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千架

50 (五十)


周五的晚上,孟珊珊打电话跟唐诗商量,看她周末有没有空,陪自己去一趟振华中学。唐诗奇怪,问她:“去振华干什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特得瑟:“原来咱们的班主任方老师现在当年级主任了,要在年级里老师们的电脑上安装调试一种软件,关键时刻想起了电脑方面最牛B的学生,也就是不才在下我,请我大驾光临去帮个忙。”
    唐诗嘁的一声:“还真舍得给自己长脸,你去吧,我懒得动。”
    “那个……他有什么表示了吗?”孟珊珊压低声音问。
    唐诗瞟一眼正在一旁沙发上帮自己削苹果的人,说:“……没有。”
    “那你呆家里干什么,还不如跟我回去一趟,散散心,顺便看看你爸妈。”
    提到爸妈,唐诗哆嗦了一下,更加坚决地说:“不去。”
    孟珊珊一针见血:“你还能躲你爸妈一辈子?这事迟早得让他们知道,还不如这次回去,先探探口风。”
    这话起了一点作用,唐诗正在犹豫,孟珊珊继续劝说:“去吧去吧,摸清你爸妈的态度,你也好计划下一步的对策。”
    唐诗叹口气:“好吧,那你也要陪着我。”
    “没问题!”孟珊珊圆满地撂了电话。
    身边人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问她:“孟珊珊电话?怎么了?”
    “她让我明天跟她一起回趟原来的学校,我答应了。”
    “哦……”他垂下眼睑,敛去眼底的光,“我明天刚好有事,你们两个没问题吗?”
    她不看他,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随便翻:“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磨蹭到下午四点多,两人才到达振华中学。唐诗服了孟珊珊,是她嚷着要来帮方老师的题库建设添砖加瓦、帮学弟学妹闹心添堵的,结果她化个妆一小时,蹲个卫生间一小时,出门后频繁回去拿落下的东西合计一小时,硬是拖到现在。唐诗琢磨着她是不是计划把事情办完了好借天色已晚的理由敲方老师一顿,以实现自高中以来在老师面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龌龊梦想。孟珊珊没等她琢磨完,丢下一句“你先逛着,我去去就来”,便玩起了闪退。唐诗看着她的身影往教学楼的方向遁去,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跑得跟兔子似的,手机短信先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在你右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棵香樟树,请将树枝上系着的香囊取下。唐诗条件反射地将眼光转至短信所说的地方,还真有一棵香樟树。再抬眼四处瞧,周末的校园很安静,近处只有风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偶有走过的人影,看身形却并不熟悉。
    半信半疑地走过去,见矮处的树枝上垂下一根红线,线的末端正是一个红色的金丝绣花香囊。取下来,感觉香囊里面有硬硬的东西。打开,从里面摸出一枚旧发卡,是小女生常戴的款式,半月形,粉红格子布面,边缘的蕾丝有一处已经勾破,几根短短的白纱线在上面支楞着。唐诗左看右看,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时,手机又响。唐诗迅速拿起,还是那个号码:左转,艺术长廊的第一根石柱。唐诗一直是好奇宝宝,这下彻底勾起了她的兴趣,到底谁啊?要干嘛?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异常的地方。
