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30 第 30 章


我没有往前,站在原地悄悄等待人马声远去。
    对方显然并未发现竹林里的异样,没做任何停留飞快的跑远了。
    大部队一走,车夫立马提起程王狠声质问手记的下落,程王身处劣势却丝毫不示弱,眼里始终透着股高傲蔑视,一言不发。
    车夫瞬间被激怒,再加上找不到手记,泄愤似的闷头击打着程王,很快程王便被揍的没了样子,不知是他在逞强还是被打的发不出声,程王即没有喊痛也没有高声呼救,任由自己像块抹布一样被车夫撕扯扭打。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被虐打的景象,心中竟也生出痛快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就让程王这么死掉好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让程王的手下发现他们然后趁着混乱脱身,可我没有,我并不想程王获救,只希望他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除后患,还我平淡生活。
    车夫那时问我程王对我做的种种恶劣行为我难道不恨他?不想杀了他?其实只要不是圣母佛陀谁会不恨他?谁会心甘情愿被他压迫剥削?只是如若不能铲除后患,我一时的意气报复只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而杀人,我还做不到。
    说我卑鄙也好,如果能借别人的手杀掉程王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竹林里面的情况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差不多了吧,我想。可就在车夫要给程王致命一击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车夫竟突然不支倒地一动不动。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不禁走上前去想要看个仔细,只见车夫的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把通身漆黑的匕首,许是上面淬了毒,他全然动弹不得,狠声道:
    “我就说你这个人精怎么如此老实听话,原来是在等我疏忽大意的这一刻,如此沉潜的心思竟也会被人愚弄把手记弄走?少骗人了!”
    程王锁着眉缓缓爬起,无论车夫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又一言不发的抽出车夫挂在腰间的长剑,车夫看着他的举动,自己明明动都动不了,却不屑一顾道: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啊,我望了告诉你,这片楠竹林不只是竹林那么简单,而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的迷林死阵。”
    车夫淡定自若的继续道:“凡是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你那些个暗卫明明已经追到这里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进来看看?因为他们知道进来就只有死。你若不信大可往外走一圈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劈醒了我。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我立刻转过身欲往回走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四周只有满眼高耸入天的楠竹,除了车夫说话的声音与微风吹动竹子叶的簌簌声,外面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我眼前不禁一黑,真是刚刚躲过一劫,现在又来一难,倒了血霉了。
    我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只听车夫又道:“放了我,给我解药,我能带你出去,这世上只有我知道破解这个死阵的方法。”
    对啊,如果不知道出去的方法,车夫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进入这个死阵,我不禁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像坐了趟过山车,心情一起一落,心脏一上一下,不过还好,最终平稳了。
    但我平稳了还不到一分钟,程王却直起身高举长剑,用尽所有力气毫无犹豫雷电般的速度刺入车夫的口中,利剑穿过了车夫的头颅,车夫当场毙命。
    搞什么鬼!
    我跑上前去,鲜血大片的从车夫的脑后淌出。不敢相信!程王不想活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瞪着眼睛对他怒喊:“你疯了?杀他了要怎么出去?”
    “让他活着,他就会老实带你出去吗?”程王不以为意,冷眼盯着死掉的车夫露出高傲的表情。
    “那也总比杀了他好,破阵的方法你要问谁去。”
    “方法可以找,但他必须得死。”他眯着眼看我,眸中尽是不悦。
    “找?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去哪儿找?怎么找?”他分明是受了重伤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觉得出不出去无所谓,可我是无辜的。
    “放肆!不准你跟本王如此说话,你等贱民也敢瞧不起本王!”他阴鸷的沉声道,表情又变得狰狞,仿佛只要我再忤逆他便也用长剑刺向我,虽然他杀了车夫,但那座维护程王心里平衡的壁垒却早已被车夫击溃。
    他变得焦虑不安,任何让他听不顺耳的只言片语都会刺痛他的神经,让他憎恨,攻击你。
    ……精神病一般。
    我不想自讨没趣便不再理他,转身往外走,可哪里是外?我已分不清了,我随便找了个方向直直走起来。
    走了近一个时辰竟又回到原地,我不甘心又从另一个方向往外走,这样往返了五六次,几个方向我通通试过,可最终我又都回到原地。
    虽然一开始我就没有怀疑过车夫的话,可此时才切身体会到这确是个死阵。
    走到死也走不出去的阵。
    太阳就快下山,暮色将至,我走的腰酸背痛两条腿又木又胀,都快没了知觉,看来今天晚上我只能在这破竹子林里过夜了。不对,也许以后每晚都得呆在这竹子林里,直到饿死、累死、冻死或是疯掉。
    想到这我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原地的车夫的尸体,又看了看坐在地上靠着竹子苟延残喘的程王,不禁背后一凛。
    我不敢深想,怕越想越绝望,便在远离尸体和程王的对面找了堆竹枝竹叶升起火来。
    火苗跳跃升起,带来了温暖也悄悄驱走了些不安,我将手覆在上面取暖,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对面。车夫的脸已被他身上的衣服遮住让人看不到他的样子,是程王做的吗?看他杀掉车夫时手起剑落的痛快劲儿,他也会感到害怕吗?
