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离殇

“天真。”薛子皓嘲讽地一笑，脸上的窟窿格外恐怖，庚桑离怀里的小男孩被吓得大哭起来。
    “你的仁慈最终会毁灭你。”他似乎很失望，摇摇头，手中的百鬼仗一转，骷髅头双眼一道紫光闪过，紧接着鬼哭狼嚎声响起，他唤出了百鬼阵。一具具批着残破战甲的骷髅从地下冒起，有些还有着腐烂的肉，甚至还有内脏残留，都是一些刚死不久的士兵。
    那些因为幻术被断存活下来的人，刚刚缓过一口气，又陷入了无穷恐惧中，鬼哭狼嚎的声音一直响彻在耳边，那些死亡的恶臭让人们都呕吐不止。
    庚桑离眼眸一凝，“薛子皓，我命令你住手！”
    薛子皓那仿佛喝过血的唇向上扬起，手中的百鬼仗转动得更加快速，“你自己都说过你已不是我的主子，庚桑离，你已无后路可退，只有和我一起！”那些人的惊叫声一声响过一声，骷髅已经抱住他们开始啃食。剩余的士兵丢盔弃甲想逃跑，可被越来越多的骷髅拖住，很快就被分食干净。
    庚桑离用手蒙住小男孩的眼睛，她的手开始发颤，这一人间地狱都是她造成的，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了报仇？为了复国？这一段日子以来的噩梦连连，强迫自己变得残忍冷血，可是当她看得越来越多的惨剧时，她迷茫了，彷徨了。
    她想起，她的王弟和怀里的小男孩一样大，他的父王说，不是复国的那个复，而是天赋的赋，他希望他的孩子能将幻术学好，然后平平静静地过完三十年。
    仇恨让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恨薛子皓的改变，那自己的改变不也一样让人痛恨？
    “姐姐，你哭了吗？”软糯的声音传进庚桑离的耳朵，她黑暗阴冷的心仿佛被阳光照亮，让她无所遁形。“姐姐没哭，姐姐带你离开好吗？”庚桑离擦掉眼泪，将孩子抱了起来，看了眼似乎格外兴奋格外疯狂的薛子皓，准备转身离去。她已经无法再和薛子皓在一起，她该如何赎清这满身的罪孽。
    “公主，就打算这样走了？”薛子皓嗜血的单眼紧紧凝视她，挡在了她面前。
    “子皓，我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庚桑离抱着孩子，眼眶满是红色，她无法再看下去，这里的悲剧。
    “公主，你知道吗？我感谢你这些日子来为我做的，苍莽国已经变成人间地狱，可对我来说，却是最美好的盛宴，我的军队，我最强大的百鬼军队…”
    薛子皓唇边残忍的笑让庚桑离一阵寒颤，搂住孩子的手紧紧握紧，他一直都在利用她！利用她的幻术制造大量四肢健全的尸体，为了他的百鬼军队！为什么死去的丞相和大将军还能出现，原来这就是原因！
    庚桑离瞳孔陡然收紧，望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心里一阵悲凉。他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越发浓烈，四周传来的哀嚎声也亦渐渐低下去，天空阴郁得快落下雨来。没有一丝风，闷得让人心里更加烦躁。
    “公主，我会帮你报仇，复国，整个天下都会是我们的，而你会成为我的王后，与我分享这大陆的所有美好…”薛子皓看着不远处盈盈站立的黑衣女子，那双晶亮的眸仿若星辰。
    薛子皓终于说出了他在梦中无数次说过的话，他幻想过能狠狠亲吻那张薄如蝶兮的唇，那两个娇俏的梨涡只为他缓缓绽开。五岁的她，穿着精致的公主裙，梳着高贵典雅的百合髻，那对暖人心扉的梨涡印着明亮的眼眸，让幼小的他第一次有了守护的念头。
    他只是一个孤儿，身份低微如尘泥，而她高高在上，是沫城最尊贵的公主。他守护着她慢慢长大，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慢慢长成一个倾国倾城的清冷女子。他不敢妄想，只有在梦里幻想。
    如果只能做她的护卫，他亦愿天天伴其左右。
    那年沫城国破，他被那个媚如妖的女人救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了能报仇，他要让自己变强，吃人肉，饮其血，只为迅速达到役鬼术的顶端。
    杀戮毁灭了他的理智，他的右眼被自己生生剜去，他也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只有当年那个有着娇俏梨涡，晶亮眼眸的公主，还能使他清醒，提醒着他不要彻底沦为杀戮的奴隶。
    如果要拥有她就要得到这个世界，那他就会为之奋斗，受再大的苦，再大的怨，只愿她能伴他一生。
    他利用她也是为了更快地得到她，这个世界就是成王败寇，胜利者才有资格拥有梦想的一切。
    庚桑离却在此时笑了起来，笑声中的讥讽让薛子皓自卑的内心无所遁形。“你笑什么？和我回宫！”恼羞成怒的他使出蛮力握住那双柔荑，他一定要得到她，他努力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怎能功亏一篑！
    庚桑离放下孩子，轻柔地对他说，“孩子，你先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到这里，答应姐姐，好吗？”她轻轻摸了下孩子的头，眸中的柔情让薛子皓更加痴迷。
    孩子乖巧地点头，眼露不舍，最终还是害怕地跑开了。庚桑离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也许他还是活不久，可却更不愿让他死于自己和薛子皓之手。
    薛子浩用力一扯，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今日的他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他一定要得到她，哪怕是强占，他也要！
    眼看他的唇要落下来，庚桑离扬起手，“啪”地一声甩到他的脸上，嘴边勾起的笑越发讥讽，“无耻，认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还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她真是识人不清，竟傻傻相信他能帮她复国，却不知当年的子皓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他与莫毓锡有何不同？甚至比他更卑鄙无耻！至少莫毓锡不会利用她使她犯下这滔天罪孽，更不会为得到她而使尽所有手段，他从来都是强势！他要，就正大光明地夺！
    她又一次地想起了那个霸道妖异的男人，他是不是还在恼恨自己的离去？会不会折磨王叔王弟？
    薛子皓瞧着她恍惚的神情，以为她顺服下来，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