    艺术长廊全长不过百米,廊顶是镂空式,覆着厚厚一层爬山虎,十分的生意盎然。两侧均是草地,散缀着若干石桌石凳。一侧草地再往前,是一小片桦树林,另一侧草地连接的,则是学校的篮球场。坐在长廊下、草地上,看书或者小憩,一边享受着穿林而过的晚风,一边听着球场上远远传来的欢呼,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每一个振华学子,对这里都再熟悉不过了。
    长廊的第一根柱子上,依然缠着一根红线,这次香囊里装的,是一封曾被撕成两半,后又被粘起的信——那封写给徐子歌的情书!唐诗瞪大了眼睛,再次徒劳地环顾四周,时隔多年,这封信为什么鬼魅般地再次出现,谁把它粘好并保存了下来?她马上想到了徐子歌,可是,当时的徐子歌撕掉信后,就扔进了垃圾桶,以他冷傲的性格,怎么会做出去而复返的事?况且,她可以确定在相亲之前,徐子歌的脑海里,压根就没有唐诗这个名字的存在。
    手机短信再次响起,这回发来的只有三个字:秋千架。
    唐诗拔腿便走。秋千架在田径场的墙边,那里也有一小片草地,一排三个铁质秋千,粗犷的铁链,简单的横条靠椅,却是唐诗彼时最喜欢的去处。气喘吁吁地赶到那里,没有香囊,却在正中的一个秋千上,发现一个小小的白纱蓬蓬裙的娃娃。算起来,这已是第三次见到它了。唐诗拿起它身后的挂圈,将它套在食指上,娃娃随即有韵律地晃动起来,初夏傍晚的阳光里,那白纱的蓬蓬裙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厚密的卷发旁也有摇曳的金色光影,看起来,竟像是一个扑扇着透明翅膀的小天使。
    到了这时,唐诗已经知道是谁在一直捣鬼了。她转过身,那人正披着满身夕阳,缓缓向她走来,嘴角边,是和夕阳一样温暖的笑意。
    “你和珊珊串通的?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
    他牵她在秋千上坐下,指指第一个香囊:“记得这个吗?”
    唐诗摩挲着发卡,似乎有些眼熟,却仍是记不起来。
    “你高一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有一次在那棵香樟树下经过,被书包拉链勾破了发卡……”
    唐诗努力回忆着,突然啊地叫出来:“那个讨厌鬼,难道是你?!”
    他嘿嘿地笑起来。
    那时,她正为即将到来的考试愁眉不展。一个学期,跟孟珊珊成天追猫撵狗,就没干什么正经事。眼见着回去不好交差,她抱着两本书,边往教学楼走,边琢磨有谁的大腿可以抢着抱抱。冷不防一个重物斜砸在脑袋上,她痛呼一声,捂住脑袋,才看清砸中自己的,是另一个人背在肩侧的鼓鼓囊囊的书包。那人长得倒还不错,而且似乎有点眼熟,她满心以为他要道歉,谁知那人的一句话却差点没把她气死:“你怎么走路不看路的?”
    她深吸一口气,陈述事实:“同学,是你从我的左后方砸中我的。”
    他看看才到他肩膀的她的脑袋,理直气壮:“我的包跟你的脑袋处于一个水平位置,既然他们两个挨到了一起,只能说明我和你在这个时间点不分先后。”
    她被他的歪理梗住,还没反驳,他已经从她散乱的头发上顺手捋下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抛两下,话中满是鄙夷:“这么幼稚的东西,你怎么还成天戴在头上招摇过市?”
    她盯着自己的发卡,争辩:“怎么幼稚了?你……你这书包才幼稚好不好?”
    他笑起来,眼弯弯的很好看:“真是幼稚。哎,我走了啊,这发卡太丑我帮你扔了。”说完不等她反抗,就大步流星地走了,留她在原地张着嘴发呆。
    “你,你抢我发卡干什么?”唐诗免不了好奇。
    “逗你玩呗。”
    “嘁……”唐诗不罢休,“好好的你当时又不认识我,我看着就那么招人欺负?”
    “谁说我不认识你,我在这之前已经见过你三次了。”语气有些酸酸的,“可你居然对我完全没印象,当时,你满脑子大概都是徐子歌吧。”
    说到这里,唐诗想起了那封情书,叫起来:“你偷我的情书!”
