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鸟恋歌

    何夏诺听了后，皱着眉说：“我听说，徐强东跟居民们说，能帮大家争取到三倍的赔偿金。”
    程然苦笑，递给何夏诺一份文件，“何助理，这是公司在天琴湾项目上，总的预算和预期盈利额，你先看看。”
    这是公司的商业机密，以她的职务，是不能看的。何夏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文件，一项一项仔细地看着。
    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列明，公司前期在生态景区投入近二十亿，与别墅区带来的利润相抵，整个项目的净盈利，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程然接着说，“如果把征地费用整体增加三倍，项目做下来是不赚钱的，这种生意，相信没任何一家公司愿意做。
    “可是，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签了合同，坚持增加赔偿的，只有三十几户，公司何不多花点钱，赶紧解决现在的困境？”何夏诺见程然为难的样子，问道。
    程然摇头，“一旦开了口子，六同会就更有理由，煽动其他居民出来闹事，让我们更加进退两难。”
    “这分明就是给我们设的一个局，六同会是受了谁的指使？”何夏诺听明白了这中间的关联。
    “还没有最终确定，泛海公司的嫌疑最大，我正在调查这家公司的背景。”程然斩钉截铁地说。
    “泛海不是我们的合伙人吗？他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何夏诺被搞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
    “表面上看，泛海的确是受害者之一。”程然冷笑一声，把所有内情向她和盘托出。
    鹏湾是块宝地，这些年不少开发商前赴后继，想在那里搞商业住宅，市里出于保护环境的考虑，一直没有批。
    泛海能拿下这块地，因为土地用途写明了，是旅游开发用地，不能兴建商住楼宇，这就意味着，就算拿到鹏湾旧城改造的开发权，也赚不到什么钱。
    华伟国之所以最终同意与泛海合作，一是因为周妙兰的坚持和周旋，二是因为泛海想出了一个点子，在景区兴建度假别墅，虽然没有房产证，但可以以出租的名义，一次性签订五十年的租赁合同，租金跟买卖别墅不相上下，这样就完全可以规避政策，迅速盈利。
    鹏湾半岛背山面海，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和黄金海岸线，政府在三年前，修通了两条连接市中心的高速路，在此处开发高档别墅，可谓尽占天时地利。云港市有钱人多，别墅是不愁租不出去的。
    泛海一方面，在征地问题上做文章，拖延时间，想让恒远的资金链出问题。
    另一方面，程然查到，泛海利用这段的时间，正在向国土局申请，变更土地开发类型，企图把鹏湾改造成大型商住社区。
    天琴湾项目的设计之初，华辰就一再坚持，别墅区的规划设计，不能破坏鹏湾海滨的景观与环境，现有的方案，是恒远与泛海经过几轮争执，双方妥协的结果。如果泛海取得市里的批准，更改了鹏湾的土地使用类型，住宅密度会比现在的方案高几十倍，鹏湾照这样发展下去，生态环境必会遭到严重破坏。
    恒远和泛海在天琴湾项目上，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泛海自恃拿下了土地使用权，加上周妙兰的担保，前期几乎没有投入太多的资金，一半的地价和整个生态景区，都是恒远投资的。
    如果能把恒远地产拖入困局，令它的资金链出问题，甚至资金链断裂，导致股价大跌，恒远很有可能，被迫低价出售天琴湾的股权，用以回笼资金，填补资金的缺口，根据之前签订的合同，泛海公司有权优先收购。
    以泛海目前的做派，如果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到时再利用六同会，对居民们痛下黑手，强买强拆，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泛海在利用我们，先把恒远挤出局，等土地使用类型变更了，再反手对付鹏湾的居民，牟取暴利？”何夏诺听懂了泛海耍的阴谋。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的确如此。”程然点点头。
    得知了这些惊人的内幕，何夏诺毫不犹豫地问程然：“我能为公司做点什么？”
    征地的赔偿金，关乎到何夏诺的个人利益，程然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想对她软硬兼施，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她出面，没曾想自己还没开口，她主动提出帮忙，助公司渡过难关。
    程然很激动，声调比平时提高了八度，“你家就在鹏湾，如果你愿意出面跟居民们谈，是最有说服力的，而且以你的身份，在各户走访，也决不会引起六同会的注意。”
    “我可以出面，这件事跟我父母，我的亲戚邻居都有关系，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不想邻居们被坏人欺骗和利用，更不愿看到鹏湾的环境，被无良开发商破坏。”何夏诺义愤填膺地说。
