁月面前却习惯一言不发。他劝了淞玉几句，淞玉说你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本来定了三间上房，一人一间的，因为霁月脸上有伤，撒娇不肯自己睡，所以沐雨只好依了他，陪着他睡了一晚。
  霁月脸上的掌印第二天消下去了一些，他不情不愿地道了歉，淞玉经过了一夜也冷静多了，对着霁月和颜悦色起来。沐雨一整晚没睡好，霁月睡觉太不老实了，总是动来动去，脸上的搽的药都蹭到了他脸上。他头很沉重，精神不济，淞玉难得地温柔对他说，去休息会儿吧，霁月很闹人吧。
  他爬上床抱着被子睡了个好觉，起来解手后又继续睡，就睡不踏实了，做了一连串不合理的梦，胸口像有巨石压着，醒来的时候暗自决定，以后睡饱了就坚决不再贪睡了。
  穿好鞋子洗了把脸，沐雨出去找月儿，发现他不在房里，就去敲淞玉的门。淞玉正拿着一方帕子端详，看到他进来就把东西收到袖子里。
  沐雨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问他知不知道月儿在哪。淞玉疑惑道，他不是在你房里吗？沐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月儿弄不好又偷跑出去了。但他怕淞玉再发火，就不动声色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沐雨在房里等着月儿，以为月儿又出去排队买鸭脖了，一直等到午饭时候，月儿还没有回来。淞玉呆在房里一整天都没出屋，沐雨请人送了饭进去，自己不好意思跑过去和他一起吃，就在屋子里吃了些。
  到了晚上，月儿还没回来，他才开始慌了，坐立难安起来。他敲了敲淞玉的门，迟迟无人应答，他就越发大力地拍，手拍红了，淞玉才满眼血丝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沐雨担心地问。
  “没什么。沐雨，我们可能要原路返回了，对不起……”淞玉声音低哑，面色憔悴，和早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先别管那些了！淞玉，月儿又不见了！”
  “没事的，他一定又跑出去玩了。不是赌坊，就是妓馆，再就是茶楼。他玩够了会回来的，我们管着他，为他担心，他也不领情，满不在乎的样子。”淞玉颓然地走到桌边，颤抖着坐下。屋子里暗暗的，没有掌灯，淞玉整个人被淹没在阴影里，只有门口透出的光亮照出他刀刻般的侧脸。
  沐雨握住他的手。“你听我说。月儿他虽然贪玩，但是很听话。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去赌钱了，也不会乱跑。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你跟我去找他好不好？”
  淞玉看着沐雨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惊奇。他以为自己才是最疼霁月的人，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比他还着急。
  “我去找他。玩乐的地方集聚在一起，找起来应该不费力。你在客栈守着，他有可能自己就回来了，像昨天那样。”
  淞玉刚想离开就被沐雨叫住了。沐雨告诉他卖鸭脖的店铺，嘱咐他别忘了去看一眼。
  沐雨心急如焚地等在客栈里，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走，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白天睡多了，此时也睡不着，走累了就干坐在床边等淞玉。
  过了好像一世那样久，淞玉终于回来了，他嘭的一声撞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沐雨前面，对他说：“沐雨，跟我走！朵朵出事了！”
  淞玉拉着他离开客栈，边走边给他讲了经过。淞玉先去卖鸭脖的地方问了，有伙计记得的确有一位俊俏的小公子来买鸭脖，还一下子买了三斤，因为他昨天也来买了，样貌又出众，所以被记住了，但是上午来买的。淞玉沿着大街把赌坊茶楼找了个遍，一无所获。后来在街边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的乞丐，乞丐指了指街对面的醉红楼，说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淞玉不信，揪着乞丐把他堵在巷子里要揍他，他冷笑道，小公子乐善好施，给了他鸭脖吃，还给了一点碎银子，你这朋友，倒是与山贼流氓一个德行。
  淞玉放开了乞丐，问他还看见了什么。乞丐斜着眼打量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见小公子被人敲晕了从后门运进去，现在估计凶多吉少了。淞玉当时就想冲进去救人，那乞丐扔了块骨头砸着他后脑勺，说那里可不是能随便乱闯的地方，小心人救不出，自己也折进去。
  淞玉一听，就知道这个乞丐不是一般人。他给乞丐买了一坛好酒，从他嘴里又套出一些消息。原来这醉红楼背景深厚，经常做些逼良为娼的勾当，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最易被盯上。年轻漂亮的孩子被掳走了，就彻底人间蒸发了，没处找没处寻。乞丐指了指主楼斜后方的二层小楼，说新来的没调教好的都关在那里。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有死人被抬出来，用牛车拉到后山乱葬岗上，身上全都是伤，血肉模糊的都看不出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