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

第086章 盗墓师生


    
    初冬清晨,天亮得迟。
    陈叫山早起,出了卢家大院,一直向南去,走到凌江边时,天仍旧是黑乎乎的,惟凌江上的点点明光,与启明星交相辉映了,洒射些许亮,映在陈叫山衣衫上……
    掬起一水,让冰凉凉的感觉,传至两个鬓角,刺激一下大脑,驱赶了晨起的一丝儿懵怔……
    波影里晃荡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两颊深凹了,刀削一般,衬着颧骨便高,两眉之间,凝聚峰峦,层叠相皱,胡须已长至胸前,被冰凉的江水打湿了,胡须末梢嘀嘀嗒嗒地跌着水珠……
    一日不驱逐日寇,将日寇赶出中国,便一日不剃胡须!
    而今,胡须已长至胸前,像国难忧与殇的长度,绵绵不绝……
    何日凯歌奏响九州大地?
    下巴上净溜溜,精精神神,利利落落,畅怀迎风,笑傲那一轮东升的旭日?
    三年?
    五年?
    十余年?
    陈叫山索性将整个脑袋,全然没入江水中,仿佛祈望滚滚江流,告诉自己答案!
    猛然出水,啸跃而起
    腾转,拧身,展腹,劈叉,团缩,旋转,抖翻,疾进……
    拳拳打风,风无吟!
    脚脚破空,空无极!
    衣衫忽一皱,袖管急贯风,脚尖撩沙粒,裤腿若惊龙……
    凌江边,沙滩上,脚印忽而规整,忽而散乱,忽而消失,忽而复现……
    头发上,胡须上,眉毛上的亮珠儿,难辨水汗,颗颗晶莹,滴滴飞舞……
    那是一股股不平之气
    !
    一团团愤怒之火焰!
    残酷的战争,先进的武器,子弹,炮弹,炸弹,热兵器的凶嚣这,已然不再是拳脚所能左右胜负的年代!
    血肉之躯,练就之极致,武功强至无敌,何能抵挡枪炮,何能消灭烽火?
    陈叫山不想问,不想思,不想默默……
    惟有打!
    在这初冬的清晨,在这中华版图中心区域的乐州,在这东流滚滚,终究入大海的凌江岸边……兴许,一拳又一拳打出,只有风应合,一脚又一脚踢出,惟独虚空破碎……
    然而,拳与脚,在此际,痛痛快快地挥动起舞,泄一口胸中浊气,流一身淋漓热汗,终究是好的!
    未忘国殇,且勤且奋!
    豪胆比剑,不磨不快!
    直到东空红红一大片,喷薄旭日,似从血海之中,挣扎而出,点一盏长明之灯,映红大地大江,陈叫山方仰面躺倒,在沙滩上,枕地望天,起伏胸膛……
    在江里洗一把脸,陈叫山捋着长长胡须,大步朝城中走……
    行至城南村,忽见前方有几十个人,人人手里操着家伙,有锄头、镰刀、斧头、铡刀、木锨、钢叉……
    众人纷纷朝城中奔跑着,朝阳下,一溜排长长斜斜的影子,拖在大地上,疾速移动了去……
    这是要干什么?
    “走快些,到吉灵学校找他们算账去……”
    “这些斯文学生,斯文教师,装得一个个周吴郑王的,骨子里都坏!”
    “他们当咱好欺负啊?哼,不让他们吃一些苦头,他们还不晓得乐州城墙有多高,凌江水有多深哩……”
    陈叫山大步撵上去,听见乡亲们的叫喊,大许明白了一些,却也更疑惑:怎么,乡亲们要去找那些迁来乐州的学生教师们的麻烦吗?
    “等等,等一等……”陈叫山几步窜到人前去,“我说,你们这是……?”
    众人见是陈叫山,立时变得恭敬无比了,愤怒的神色,荡然无存,转为尊敬的笑,腰也弯了,手里扬得高高的家伙也放下了……
    “陈先生,你得给我们说句实在话:我们打了外来的学生教师,会不会吃官司?”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问
    。
    “吃官司也不怕!”
    不待陈叫山回答,一位年青后生便接话了,“我们敬他们是文化人,他们拿我们当木脑壳哩!”
    “就是,就是,不要以为我们没读过书,不识字,睁眼瞎也不能这么受人轻贱吧?”
    “不怕,我不怕,大不了一命兑一命……”
    “现在是啥年月,哪里不死人?怕个锤子?”
    “走,走走……”
    陈叫山料想一定出了什么极为严重的事情……
    城南村的乡亲们,一向醇朴善良,从不惹事生非,且对于自己这样一位乐州名人,取湫英雄,老百姓口中的“活龙王”,素来是尊敬的!
    而今,这些人,怎地如此激动?说起话来,你抢我抢,脸红脖子粗,牙齿咬得嘎嘣嘣响,争先恐后地说,甚至都不给自己插嘴询问详情的机会?
    “乡亲们!”
    陈叫山声调忽地拔高,如一声雷,一下将闹闹哄哄的人群镇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陈叫山站立人群之前,犹若一座巍峨高峰,且将胸膛一拍,“你们给我好好说个详细……倘若真是西迁过来的学生教师们不占道理,不用乡亲们出面,我陈叫山自就会去找他们理论,让他们给大家一个说法……”
    那位鬓发斑白的老汉,似是这伙人的领头者,他将手里的锄头,在地上一戳,叹了一口气,说,“陈先生,这事儿说出来,真是气得人胸腔都要炸开呀!”
    乐州城西五里处,有一地方,叫饶家营。饶家营那地方,有走出国门第一人,凿空西域,“一使胜前军,两出惠万年”的汉代博望侯张骞的坟冢。
    今儿一大早,西迁过来的一伙北方学生、教师,带着铁铲、洋镐,去了张骞坟,竟掘开了坟墓……
    城南村的乡亲,多为张氏后人,一接到饶家营乡亲传来的消息,登时急红了眼,一个个挽高了袖子,大声斥骂西迁学生教师,说他们动了先人坟墓,坏了张氏一脉之风水,誓要将其痛打痛杀,一泄愤慨!
    “陈先生,你说说看,这些西迁过来的学生教师们,他们是啥心思?肚子吃不饱,身上穿不暖,没有房子住,这些,咱都可以帮助他们,接济他们嘛!可是……可是他们,也不能当盗墓贼啊……”
    陈叫山感觉此事关系重大,便说,“走,我随你们去看看:大家莫激动,手里的家伙呢,就别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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