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霓裳

第42章


领军的年轻大将军始终按兵不动,昼夜观看琴国的版图,众兵士都了解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他的过去,他的思虑,甚至还有他的挂念。
  夜晚,他站在河岸上,望着悬挂深蓝夜空的一轮圆月,沉默了良久,“今儿个是中秋佳节,大家都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我们就不必去打扰他们吃团圆饭了。”
  跟在他身边的副将说:“是,将军,将军待我们真好,知道今天战士们不能在家陪父母,妻子,儿女们热热闹闹吃一顿难得的团圆饭,特地把晓悠姑娘带着,给我们做月饼吃,那晓悠姑娘也挺聪明的,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掩人耳目,若不是我无意在河边见到她觉得脸熟,混在士兵中间叫我辨认还当真认不出。”
  岸离淡淡地问副将:“晓悠在军营里,还给你们做了月饼?”
  副将不明所以地挠挠脑袋,说:“是呀!”
  身边不舍不弃的终究只她一人,心甘情愿,而他反而觉得自己能够给她的太少,太少。他吩咐副将回去陪大家喝酒,吃月饼,他还想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副将回了营地,河岸旁边的树影影婆娑里钻出一个人影,那人披星戴月地过来,发髻已经有些乱了,几缕发丝因被晚上树上的露水弄湿了而紧贴额角,她慢慢走近了年轻的将军,将手中抱着的一条斗篷披在了年轻将军的肩头。
  “听到副将说晓悠女扮男装,给他们做了月饼,我就猜到你肯定也一块儿来了,怎么不好好待在谧城等我回来。”
  雨珠走了一步,与岸离并肩而立,她说:“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也算青梅竹马了吧?我了解你,琴国无大将,琴国国君辰雾生文武双全,有胆有识一定亲驾沙场,到时候你和他作为双方的唯一主将必然要对决一场的,你重兄弟情义,而今时今日的琴国国君已非你当年结交的手足了,岸离你需明白心里的立场,这一场战不是你死他活就是你活他死,或者再有一个不太残忍的结果,你会好受些,就是两败俱伤。”如果你死了,雨珠她会陪着你一起死去。
  翌日,棋国军队势如破竹般不费一兵一卒攻下琴国王宫,琴国各地各城在三日内纷纷弃械投降。王室众人沦为庶民,躲藏于市井街坊。
  ……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岸离担忧地询问自己下属,自他不费一兵一卒占据了紫宫以后,紫宫原本的主人却四处寻不见,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下属指了指远处的城楼,城楼上突显一抹银色铠甲的光彩,那是一件和他一模一样的银色铠甲,是他们共同的授业恩师送给他们学成归国的临别赠礼,师父希望他们可以在乱世始终互相扶持,团结一心……
  难道,他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吗?不行,他好不容易恳求君上看在辰裳和她两个孩子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他骑上自己的战马再一次奔向城楼方向。
  沉重的脚步响彻了整片残井断垣,辰雾生并不理会那一阵急喘显得临乱的脚步声,他垂下头做了一个手势,一名宫人将叶曲儿带了上来,他轻柔地抚上叶曲儿的脸,阴阳怪气地说:“曲儿,湄儿,孤还是喜欢叫你曲儿的,孤的寿命已到了尽头,孤怕孤一个人走了之后,世上再无人护你周全,所以孤得让你先孤走一步。”
  辰雾生毫不犹豫且不留情地把手里的剑狠狠□□了叶曲儿的心脏位置,叶曲儿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辰雾生将她抱在怀里,蹲在地上,他伏在叶曲儿的耳畔轻喃着:“上至碧落下坠黄泉,等着我。”
  叶曲儿的眼睛闭上了,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辰雾生毫不犹豫地把剑慢慢抽了出来,鲜红的血溅到了他身上,他置若枉顾,直直将锋芒的剑指向了岸离:“岸离,终于,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生不死,至死方休,兄弟情义,一朝决断,岸离你背弃了自己许下的诺言,我对你失望透顶。来吧,这将是我们最后一场比武了。”
  刀光剑影之中,岸离突然受了剑,他的胸膛□□了一把剑,辰雾生颤抖着放掉了剑,十分不理解地怒吼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岸离你不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们,你……”辰雾生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在我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懦夫。”岸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身边,辰雾生已经气息奄奄地抓住了岸离靠近的肩膀,他问:“你如果杀了我,我倒会感激你的成全,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只问你一句,裳儿可好?……其实……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嫁给李莫西……他比白氏家族更可怕……他接近……裳儿的原因……一……一开始……就知道……裳儿是……前朝……天子后裔……得她得天下……所以……我……必须制造谣言……让她不再对我抱有期望……她……她……我唯一牵挂的妹妹。”
  辰雾生死了,岸离不停地说:“她很好,她很好,你放心,她很好……”
  “岸离。”
  他抬头一看,是身穿一袭嫁衣的雨珠,娉娉婷婷地含泪又含笑地迎风而立,雨珠扶着他,以天为媒,以地作证,结天地盟约。
  岸离临终的最后一句话是:“雨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别为了我犯傻。”
  辰裳辰裳,再华美的一件衣服也抵不过世态炎凉的颠沛流离,该把感情寄于何处,上天做主。一世相遇,一世共死,这一生又是同生。仿佛慕华变作的一株曼珠沙华,花叶不想见,他们彼此幸福快乐的日子很少,很少。
  沐云沐云,高在云端的快乐,岂是随手容易掌握的,前生,不经意的路过,不经意地对她温柔笑了一次,便纠葛爱恨了三生。
  雾生雾生,如同清晨的白雾一般,一旦太阳升起,白雾自然飘散的无影无踪,雾虽散得快,但它最后终会散作雨露滋养花草树木。
  岸离岸离,离了岸的人,在江河的水面上指不定遇上大风大浪。一旦遇上,祸福不可说。
  天历一年,存在于世二百二十六年的琴国因天灾人祸的双重关联,覆灭。白沐云荣登天子之位,四国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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