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之奏者Ⅳ完结篇

第42章


  母亲询问她的声音,一直留在杰西耳里。
  「你们的山谷里,现在还有王兽使、斗蛇使吗?」 听完这个问题,妇人露出微笑,平静地摇摇头。
  「不,我们的山谷里已经没有王兽使和斗蛇使了,他们随着祖先们遥远的记忆,只是一起留 在书里而已。」
  当时浮现在母亲脸上的微笑和赛米雅的眼泪,全都烙印在杰西眼底。
  母亲觉得应该为自己成为打开灾难之门的关键,以及夺去了众多士兵的生命一事负责,懊悔 不己,可是母亲终止了恐惧的连锁,才能让阿玛素尔城的人们免于一死。
  然而,无论谁对母亲这么说,母亲心中的重担仍然不会消失。
  对于强迫母亲把王兽当成武器,决定开战的真王和大公,以及尤哈尔来说,让众多士兵那样凄惨地死去的悔恨心情应该比母亲更强烈吧。
  真王赛米雅趴在母亲面前,发誓完全解放王兽,也绝对不会再饲养王兽显示真王威严了。
  亲身体验王兽群和斗蛇大军接触时发生的灾难有多恐怖的,不只真王,那股恐惧也让拉萨刻骨铭心。在获得许可下运送回该国的拉萨斗蛇兵、斗蛇有如临菜一般的遗体,就是叙述灾祸最有力的证人。
  卡尔、雷赛、欧赛和芙赛这些慈爱地养大的王兽们一事,让母亲直到最后都很 伤心,可是,母亲终于让王兽解放了。
  
  就像母亲所说的,战争不会结束,即使到了现在还是不断重演。
  但是,大公的妹妹嫁给邻国所系起的羁绊,开欧了龙萨和南方诸国丰富的交易之路,大公领地和真王领地的界线消失,甚至还开始探寻和拉萨交涉的可能性,这个王国正在一步步地改变。
  近距离看着母亲附卷入的纷争,杰西清楚了解战争并不是一个英明人的英雄式行为就能化解的。人是群居动物,只要组成族群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去思考,就不会产生巨大 的变化。就好像过去母亲在林间阳光照亮下的森林中说的一样,只有靠着将火把交到很多人的手上,传承下去,才能做出改变。
  杰西一直思考着这件事,当他年满三十七岁的时候,便整理出一个构想,觐见真王,要求设立所有的平民都能学习的高等学舍。
  聪慧的赛尔雅十分清楚将大量知识教授给平民,对其政者来说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可是她还是热诚地接受了杰西的请愿。
  一间高等学舍首先在父亲和母亲年轻时生活的下町诞生,从那里毕业的学生遍布全国,现在连小农村和渔村都有学舍了。
  递出去的小火苗成为强光的那天会不会到来,杰西不知道。不过,只要知道,人们就会思考。
  在不断地尝试错误之中,人这种动物的族群就会如同滔滔淌流的大河一般,将他们的生活连结在 一起吧。
  一面听着下课的钟声,杰西一面将书籍夹在服下,走出学舍。清新的春风拂过脸颊。那是一 阵味道很棒的风。
  只要到了叙述这段往事的日子,杰西就一定会走到过去曾是王兽舍的地方去。
  曾经是光的王兽舍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草地,那片草地的边缘,则是八十二岁高龄逝世的艾萨儿教导师长之墓。
  光、埃格以及牠们的孩子,和在幼兽时期就被带来的乌卡尔、托巴、娜拉、雷赛、欧赛、卡 赛和芙赛……母亲慈爱地养大的王兽们,也都葬在这片辽阔的草地上。
  在这些王兽们长眠的草地上,有两棵高耸的树木,相互依偎地直立着。母亲和父亲一同长眠 在这两棵树下。
  母亲死后,父亲活了二十二年。
  他当了八年的苍铠,然后在最后因病身亡之前,他继续以民艺工匠之姿养育着问题多多的儿子,并且含饴弄孙,平静地度过余生。
  坐在那两棵枝头开满白花的树下,杰西眺望着每当花儿摇曳,就会跃然舞动的阳光。当花儿 凋谢、嫩叶茂密生长,在秋天来临时,就会结起充满光泽的小果实。
  这棵母亲的命名来源——山苹果在结霜的时期,果实还是会留下来,是非常强韧的果树。
  从枝桠间洒下来的阳光让杰西瞇起了眼睛,他感觉到带着些微花香的风。
  当杰西在枕边询问母亲,该如何把亚卢的孩子放生回野外时,母亲的回答是杰西活到现在, 都还一直留在心中的东西。
  「听亚卢说话。」母亲说:「去理解你听不懂的话,这份渴望,一定会引导你,找到方向 ……」
  笑意在母亲的眼中浮现,那是一个温柔的微笑。
  杰西好希望母亲能看到自己在不断地学习、尝试错误之后,终于让亚卢的孩子回到野外的那 一天,年轻的王兽滑翔进山谷之间的模样。
  亚卢牠们死后,王兽的身影就从卡萨鲁姆消失,现在的学生已经连王兽的模样都没看过了,卡萨鲁姆成了立志成为兽医的学生们的学舍,接下来应该也会把很多兽医送往社会吧。
  脚步声传来,让杰西从回忆中抽身。
  一名学生气喘呀呀地跑了过来。 
  「杰西导师,尤玛要生了!」
  「喔。」
  杰西露出了灿烂的笑脸,站了起来。
  「是吗?老奶奶还真是拚命哩,以马来说,牠可算是高龄产妇呢,我们就让牠生出一个元气 宝宝吧!」
  杰西拍了一下红着脸点头的学生,朝马厩跑了过去。
  (全文完)
  