    程然心里一震，他之前一直想不通，华辰为什么选何夏诺做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一度怀疑她的能力。没想到她不但一点就透，还很有正义感，对她刮目相看。
    “何助理，谢谢你！”程然主动握住她的手，咧着嘴使劲地笑着。
    近朱者赤，程然和华辰差不多，平日里也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何夏诺第一次见程然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说话，默默忍着笑，接过文件夹，答应马上开始工作。
    何夏诺正准备走，程然又叫住了她，“等等，还想拜托你，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辰哥？”
    “为什么？这事老大不知道？”何夏诺有些意外。
    “我跟他提过，但被他当场否决，他顾及到你的私人利益，怕你会因此而进退两难，坚决不同意让你卷进这件事。所以，拜托你，在事成之前，千万要瞒着他，我会负责帮你请假的。”程然一脸恳切地说。
    何夏诺微微张嘴，盯着程然恳切的眼神，愣了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哦”字。她回想起接到录用通知时，对公司不怀好意的揣测，实在是有些惭愧。跟华辰比起来，自己的心胸明显不够坦荡，才会抱有那样的忧虑和不安。
☆、第49章 卧底
    下午下班前，程然路过何夏诺的办公桌，把一个信封放在她桌上，里面是张人事部签批好的事假条。她心领神会，把假条给了小桃，拜托她明天交给华辰。
    说来也巧，华辰回集团总部开会，一下午都不在公司。刚到下班时间，何夏诺踩着点走出公司，打算当晚就赶回鹏湾。
    李明希下班回来，见她在收拾行李，问道：“你又要出差？”
    这事涉及公司的商业秘密，何夏诺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就编了个借口，说家里有点事，要回去住几天。
    “啊？什么事，是不是家里人生病了？”李明希问。
    “没有，这事以后再告诉你。”何夏诺眼神闪烁，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你要急死我呀，快告诉我，别让我担心。”李明希见她吞吞吐吐的，以为她家真出什么事了，拉着她一个劲地追问。
    何夏诺没办法，只好跟她说了个大概，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明希听了以后，倒是很入戏，在一旁敲边鼓，“原来你是去做卧底，我保证，打死我，我也不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真要小心点，那些黑社会不是好惹的。”
    “放心吧，那是我家，我从小在那长大，跟邻居们熟得不得了，我不过是每天去串串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何夏诺拖了个小箱子走出小区，正好赶在晚高峰时段，她在车站等了两趟公车，才挤了上去。
    鹏湾是旅游圣地，这个时间段，越往家的方向走，车上人越少，离家里还有四五个站时，车上只剩两三个乘客了。
    何夏诺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何妈妈做了一桌子菜，二叔听说她要回来，与何勇一起来了，想趁此机会问问，关于征地的事，她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吃完饭后，两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讨论起征地补偿的事。何夏诺在公车上就一路在思考，怎样才能有效地说服大家。她一方面要把真实的内情告诉家人和邻居们，另一方面，程然把公司的底牌亮给了她，授权她在一定的额度范围内，适当增加补偿金的比例，希望能让居民们动心。
    何夏诺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关系图，仔细地把各方的厉害关系讲了一遍，在徐强东和六同会的名字底下，打了两个大叉。二叔似懂非懂地问了好些问题，她耐心地一一解答，爸爸皱着眉头，一直没发表意见。
    见长辈们都没有表态，何夏诺拧着眉头说：“泛海现在能依靠黑社会，阻止我们签合同，以后难保不会使出更狠辣的手段，低价征收我们的房子。咱们可千万不能被利用，卷入公司间商战的黑幕。恒远给的补偿金不低，爸，二叔，你们再好好想想。”
    何妈妈很犹豫，相比现有的补偿方案，三倍的赔偿金可不是小数目，至少能在市里的中心地段，买一套三居室。仅凭夏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面之词，就白白放弃，她有些不甘心。
    二叔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疑惑地看着她，“夏诺，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