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病患

    从未有一刻,心魔如此之大。霍明朗站在窗明几净的别墅里,心里却灰败地如同墙上枯萎的爬山虎,面目狰狞,触目惊心。
    “朗朗？”没有得到回应,周恪初又再叫了一声。声音平静温和，如同清朗乾坤与明月。
    “嗯。”霍明朗终于出声，只不过下一句便是：“一一找你。”
    周唯一看到自家爸妈终于通上了话，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小表情落入霍明朗的眼中,他依旧笑眯眯地接过电话，甜滋滋地叫道：“爸爸。”
    周恪初顿了顿：“你在妈妈家里么？”
    “是的，舅舅也在。我还是第一次来耶。”
    “那你要礼貌。”周恪初叮嘱：“你刚刚用你妈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吧。”
    “嘿嘿，爸爸,你也挺聪明的呀。对了，爸爸，晚上你不要忘记来接我。”
    “好的。”
    周唯一瞄了眼站在一旁的霍明朗，想了想还是问道：“妈妈，你有什么要跟爸爸说的吗？”
    小朋友希冀的眼神就这么望着她，与周恪初一模一样的双眼盯着她看。霍瑜站在一旁也在看她的反应，霍明朗手心里不知为何渐渐冒出虚汗来。就像是很久之前，在国外的课堂上，老美指着一个生僻的医学名词问她是什么意思那样。些许的不甘愿与恐慌。
    霍明朗没有说话，不过过了几秒钟，她却觉得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长。然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把电话拿给我。”
    “喂？”霍明朗语气轻而缓：“今天晚上你来同源路这边的别墅吧。一一在这里吃完饭大概八点钟。”
    “好。”
    “我有话跟你说。到时候你等我一下。”
    霍明朗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突然一空，过了足足一分钟后才传来了周恪初的声音：“好的。”
    因为小少爷来了，家里的保姆变着花样做了一些平常霍明朗见都没有见过的菜。在开饭前，霍瑜把周唯一叫到了书房。霍明朗偷偷看见，霍瑜给了周唯一一块玉佩。
    他教育到自己的外甥说：“男孩子还是要有一块玉的。一一，你可要保存好了，这是外公传下来的东西。”
    周唯一顿时觉得真是宝贵，可是他一会儿又觉得奇怪，问道：“舅舅，这个不应该给你以后的孩子么？”
    霍瑜脸色一黯，只可惜他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小孩？霍瑜拍了拍周唯一的头：“乖，这个给你也挺好的，就当是见面礼吧。”
    “哦。谢谢舅舅！”周唯一立刻收好，放在紧紧贴在心口边的口袋里。随后他跟着霍瑜一起下来吃饭。
    霍明朗早就看见那块玉佩了，笑了笑：“一一你也好藏好了，以后也不要给舅舅家的弟弟妹妹。”
    “好的呀！我知道了。”
    霍瑜瞪了一眼霍明朗，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霍明朗只是摆了摆手，耸耸肩表示你能拿我怎么样。
    难得餐桌上坐了这么多人，周唯一坐在霍明朗的身边卖乖，又是给妈妈夹菜又是给舅舅倒酒。霍瑜无法拒绝外甥的好意，红酒是一杯接着一杯。
    难得酒意上涌，霍瑜第一次红了脸，他有些发晕，眼前的霍明朗和周唯一相似的五官与眉眼让他一阵恍惚，于是藏在心里很久的话第一次冒出了头。
    他说：“朗朗，我对不起你，是我故意瞒你。”
    “你瞒我什么？”
    炫目的顶灯，流光溢彩之下，霍瑜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中，他语气不无内疚，难得显露一次真情。
    “一一是个好孩子，我应该告诉你他的存在的。”
    周唯一放下了汤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妈妈。霍明朗听到这话之后，只是低了低头。侧脸宁静。她拍了拍周唯一的头，缓了一口气：“我人格分裂，不一定能照顾好他。”
    桌上香气四溢，鼻尖都是家庭的味道，人间烟火，霍明朗的心渐渐开始发软，一点一点地又开始发胀。
    她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那些梦里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才是真正的朗朗，如同名字一样开朗的人。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那么鲜活过，然后被一场爱情埋葬。改头换面，人生颠覆，成了霍医生。
    霍明朗平静的表情终于淡了下去，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仰头便一饮而尽。她朝着周唯一慢慢开口：“一一，妈妈以前是生了病，所以没有能力照顾你，也想不起来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霍明朗不止一次道过歉，周唯一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妈妈，我不怪你的。”
    “那好，一一，那以后你就跟妈妈住这里，好不好？”
    “住这里？那……”周唯一咬了咬嘴唇：“爸爸呢？”
    在小孩子的心里，周恪初毕竟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爸爸在他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够替代。霍明朗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气氛下，周唯一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很久很久之前，爸爸就跟他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不是在一起的。没想到的是，他也要成为其中的一个。
    周唯一突然从椅子上蹦下来，捂住了脸，手指都盖在了眼睛上，一路就往外走。
    “一一！”霍瑜这下才脑子里清明了一些，立刻就去追小朋友，一边还回头提醒他的妹妹：“孩子要走了！”
    霍明朗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周唯一走到了门口。霍明朗还是没有站起来。周唯一终于“哇”的一声大哭。
    他站在门边，呜咽地说着：“妈妈！妈妈，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真是揪心，霍瑜不忍心看着小朋友哭得这么可怜，连忙蹲□子来安慰他：“一一，不哭不哭，你妈妈才不会不要你的，她要是不要你，舅舅也不要她了。”
    可是周唯一却开口：“舅舅，你不准你要妈妈，哪怕妈妈不要我，也不准你不要妈妈。”
    霍瑜被这孩子逗得一乐：“为什么？”
    周唯一哭着说：“爸爸说过，妈妈是我们家的大宝贝，我要保护她。可是被人不要很难受的，我不要妈妈难受。”
    霍瑜僵在那里一秒钟，从没想到周唯一居然能说出这些话来。而霍明朗也明显浑身一震，她终于从座位上离开，一下子抱住了周唯一。
    那是霍瑜第一次看见回国以来的霍明朗哭，没有声音，她死死地要紧牙关，只有眼泪在流。
    这个时候，门铃声终于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大家注意一下。然后明天周五休息不更新，周六的话，我看情况，本来也想休息的，但是这周更新地少，我争取周六到时候更新。
    ps:感谢何日君再来大人的又一颗地雷，让我写新文都有劲儿了呢~么么哒~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