    程王靠着竹子闭目坐在地上,白玉般的脸满是瘀青暗紫,嘴角还粘着血迹,头发杂乱的披在肩上,发间还尽是土渣,身上的锦衣全是污泥与皱褶,往日风光耀眼的王爷如今竟也如此狼狈不堪。
    想起白日车夫与他的对话,原来他费尽心力要找那半册手记是为了解毒,怪不得每次与他接触都觉得这人气息杂乱至极,至于他复杂惨痛的过去,我并不觉得惊讶,既然生在权利的漩涡,被人利用陷害再正常不过,他还留着一条命还能在柳州城做王爷,某种程度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痛苦的过去不应该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许是感觉到视线程王睁开眼与我对个正着。
    “看什么?看本王死了没?还是在看本王的笑话?”他声音暗哑虚弱,眼神的狠毒却丝毫不减。
    我收回目光一边为身前的火堆添枝添叶一边回道:“我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实在没那闲功夫笑话你。”
    “哼,你的‘草民’哪儿去了?现在装都懒得装了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嘴上草民草民的,心里从来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真的很好奇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都这种时候了,身份还有那么重要吗?你都快死了,就算你现在变成皇上又有什么用?”
    程王提高声调,胸腔因情绪激动上下起伏着,“就算我死了我依然是王爷,我身体里流的是龙血,而你永远都是贱民,你不用在这里装清高。”
    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笑,原来他的整个人生居然只有一个虚无飘渺的身份来维持他的自尊,真是太可悲了。
    程王本就受了重伤,受他情绪波动的影响突然猛烈的咳嗽,大口的吐起鲜血,我在对面坐着升火根本不打算帮他。
    他咳了好一阵才停歇下来,体力不支到连坐着都难,只好弓着身子双手撑地,也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接近,他的声音透着恐惧与不甘,他终于不再自称本王,改成了我。
    “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已经给了我这么多痛苦,现在连我的命都要拿走。”
    “为什么?”他喃喃的自问无人回应,而后转向我恨声道: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都能苟活,而我却要死?为什么?为什么?”
    我本不想理他,但是大晚上听他这种鬼吼鬼叫我真怕他把一边的车夫给叫起来,只好打断他,
    “吵死了,你越激动气血逆流的越快,死的也越快。不如省点力气搞不好还能多活会儿。”
    程王果然停住了,硬撑着靠着竹子歪坐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将死之人话都特别多,还是他害怕安静,停了片刻他又讲起童年,讲他儿时是当今皇上最最宠爱的皇子,养尊处优,风光无限,可他讲起这些时却没有一点得意或是高兴,眼中尽是可怖的恨意。
    “父皇总说他是最爱我的,既然最爱我,为什么把我赶到这偏远小城,为什么二弟,五弟都请最好的武师,却唯独不准我学武,一边夸赞我,说最疼我,一边又千方百计的提防我,原来,我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而是最忌讳的。”
    他眼中的恨意加深,声音也森冷至极,“不只如此,他竟在我身上下世上最阴毒的毒|药,我是他的亲骨肉他却要至我于死地。哈哈哈,可不可笑?你说!可不可笑!”
    “……”
    程王讲完了自己的过去,看我始终毫无反应,不禁挑眉问道:“你不觉得我可怜吗?不说些安慰我的话?不想要开导改变我吗?”
    “王爷今年多大了?”
    我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让他有些错愕,只盯着我看并未回答。
    我继续道:“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吧?如果王爷现在只有五六岁,我可能会开导几句,可王爷已经是个一个明白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成年人了,对于一个观念已经定型的人,我的话在你实实在在的经历面前,只会显得轻巧。”
    爱要适时,在一个人需要爱的时候给他爱才让人感动珍惜。而对一个已经不需要爱的人来说,过多的自以为是的关心换来的只会是冷漠或者嘲讽。
    程王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的话,盯着我久久不语,而后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根本不需要同情,我要的是得回我应有的东西。”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自言自语的道:“害怕我反,我便要反一个给他看看……他在我身上加载的一切我都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我看着他扭曲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苦与乐的标准也不同,所以我没法跟程王比较谁更惨一些,可今天如果我的内心变得像他一样,我自认为也有很多拿得出手的理由。但我没有,我没有陷入怨恨的沼泽里爬不出来,也没有将内心扭曲的看不清本来的样子,这当然不是因为我单纯或是善良,不被污染。是因为我的心底始终有一股暖流在保护我,而这股暖流的源头就是迟北与老爹。
    我困难,他们为我分担。我苦闷,他们为我解忧。我跌倒,他们不计一切拉我起来。即使全世界都与我作对,他们也会站在我这一边。
    想到迟北与老爹,我的身体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力量,内心也安定了许多,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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