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鸟恋歌

    她含混地嗯了嗯，不置可否，低头假装用功。
    晚间的静谧时光，如水般在两人间缓缓流淌，何夏诺做完最后一套练习卷，扭动两下僵直的脖子，看看时间，十点半了。
    华辰办公室的门没关，从何夏诺坐的角度望进去，能看见他笔直地坐在电脑前，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键盘上优雅地舞动。
    他桌上放着一只马克杯，何夏诺皱了皱鼻子，她知道那是他喝咖啡用的杯子。这么晚还喝咖啡，也太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想起下午从小桃那儿听来的秘闻，她心底的某处，泛起几分苦涩。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望着他的侧影，何夏诺一阵恍惚，眼前的他，不再是驰骋商界的强者，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孤独无助的少年。
    何夏诺走进员工休息吧，用微波炉热了一杯牛奶，送到他面前。她瞄了眼他桌上的杯子，里面果然是中药汤一般的黑咖啡。
    华辰停下飞舞的手指，面前的玻璃杯中，乳白色的牛奶尚冒着几丝热气，他紧绷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伸手松了松领带结，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你等我十分钟，我顺路送你回去。”
    “呃……”她抿了抿嘴，想找理由拒绝。
    “这么晚了，又有朋友来接你？”他打断她吞吞吐吐的回答，歪头看着她，面带质疑的表情。
    何夏诺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顺从地点点头，答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转身出门，眼光扫过墙上的那幅画，面露崇拜地对华辰说：“听说那幅画是你画的？画面很有意境，就是稍稍多了几分忧郁。”
    华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有种她读不懂的神色。他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何夏诺被吓了一跳，摆手说：“不，不，挂在这里挺好，我每天都能看得到。”她在心里咕哝，什么嘛，老大明明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沈晴说话也太夸张了。
    华辰见她一脸茫然，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一阵落寞，低下头没再说话。
☆、第46章 我的梦想
    一转眼又到了周五，何夏诺上午接了不下二十个电话，全是需要华辰出席的会议或活动，她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正头疼时，马皓过来找她，“怎么样，香港好玩吗？”
    “嗯，不错。”何夏诺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放了你鸽子，给你带了个小礼物，就当补偿。”
    马皓见何夏诺还记得与自己的约会，心里暗喜，“又不是你的错，要不今晚一起吃饭，就当是给你洗尘。”
    “没问题，今天是周五，应该不用加班。”何夏诺点头答应。
    “那下班见。”马皓笑容柔和亲切。
    华辰一下午都在外面开会，直到下班都没回来，何夏诺一到六点果断开溜。她走出大厦，见马皓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她，快走两步上了他的车。
    她不知道，华辰此时就在马路对面，他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马皓选了家概念川菜，何夏诺被辣得不轻，嘴唇红艳艳的，不停在喝茶。
    “你不能吃辣？早说啊，我们选家别的菜。”马皓过意不去地说。
    “没事，我能吃点辣，就是怕麻。”何夏诺吐吐舌头。
    听说何夏诺报读了云大的研究生，马皓兴致勃勃与她聊起这个话题，“哈，没想到，我又成了你师哥。”
    “真的？你读的什么专业？”何夏诺兴奋地问。
    “人力资源管理。五年前我刚进公司，身边的同事都是硕士起步，觉得压力山大。”马皓回忆道。
    何夏诺使劲地点头，对马皓的话深表同意，“我也是，尤其是我现在这个岗位，老大经常在文件上写一些我看不懂的话，再不多学点东西，怕是连试用期都过不了，我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了。”
    “不会，老大既然能特批你进公司，肯定是看中你的能力，你能做他的助理，好多人羡慕呢。”
    何夏诺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想起华一凡说过的话，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如此言论。自己从面试到入职，一应手续都是马皓操办的，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她狠咳了一阵，接过马皓递过来的纸巾，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特批？”