    他还是酸酸的:“那是第三次见你。就在艺术长廊边的小路上,看到你跟人表白,又被人拒绝,一脸的失落。那个徐子歌有什么好,哼!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莫名其妙地想着要去掏那个垃圾桶。亏我放下身段做出这么没品的事,原来就是这么一封肉麻兮兮的信。”
    “那是……你没看落款吗?落款是高一(5)班孟,不是我。”
    “去年你考到杂志社,才知道孟是孟珊珊,当时哪儿知道,看那情书的文法,还琢磨你是不是要表达‘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意思呢。不过,虽然落的是孟珊珊,你的心思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也不算冤枉你。”
    “是又怎么样,那时人家比你帅,怪不着别人。”她笑起来,又问,“还有两次呢?”
    他使劲捏她的手,捏到她痛了,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才接着往下讲:“我读书时,其实挺纯洁的,没对谁动过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见你两次,你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手腕上那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唐诗下意识去摸那条疤痕:“怎么来的?”
    他好笑地揉一把她的头发:“你的脑袋都用来装了些什么了?”
    其实是一个挺老土的故事。那年暑假,他即将升高三,她即将读高一。暑假里,宛如随妈妈来M市外婆家。她才8岁,正是调皮的年纪,好不容易见到一向纵容溺爱她的哥哥,高兴得不得了,巴不得成天跟他腻在一起,要他带着自己胡作非为。
    这天上午,兄妹俩从电玩城出来,宛如直嚷着渴了渴了,指挥哥哥去隔壁副食店给自己买冰淇淋。宋词在那边挑选的功夫,小家伙手上一直把玩的一只溜溜球忽然脱了手,往街面上滚去。她没有丝毫的危险意识,直接奔着球就去了。
    这是一段缓坡路面,在她右侧不远处,一辆皮卡车正拉着一车货往这边驶来。司机见到猛然冲出来个孩子,吓得连踩刹车。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眼见着就要出大事,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宛如的腋下,向左侧打了个转,两人一齐歪倒在路面。皮卡车车头堪堪擦着她们驶过,在刺耳的刹车声中,终于停了下来。
    司机跳下车,脸都白了,急切地在两人身上打量。听到刹车声的宋词已经慌忙跑了过来,声音里打着颤:“没事吧?”
    宛如吓住了,没有出声。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人代她回答:“没事。”一边拍拍尘土站起来,一边拉起宛如。
    司机见人都好好的,恶狠狠丢下一句:“搞什么搞,瞎跑什么!”转身上车,发动离去。
    宋词拉过宛如,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见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眼光转向救人者,竟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辫,一脸的稚气。
    宋词连忙道谢,那女孩摆摆手,就准备离开,他却一把拉住了她。女孩一脸不解,宋词指指她的手腕:“你受伤了。”
    女孩低头看看,这才低呼一声:“呀。”原来她刚才也一直紧张着,车剐过了手腕也没察觉。
    “走,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仔细看一遍伤口,摇了摇头:“没事,就破点皮,回家让我妈处理一下就行了,她都习惯了,有经验。”说到这里,女孩璨然一笑,就要离开。
    宋词却不肯,看伤口流出的血,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拦下一辆出租车,坚持带着她去了医院。
    缝了两针。医生操作的时候,女孩皱着眉,嗞了几下,见兄妹俩在一旁认真瞧着她,马上又换成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宋词十分过意不去,又是道歉又是道谢,有点语无伦次,女孩笑起来,安慰他:“没事,这么一点伤,换回一个人,太值了。”
