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这么大,我却遇见你

第27章


  姜如蓝后腿半步,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姜如蓝扔掉雨伞,扔掉手上的购物袋、挎包,只紧紧攥着那只手机。天空突然打起了响雷,雨下得更大了,雨点砸在人脸上很疼,山间清冽的风迎面袭来,蕴含着山野间植物特有的清新味道。姜如蓝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口哨声、调笑声,以及……枪声。
  如果对方用的是手枪的话,姜如蓝根本不会停下脚步。因为人在疾速跑动中被手枪打中的几率很低。可从身后的响动判断,对方用的明显是可以扫射的机枪。姜如蓝原本也不是直线向前跑,听到这种动静,立即朝左手边的树丛跑去。一片黑暗之中,眼前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伸手扒开交缠的枝条,大步迈过半人高的野草,脸上、腿上不时传来些微的凉意,随后就是浅浅的刺痛。姜如蓝知道,那是肌肤被野草和枝条划破的触感。可她不能停。
  身后,男人追逐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着咒骂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纠缠,姜如蓝已经有一年半没有参加过任何体能训练,再加上在雨中走了将近半小时的山路,感冒也没好利索,很快就气喘吁吁,大腿和手臂的肌肉都向大脑传达着疲惫的信息。姜如蓝紧咬着牙,依旧没能控制住牙关传来|咯咯“打战的响动,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身后那两个男人骂人时偶尔夹杂着几个西班牙语单词,对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罗妃前后不一的解释,以及下午喝晚上的步步为营,也都显示她是听人命令行事,而这个人正是一年多前与魏徵臣在同一天殒命的哥伦比亚大毒枭——达拉斯·莫拉斯。
  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酒店地毯上的红玫瑰,电梯里收到的示威短信,还有卫生间镜子上用口红撰写的法文,那种他用左手书写法文时特有的笔法,无一不证明着一点:当年那个恶贯满盈的大毒枭达拉斯·莫拉斯还活着。
  那样充满着罪恶和杀孽的一个人,一年半了,竟然一直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而她的爱人,却已经不在了。
  姜如蓝一边跑,一边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滴,从前每一次因为魏徵臣掉眼泪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骂自己:胆小鬼,不许哭!她的爱人还没找到,她这样掉眼泪是在哭丧吗?认识萧卓然以后,每一次哭,原因都和从前不同,她因为他不肯跟自己相认而哭,因为他漠视自己的生命而哭,更为他总是逃避与自己的过去和感情而哭。可是自从前天那晚知道真相之后,她再也哭不出了。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身后达拉斯的爪牙正在疯狂追铺她,从前朝夕相处的同事竟然也是他布在身边的暗棋,那个曾经被所有人以为已经在这个世上灰飞烟灭的罪犯,在这种时刻出人意料地强大起来,如同头顶上方铺天盖地抛将下来的夜色,如同这眼前看不穿的树丛和荆棘,如同脚下崎岖不平的泥泞道路,让人不能自控地从内心深处软弱下来,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下认输,可是她怎么可以认输?她怎么能对着害死自己爱人的罪魁祸首跪地求饶?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多吭一声,可是只要想起魏徵臣,她就忍不住地落泪想哭。
  这世界这么大,可她已经没有家。她的爱人,她此生的信仰和追求,她生命里曾经有过的唯一光亮,如同深夜航海时眺望的灯塔,如同人在绝望时紧紧环抱的浮木,如同她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哭着从床上坐起来时的呢喃,她的爱,她镌刻在心尖最柔软处、深入骨髓的爱恋,就那样无声地消失在这个世上,连尸体都找不到,连个念想都不给她留。
  她怎么能忍住不哭,她如何能抑制心头涌起滔天的愤怒。她恨达拉斯,恨罗妃,恨她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坏人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好人却要跟心爱的人生离死别?她幼年失去父母,从小寄人篱下,别人有着轻松惬意的青葱年华,她从十八岁起每天都在训练长奋战到深夜。她曾经以为这世界上,老天爷给她的唯一馈赠,就是魏徵臣对她的爱喝疼宠。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小小的甜蜜赠予,而后要她偿还的是难以承受的痛。
  越是哭,越是愤怒,脚步和呼吸越是沉重。姜如蓝知道这事逃跑和搏斗的大忌,可她现在整个人的情绪依旧濒临崩溃边缘。再一次迈开步子朝着前方狂奔,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低头看去,苍翠的灌木丛下竟然一片悬空,下面滔滔江水汹涌流过。姜如蓝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扒拉住身体两边的什么东西。可握在手中的不是松动的泥土,就是扎根不深的小草。黑暗之中,她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脸,那个人面容黝黑,留着络腮胡,典型南美洲男人的样貌,看向她的目光中,竟然还带着一点儿惊恐。她看到他伸出手来想要拉她,另外一个男人也咒骂着凑上来,意识模糊间,姜如蓝听清了他说的话:“你快把她弄上来,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复仇的海水浇熄了求生的本能,湮没了她的整个心胸。姜如蓝突然放弃挣扎,朝那两人微微一笑,松开手,任由身体顺着泥土和峭壁滑了下去。