  
  后记——奏者的旅程
  《兽之奏者》原本是要在〈斗蛇篇〉、〈王兽篇〉之后就完箱的故事。
  就如同我在〈王兽篇〉后记中写的一样,那个故事是在描写,人类一心想要将思绪传达给野兽(或遥远的陌生人)的故事,因此以结尾来说,我觉得那已经是全部了。
  到了现在,我的这个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可是,看到我敬爱的作家佐藤多佳子写了「还想继续看下去,就算破坏了这部完美作品的完美也无妨」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认真觉得艾琳他们「活着」到这种地步。
  在非常喜悦的同时,我也察觉那些表示希望能继续看下去的读者们,大概都想知道艾琳接下来会怎么样吧。
  于是我才稍微起意,想试着写写看「艾琳后来的事」。
  然而,续集一直写不出来的原因,就是那个故事已经像是一颗漂亮地封起来的球体,我不希望写出来的东西鼠觉只像随便在后面黏了什么。
  直到二OO七年夏天,这部作品被改编成动画的提案出现,我又重新看了《兽之奏者》一次,和导演们进行「肢解故事作业」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直击脑髓的「发现」(明明是自己写的故事,却在重新看过才察觉,或许有点奇怪)。
  当我注意到这一点时,类似这个世界的「历史」的东西,就在我的心中浮现了。
  和艾琳这名「兽之奏者」连接的道路,以及连接未来的道路,当我看见人这种生物族群的执 念的瞬间,我立刻心想:我要写这个!
  艾琳在我的心中重新开始呼吸的时候,臭屁的小鬼杰西也在我心中诞生,让我一鼓作气地架 构好故事。
  倘若〈斗蛇篇〉和〈王兽篇〉是「人与野兽的故事」,那么, 许就是「人们和野兽的史诗」吧。
  这次,这个故事真的结束了。
  但是端流的大河水声,现在仍然在我耳中回响着。
  〈探求篇〉和〈完结篇〉,或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受到许许多多的人帮忙。
  首先是我为了动画取材而造访的藤原养蜂场主人,藤原诚太先生。藤原先生告诉我的蜜蜂生 态,成为刺激我联想的力量。
  接下来是洪名孝行导演,以及负责系列构成和脚本,以藤映淳一先生为首的动画《兽之奏者 艾琳》所有工作人员。
  和大家一起重新阅读《兽之奏者》 、重新思考,是让我完成这部四集作品的一大力量,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另外,是很早以前一起吃饭时,告诉我康德教育论的西卷丈儿先生。回头想想,我觉得那段话一直在这部《兽之奏者》故事的底层流动,我非常威谢他。
  还有总是协助我的表哥——松木孝道医师,这次也在最后场景中出现的症状,给了我非常宝贵的建言;再来是东京大学的石浦章一老师,我从他那里得到了贵重的遗传相关建议;东京工业 大学的中村健太郎老师则是恳切有礼地指导我和「声音」有关的基本知识、各种场面设定,以及声音会如何变化等等。我由衷感谢这两个人的指导。
  从自身的经验,告诉我观察野兽的愉快轶事的西七绘小姐,也给了我很棒的刺激,我十分谢谢她。
  当然,这部《兽之奏者》只是故事,所以一切和医疗、遗传、声音,和生物观察相关情节, 都会和现实有所出入,这些责任全都在我身上。
  不过,就好像艾琳化苏洋、约翰和艾萨儿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而成长一样,这个故事也是在动画、养蜂,以及从哲学到音响工学的各领域专家告诉我的宝贵教诲中育成的。
  我真的由衷感谢每一个人。
  我也要藉此谢谢初稿完成时,给了我宝贵建言的《兽之奏者》讲谈社文库版责任编辑森山悦子小姐、进行绵密的编辑作业的水盯美佐小姐,以及校阅的茅野实行先生。
  最后,对于全力支持在写完之前绝对不透漏故事内容,却因而陷入极度低潮的痛苦之中的 我的责任编辑长冈香织小姐,以及陪我一同走在奏者旅程之上的优秀编辑们,我也要诚心献上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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