    去药房那边取药的时候,宋词接到妈妈电话,问两人怎么还没回家。怕她瞎担心,电话里随便扯了个谎,答应马上就回。等挂了电话,再看时,那女孩已不见了。一旁的宛如说,姐姐拿了药,见他还在通话,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已经离开了。临走时,还让宛如向哥哥转达一声谢谢。
    宋词捏着手机,呆了半晌,嘴里咕哝道:“谁谢谁啊……”
    萍水相逢,匆匆而过。在学校里再次见到那个女孩,是宋词没有想到的。正是上课时间,他按班主任吩咐,抱了一摞卷子回教室准备发给大家。刚到二楼时,听到二层与三层的缓台处有两个女生拉拉扯扯的声音。他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走,一边随意偏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其中一个,竟是那天救宛如的女孩。她也会和同学打架?他有些吃惊。
    那边的拉扯还在继续,简短的几句对话后,他有些明白了,她大概又是在行侠仗义了。被她拉扯的女生推了她一把,他亲眼看见她的手肘撞向了楼梯扶手的拐角处。然后,两人追下来几步,她一耳光就甩到那女生脸上,警告她不要为了一个臭男生去死。楼下此时又冲上来一个女生,战况更为热闹。待事情搞清楚,不过是场误会,后来的女生便自告奋勇送那白白挨了一耳光的女生回宿舍了,留下来的那位英勇“救人”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事情到这里,本来该结束了,可那两位女生只参与了上半场,却没有看到下半场。下半场的剧情是:那两人走后,“救人”者撸起袖子,手肘处蹭破了一大块皮,红肿着渗出丝丝血迹。刚才还残留在她脸上的笑容转眼变成了呲牙咧嘴,并且抽着气儿沁出两滴泪来。
    他看着她离开,才抱着卷子继续回教室。“唐诗?”他小声念出刚才听到的名字,没有察觉到,嘴角已经爬满了笑容。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宋词刮一下身边人的鼻子,“难怪你妈处理伤口有经验,你总是小伤不断,她能不习惯嘛……”
    唐诗耸耸肩,吐吐舌头,也笑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么说,当时那个小女孩就是宛如?好险,还好我当时在旁边。”
    他揽住她的肩膀,愉悦地叹口气,说:“是,还好你在。”
    她半眯着眼睛,靠住他,看天边燃烧的夕阳。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来,扭头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不是因为感激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吧?”
    他眼中五彩的云霞闪耀:“怎么会。虽然,你救了宛如,我们一家都非常感激你,但要回报你的方法很多,不至于拿爱情去回报。”
    “我原来叫宋墨尧,后来改了宋词,知道是为什么吗?”
    唐诗摇头。
    “是我临出国前,最后一次见到你。”
    出国手续办理完,他最后一次回校清理东西。打了包,装上车,他跟司机打过招呼,想在校园里再走一走。教学楼、艺术长廊、图书馆、礼堂……他用手中的相机,不停地拍摄着学校里那些熟悉的一景一物。傍晚的这段时间,校园里依旧这么热闹。走着走着,他又不由自主地迈向了田径场,告诉自己:如果她刚好在那儿,那么真的是天意,就是她了。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常莫名其妙地想起她、关注她。也许是从两次见证她单纯的“英勇”后泛起的一丝怜惜中,也许是从看到她向别的男孩递情书时涌起的一股酸涩中,也许是从数次故意欺负她而又被她忽视的失落中……总之,她开始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以为她也如校园里其他女孩一样,会对她趋之若鹜,或者至少,对他这个人是了解的。可是,他故意撞她抢她的发卡,在食堂排队时有意插到她前面,在她值日那天当着她的面往她刚刚打扫干净的公共卫生区里扔一团纸,所有这些,除了得来她的一句“讨厌”,居然都没能引起她对他的注意。他有些黔驴技穷了,自己难道真的这么不起眼么?
