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49章


    二者的含金量如此不同,所以对很多仕途中人来说,“两会”就成了一个鲜明的分水岭,自此,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则逐渐隐退。
    有人春风得意,有人秋叶枯黄。
    与之相跟的势力也会随之涨落。
    亦如种树,有人把根扎下,让自己的枝枝蔓蔓也随之蓬起,稳固并扩大着自己的一方天空和土地。
    而有人则被连根拔出,称栽到了别处,它周围的根系也就随之易地、收敛和枯萎,渐渐失去踪迹。
       作为其中一棵大树的根系,方捷清楚地知道,她的分水岭已经近在眼前了。
    那个重要人物早就告诉过她,今年人大会他就届满,到退居养老的时候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比清晰地显示出几丝强烈的老态,方捷的心里萌生出一股难过的温情。
    难道真如有人所说,成功的事业就是男人最好的回春剂和壮阳药么?
    几年前,她跟着他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又离了婚,开美容美发店、酒店,直至这个洗浴中心,无论她干什么,这个男人都一直在背后给她撑着。
    当然,她也很争气,虽然不时碰到一些小麻烦,但是几乎没有给他捅过什么大漏子。
    他们合作得很好。
    她给他钱,陪他睡,心甘情愿,甚至心存感激。
    她知道,他不缺钱也不缺女人,他要她的钱睡她的人,是心里有她。
    后来,随着洗浴中心一茬茬年轻女孩子的到来,他们已经很少在一起过夜了,他在她的感觉里逐渐变成了一个亲戚。
    她对他始终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
    当然,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与爱情无关。
    ——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还有爱情这个词么?
       他们是灵魂的连襟和精神的近亲。
    她觉得。
       她相信他对她也是这样。
    从客观的评价上,也许可以说他既腐败又肮脏且老还色,不是什么好男人,而自己也决不是好女人,但是这能妨碍他们之间产生一种亲密的关系和感情么?
    她觉得不能。
    如同人们常说的“狼狈为奸”
    那样,当狼和狈并肩作战的时候,谁能说他们仅仅是在互相利用?
    他们之间难道没有知已的信任和至交的默契么?
    古人也曾说“君子以义结交,小人以利结交”
    ,可这世上有几个纯粹的君子小人呢?
    谁做君子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小人?
    谁做小人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君子?
    而所谓的君子之交就完全没有利么?
    所谓的小人之交就完全没有义么?
    她觉得这种观点简直统统都简单得可笑。
    她决不会让这些观点来左右自己的生活。
       有太多的事情是无法用固定的道德来评判的。
    因为有太多的人,那些道德并不认识。
    有太多的事情,那些道德并不知道。
    她想。
       前些天,她盘点了一下近几年的收入,发现真正给她带来滚滚财源的还是冷红和冷紫姊妹来这里之后。
    除去房租、水电等杂项的支出和员工的薪水,她每月的纯收入最少也有十万元,现在,她银行里的存款早已经到达了七位数,够她舒舒服服地过后半辈子了。
    当然,再干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她手里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进贷渠道和充沛的销售对象。
    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这钱是踩在钢丝儿上挣的。
    钢丝下面都是刀尖儿,只要她一脚踏空,就会被扎得透心儿凉。
    以前,有那个人在,就象在她的身上栓了个保险绳。
    现在,保险绳就要解走了,再找新的,谈何容易。
    即使找到了,她还得用实践去证明这个保险绳栓得紧不紧?
    保险系数有多高?
    再或者保险绳的要价太贵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得不偿失的。
    她的钱已经够花了,何必再去冒这种掉脑袋的风险给别人送钞票呢?
    她没有那么傻。
       如果说自己算是一个聪明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最聪明就在这个地方。
    她没有被钱遮盖住一切。
    她思长虑多,有分有寸。
    知道出手,更知道收手。
    她甚至觉得对这一行来说,收手比出手更重要。
    该出手时不出手,顶多也就是失去一个捞一把的机会。
    可是该收手时不收手,丢掉的很可能就是命。
       就象陈子明。
       还有一个原因使她决定立刻收手。
    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是真的。
    ——冷红冷紫姊妹的分裂使她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最后一丝激情。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觉得她们俩是她的一个杰出作品。
    她对这个作品甚至比任何嫖客都有感情。
    这个作品曾经让她充满了成就感。
    ——如果她们不是老给她惹麻烦的话,她很可能会更喜欢她们。
    现在,随着冷紫的离去,这个作品已经破碎了。
    她觉得自己事业的高潮期也已经随之而去——如果这一行也能算做事业的话。
       她开始慢慢实施停业的步骤。
    先是放出风说生意不好需要裁员,裁过之后又说还是不能维持,必须得缩小开支于是关掉了厨房和美容室。
    然后她顺理成章地打出了转租广告,不日便宣布全盘停业。
    终于,在“两会”
    召开前期,她给剩下的员工们发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告诉她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
       冷红是第一个走的。
    临走之前,方捷来到了她的宿舍。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你打算去哪里?