    马皓的本意是想恭维她的能力，何曾想到，这话听在何夏诺的耳朵里，重点却在别处。
    比如你想夸一个姑娘长得好看，你只需要说对她说：“你长得真漂亮”。如果你再加上句：“五官整得很像冰冰”，姑娘保证会立刻跟你翻脸。
    马皓被她问得一愣，表情有些许尴尬，“呃，公司原本计划招十个新员工，你的面试成绩排在第十一位，是老大觉得你表现不错，加了一个名额。你知道啦，咱们集团是上市公司，人事制度很严格，每年招新的名额都是经董事会批准的，临时增加名额的话，会有点难度。”
    何夏诺想起刚进公司时，懵懂间惹来的那些流言蜚语，原来如此，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
    马皓捞起一勺酸菜鱼，放进她碗里，“快吃，菜都凉了。”
    见何夏诺不说话，马皓主动自贬道：“你英语复习得如何？我当年可是涉险过关，才考了60分出头。”
    “还行，我大四刚考过六级，还有点底子。”
    “你也是挺上进的，我见过很多优秀的女孩，都把职业当成跳板，找到好老公后就万事大吉。你原本应聘的那个职位，集团设计中心的设计师助理，之所以能空出位置，就是因为之前的助理，一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小美女，在集团干呆了三年，通过工作，结识了一个德国的知名设计师，之后就嫁到德国去了，听说现在已经做了全职妈妈。”马皓试着把话题引向自己的初衷。
    何夏诺皱了皱鼻子，“把自己变成家庭妇女？那多没意思。”
    “哦？你这么努力，难道想当女强人？”马皓调侃道。
    何夏诺摇摇头，“我的梦想是，等我攒够钱，就辞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餐馆里五彩的灯光，把她的眼睛映得闪亮有神。
    她的这个梦想，着实很文艺，马皓点头干笑两下。
    ******
    晚饭后，马皓开车送何夏诺回家，在车上，他试探地问道，“下周五晚上，市青联要举办城市精英青年联谊会，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城市精英青年联谊会？好拗口的主题，就是俗称的大龄青年相亲会吧。
    “没兴趣，我现在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儿女情长。”何夏诺实话实说，光是工作都够她忙的了，还要应付研究生的入学考试，哪有时间去什么相亲会。
    这话落在马皓耳朵里，显然是赤裸裸的拒绝了，他的心一沉，没再说话。
    何夏诺一点都没察觉马皓情绪的变化，她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热情地与他道别。
    刚走进小区，听见背后有人唤她，一回头，以为是幻觉，再仔细一看，她讶然，“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辰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她走来，周围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淡淡地说了句：“刚好路过这儿，进来走走。”
    刚好路过，还进来走走？何夏诺被雷得七荤八素，讪讪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在这里走走了。”
    “既然碰巧遇见，一起走走。”华辰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往前走去。
    何夏诺顿了几秒，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第47章 命途
    两人默默地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华辰不说话，何夏诺也沉默，夜晚的居民区，安静得出奇，家家户户的灯光中，都透着一股家的暖意。
    何夏诺时而偷偷斜眼瞟他，昏黄的路灯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分外好看。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特别的关照，几次话到嘴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很晚了，回去吧。”许久后，他终于打破沉默，语气柔软得像身旁柳树的枝条。
    何夏诺抿了抿嘴，顿了一下，“嗯，开车小心。”
    她转身走进楼栋，腿刚迈上台阶，竟不自觉地回头，他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自己。
    脸上一热，胸中像有无数只小鹿在横冲直撞，何夏诺一溜烟地冲上楼，小心脏狂跳不止，她用手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地说：“跑太急了，跑太急了。”
    华辰抬眼望向五楼的阳台，手中的手机忽而滑落在地，他低头去捡，带着温热体温的金色吊坠，从衣领中滑出，是一只金镶宝石的小鱼。
    他伸手摸了摸，浓重的记忆重又潜入他的脑海，令他陷入沉思。
    ******
    大旗朝，天宝二十二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