    后来,他无意中听到她跟一直同她腻在一起的女孩对话,那女孩似乎报了美术兴趣班,每天傍晚都有活动,她一个人落了单,告诉那女孩不用担心,她刚好用这时间恶补英语。然后,他就连续两天,发现她一个人跑到田径场边的秋千上晃荡。她手上倒是总拿着本英语书,可看的时间少,发呆的时间多,有时一个人荡着荡着,也能开心得跟个小屁孩一样,让远处的他也不禁咧开了嘴。他大概没有发现,自己手中的书也是很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他也想过是不是要向她表白,可她会不会接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即便接受,自己即将出国,一走就是几年,到时又能怎么样?所以,他想,姑且将这种默默的爱恋,做为学校生活的一段美好过往,经历过,记住了,就足够。
    现在,就要走了,他忽然想跟自己打个赌,如果她刚好还在那儿,那么,就是她了。无论多久,他再回来时,一定要找到她。
    当他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再次走到田径场时,远远的,看到了秋千上那个瘦弱的身影。
    他定定神,鼓起勇气,走过去。
    她又在发呆。手中的英语书,如往常一样,成了她掩人耳目的道具。他故意撞向她,那本本来就没有拿稳的书,毫不意外地掉到地上。在她短促的“啊”声中,他俯身去捡书。心里其实在埋怨自己,除了这种最愚蠢的方式,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更好地办法来引起她的注意呢,在课堂上能够口若悬河,到了她面前便毫无章法了。
    他拍拍书上的泥土,随便翻了几页,指着里面的笔记,评价:“字真丑。”
    她又被气着了,盯着他,突然说:“你是……上次撞我的那个人吧?把我刚买的蛋糕给撞没了。哎,我说,你走路不能看着点吗?”
    总算,前前后后作弄她几次,在她心中,自己还是留下那么一点点印象了,他心中升起一丝悲哀的欣喜,口中仍在反驳:“是你撞我的,要引起我注意,可以用别的方法,老撞我干什么。”
    她气愤,嚷嚷:“谁撞谁啊,谁要引你注意啊!”
    他笑起来,问:“你叫什么?我看名字是不是也跟字一样丑。”
    “凭什么告诉你!”
    “哦,原来真的太难听所以不好意思说。”
    她涨红脸:“那你先说你叫什么?”
    还真好骗。他想了想,缓缓吐出:“宋词。”
    “真丑……”她马上说,紧接着却瞪大眼睛,一脸的怀疑。
    “怎么了?”他问,“该你了,你叫什么?”
    她小声哼哼:“才不告诉你。”
    “你怎么耍赖啊,刚说的话也不算数。”他故意激她。
    她眨着眼睛,一脸的为难,过了老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唐诗。”
    他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逗我呢吧。”
    她上下打量着他,似乎也因为这种奇妙的巧合而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唐诗、宋词,还真是一对儿啊。”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嗨,那能和你交个朋友么?”
    她有些慌乱,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在她稚嫩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碰到过哪个陌生的男孩子这么对她说。她绞着手指,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跑了。
    他哭笑不得。
    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正端坐着一个白纱蓬蓬裙的小娃娃,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看向他。他拎起娃娃背后的挂圈,晃了晃,自言自语:“等着我回来吧。”
    唐诗歪头看向身边人,那人也认真地看着她。良久,她微眯了双眼,笑容在夕阳下晕染着金色:“当时说说得了,你还真改啊。”
    “本来是说着玩的,可后来仔细想想,真的很喜欢这名字,就真改了。”他看着她脸上的夕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丝绒手饰盒,单膝下跪在她身前,“诗诗,嫁给我吧!”
    唐诗看向那小小的盒子,一枚戒指在里面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赶紧答应啊。”在不远处窥视已久的酱油党奔跑过来,尽职尽责地出声。
    李姓酱油党紧接着爆料:“我读个书还不得清静,还得让同学盯着你,按时向他汇报你的信息,累死我了。看在他惦记你这么些年的份上,快答应了吧。”
    唐诗抬头看向两名打酱油的人,再看看他殷切的目光:“我……我还没跟我爸妈说。”
    一名当事人加两名酱油党晕倒。当事人说:“咱爸妈的事后面再说,你自己同意吗?”
    孟珊珊拍她一爪子:“真想揍你……表态啊!”
    她定定神,缓缓伸出手去,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他捏住她的手,将戒指套上去。酱油党发出极应景的欢呼声。
    “走吧,现在去见爸妈。”他牵起她,微笑地柔声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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