    方捷问。
       不知道。
       干什么?
       冷红沉默着。
    方捷从这沉默中听出了回答。
    她还能干什么呢?
       你来这儿有五年了么?
       唔。
       方捷看着冷红,眼前浮现出她刚来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多么小啊。
    其实,人只要跟自己过去一比,就知道自己老了。
       手头也有些钱了吧?
       冷红没有说话。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
    方捷笑道:你怕什么呢?
    我又不要你的。
       你当然挣够了。
       难道你没有挣够么?
    方捷尽量把语气放温和:往后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有些实心话想告诉你,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了。
       你讲。
       这种活儿,你至多再干一两年就别再干了。
    钱这个东西,挣得差不多也就行了。
    你……   你是在劝我从良么?
    冷红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必得从良。
    方捷说:没有人能卖一辈子。
       我知道。
       我是在为你好。
       当初你劝我干,说是为我好。
    现在,你劝我不干,还是说为我好。
    冷红说:你可真好。
       方捷决定停止谈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对冷红仁至义尽了。
    她清楚地意识地冷红虽然聪明,但是还是和自己的层次相差得太远,她们之间几乎不存在平等交流的可能。
       她道了再见,转身就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
       还有一件事情。
    她说。
       什么事?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告诉你拿走你初夜的那个男人是谁。
    方捷说:你现在还想知道么?
       不。
    冷红说。
    知不知道这个人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想,无非是个男人而已。
    她不想让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占据大脑的位置。
       第二天,冷红去了水晶宫夜总会,水晶宫不包住,她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
       晚上八点,冷紫才回到租住的小屋,这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一小间平房,月租金一百五十元。
    她拿出钥匙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锁眼儿插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
    一定是张朝晖来过了。
    她想。
    她把牵牛花取下来,含在嘴里,开了门。
    一进门她就被拦腰抱住了。
    她惊叫了一声,又被捂住了嘴。
       她听到了熟悉的嗤嗤的笑声。
    很快镇定下来,安恬地躺在了那人的怀里。
       干嘛吓唬我?
       让你的情绪产生一个落差,惊喜惊喜。
    张朝晖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打扫卫生呢。
       你一个人?
       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我是一个人,又是新来的,当然得多干点儿。
    冷紫舒展着酸痛的胳膊。
    今天她一个人蒸了十屉馒头,累极了,可是也很开心。
    这里的工资不高,除掉房租,刚好够她一个月最基本的零用,但是她打心眼儿珍惜这份工作。
    因为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她一直向往的阳光下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这个工作是张朝晖介绍的。
    她是以张朝晖的女朋友的身份来接受这份工作的。
    而且她还和张朝晖离得那么近,她决不能给张朝晖抹黑。
       那咱们也赶快拖家带口,好不好?
    张朝晖一边给她捏着胳膊一边说。
       瞎说。
    冷紫红了脸。
    人多么奇怪啊。
    她想,以前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居然都麻木得失去了感觉,可是现在,张朝晖的一个玩笑都会让她不好意思。
    仿佛以前她早已经崩溃的感觉系统,都被张朝晖重新建立了起来。
       往后,我也帮你去打扫。
       不。
    冷紫贴在张朝晖的怀里,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不让你干这种脏活儿。
       你要把我惯成一个大懒虫么?
       是的。
    冷紫说:我要让你长这么胖,这么胖。
    我要让你站在手术台边弯不下腰来。
       看着冷紫边笑边比画的孩子一般的神情,张朝晖不由得吻了吻冷紫的脸。
    冷紫笑着推开他,脱掉了外套。
       你知道么?
    美雅关门了。
    她说。
       你怎么知道?
    张朝晖的声音里立时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他本能地讨厌冷紫和这个地方再有任何联系。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冷紫说。
    她有些畏惧地注意着张朝晖的脸: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她配做姐姐么?
    世界上有这样的姐姐么?
    你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
    冷紫的恐惧愈发让张朝晖肯定了自己的生气是对的。
    难道不是这个名字把冷紫带进了万丈深渊么?
       可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冷紫无力地重复着。
       张朝晖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
    是的,无论他怎么不愿意提到冷红,冷红毕竟都是冷紫的姐姐,而且她还存在着,生活在冷紫的惦念中。
    这是事实。
    他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