第八章 谁比谁更悲哀
  醒来的时候,姜如蓝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疼,那种疼在她试图做起来的时候达到极致。天依然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的光亮,只有身旁的水泛着粼粼波光。姜如蓝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以前听一些前辈讲过,说从高处落下最怕摔倒的两个部位,一个是头,一个是腰。她坐在冰冷的水里,默默地数了十个数,试图平复下心绪,而后深吸一口气,左右轻轻摇晃着腰…….还好,应该没有伤到骨头,腰部和后背磨破皮是必然的,很可能还会有大片的淤青。这都不要紧,她在野外生存的最高纪录是四十五天,只要有水、有树、有阳光,她就一定能活下去。
  身体浸在冰冷的河水里,身上的裙子布料紧紧贴附着肌肤,脚掌上、小腿上、身体许多地方都沾着泥沙,她现在急需站起来,找个地方生火取暖,顺便煮些热水擦拭身体,让自己暖起来。否则以目前这种情况,如果她不能在短时间内走出这片山地,一个小小的伤寒感冒也可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现在确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姜如蓝揉着自己的膝盖,静静在水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感觉身体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才撑着一块比较稳固的石头,试着慢慢站起来。
  她的手机是从国外网站购买的定制机型,并不怕浸水,但是这里没有信号,并且电量在一点点地消耗。姜如蓝扶着河边的一棵大树站稳身体,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最终选择把它关机并塞进自己的内衣。
  经过之前那场大雨的洗礼,河水涨高不少,岸边的石头和树木都湿漉漉的,又是一天中最冷的深夜,她即便有可以打着火的工具,也很难点起火来。姜如蓝从大腿内侧摸出瑞士军刀,这把武器还是当年魏徽臣亲手交给她的,里面有指南针、打火石和放大镜,非常适合野外生存的时候使用,她会把这东西随身携带,一是多年来养成的防身习惯,二来也是因为这是魏徽臣留给她的极少数几样东西之一。她日日夜夜带在身边,无非也是留个念想,没想到这次却救了她的命。
  姜如蓝站直身体,大量着附近的树木,往高一些的地方走,应该会有未被雨水全部浸湿的树木,可是那样意味着她要冒更大的风险,她现在固然需要取火,可是一旦点燃火焰,很可能会招来之前那两个人。听他们之前交谈的意思,这次奉命而来应该是为了活捉她,而且既然把她诱骗到深山老林,他们自己对这片地方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所以应该知道刚才那个高度摔不死人,也就不回轻易放弃寻找她的踪迹。姜如蓝越想越觉得心惊,下午那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罗妃,尽管有所怀疑,她没有切实证据,单凭感觉和一些不连贯的推理,到底也不能确定什么,心里始终对自己会那样怀疑一个同事感到些许抱歉。现在看来,只能说罗妃的演技太好,而她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萧卓然的出现迷昏了头。
  罗妃强势、善妒,且毫不掩饰对萧卓然的喜欢和追求,这跟都市里那些正常的白领几乎毫无二致。她时而对她掏心掏肺,时而又跟她相互竞争,姜如蓝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人,也反感她的装腔作势,可是时间长了,到底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真实性情。凭良心讲,她到后来甚至都不怎么讨厌她了,因为她觉得罗妃固然有不好的地方,但她活得比自己真实多了。
  姜如蓝一面想着,一面笑自己痴傻。她真是被萧卓然迷得晕头转向,先是完全分辨不出他跟魏徽臣有许许多多细节上的不同,再是没能准确判断罗妃在卓晨这段时间到底扮演看怎样的角色,而从今天下午到晚上的种种再次证明了她的愚蠢。罗妃的伎俩并没有多高超。二是她太缺乏警惕,完全没有一个身为警务人员的自觉。
  不能生火,但还是要努力取暖的。姜如蓝扶着树干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体渐渐缓过劲来,便开始原地小步跑着做热身运动。关机之前她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折腾到现在这会儿,应该也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再过不久,天就该亮了。姜如蓝情不自禁地咬住唇,天亮之后,温度会上升许多,她也不必烦恼取暖的问题,但比取暖更严峻的问题也随之来临,她该如何在白天逃出生天。
  夏季天亮得早,姜如蓝就着河边的水洗掉身上沾着的泥沙,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鼻子有点鼻塞,嗓子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知道这是之前没好利索的感冒病症又犯了,好在还没有出现头疼的状况,不过整体的形式也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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