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诺千金

第三十九章再见了，曾经
    自程语诺醒来，程家没有一个人问过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没有问过任何人那天之后的情况。赵婷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她，程威和程严下了班也会过来，仿佛她只是感冒发烧，而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才住在医院里，大家很有默契的粉饰太平。赵婷不问，怕程语诺纠结于心；程严不问，他不知道如果程语诺说出某些事情他是否承受得住；程威不问，因为李家的提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只有程语瀚，每次看着程语诺都欲言又止。
    待到周末，程语瀚早早的带了自家厨子做好的“病号饭”来陪程语诺，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程语诺笑了。
    程语瀚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今天我来陪你，高兴不？”
    程语诺点点头：“高兴。”
    程语瀚在她身后放了个靠枕：“我觉得也是，今天终于没人念叨你了，是吧。”
    程语诺挑了挑眉：“不见得吧。”
    程语瀚见她那副贼兮兮的表情，伸手准备在她脑袋上敲一下，手都伸出去却又生生忍住：“成，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俩来探讨探讨。”
    程语诺接过他递过来的碗，一点也不害怕他看起来的高深莫测：“好呀。”
    程语瀚安静的等她吃完，将小桌子收好。恰好医生进来做晨检，程语瀚让到一旁，等医生检查完程语诺身上带着的各项仪器的指标后问：“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医生向他点了点头：“程小姐恢复的比预计的要好，但是毕竟受了重创，身体各项机能都大不如前，会经常觉得浑身无力，偶尔的晕眩之类的反应都是正常现象，但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因为内脏出血，虽然手术恢复得不错，但是一定要安下心来静静地调养，不能有什么大的活动以及情绪的较大波动。程小姐年轻且要强，但是这个恢复一定切忌急于求成。每天可以起来慢走，但是一觉得累就要休息，不可勉强。大部分时间还是建议卧床休息，如果要下楼或者出去的话，建议坐轮椅。”
    程语瀚点头表示一一记下，又问了医生几句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后，就送医生出去了。
    回来后程语瀚关上病房门，坐在椅子上：“诺诺。”
    “嗯？”程语诺捧着水杯啄了一口看着他。
    程语瀚犹豫了一下：“你妈妈的墓园的，毁了。”
    程语诺唇角的笑意慢慢冷掉，捧着水杯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使得指尖泛白。程语瀚注意着程语诺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她只是苦笑了下：“……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程语瀚盯着她看了半晌：“王琪醒了。”
    程语诺侧过脸看着向他。
    程语瀚继续：“王琪头部受伤严重，半边脑瘫。”见程语诺仍盯着他看，叹了口气：“她现在意识偶尔会清醒，但是却失去了听力和左眼的视力，口不能言，体不能动……医生说，她能恢复的几率，几乎是零了。”
    等程语瀚说完，程语诺仍旧盯着他，半晌转过脸去，垂眸看着手中的水杯：“还有什么吗？”
    程语瀚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诺诺，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对吧。”
    程语诺笑了笑，转过脸看着程语瀚：“是啊，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呢？”
    程语瀚笑不出来了：“就在刚才，我告诉你你妈妈的墓地被毁了之后，你的反应告诉了我答案。”
    程语诺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程语瀚说：“诺诺，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不必担心。”
    程语诺笑的无所谓：“没关系的，我从不担心你会告诉谁，因为我从不打算隐瞒我的目的。”见程语瀚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程语诺将手里的水杯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的，如果有，也是她们心里有鬼。而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她们自作自受！”
    程语瀚咀嚼着程语诺的措辞：“她们？还有何思妍？”
    程语诺点头大方承认：“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程语瀚低头想了想问：“她们，是不是都跟当年的那场意外有关系？”
    “意外？”程语诺歪着脑袋看着程语瀚，上一秒无辜无害的重复着程语瀚的用词，下一秒冰冷狠厉的嘲讽：“意外！呵！我没死对他们而言才是场意外！”
    程语瀚瞳孔微缩：“诺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语诺突然失了力气，身子软软的躺在靠枕上，双目无神的越过程语瀚投向窗外，半晌，将视线重新放回在程语瀚身上：“哥哥，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回想当年了，那种感觉，锥心之痛！”
    程语瀚起身走到程语诺床边坐在床沿上，伸手握住程语诺的右手：“那就不要再想了，诺诺，过去的都不重要，你还活着，不要让过去毁了你。”
    程语诺突然间就觉得委屈异常：“哥哥……我妈妈她……”言语之间泪水连连却咬牙切齿：“王琪她活该！她该死！”
    程语瀚伸手抹去程语诺脸上的泪水，可是却怎么也哄不好她，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拥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长发：“嗯，都过去了，没有人怪你……乖，不要哭了，你忘了医生说你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好了不要再哭了……”
    ……
    下午程语诺睡醒之后，嚷嚷着快要闷死了，非要下楼走走。程语瀚无奈，只好用轮椅推着她。
    程语瀚推着程语诺在医院的湖边慢慢走着：“这大冷天的，也没个花花草草的，湖面也结了层薄冰，你干嘛非要出来呢？”说着又伸手将程语诺腿上盖着的厚毛毯掖了掖：“冷不冷？”
    程语诺摇了摇头，不理会他的唠叨，半晌问：“哥哥，你今天支开了所有人，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问我那些话吧。”
    程语瀚脚步一顿，若无其事：“不然还能有什么啊。”
    程语诺笑了笑：“哥哥，你见过李逸了对吧。”
    程语瀚沉默不语。
    程语诺回过头看他：“哥哥，我也想见他。”
    程语瀚在心底叹息：“等两天吧，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
    程语诺摇了摇头：“不必在等了，过两天……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程语瀚站定，低头看着她。
    程语诺看着空旷的花园，喃喃自语：“也许，这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而此刻的李逸，就站在不远的转角处，静静地看着程语诺，却不敢上前半步。
    程语诺回过头看着程语瀚，微笑着坚定的说：“哥哥，我要见他。”
    程语瀚看了程语诺半晌，点了点头：“好，你在这等一会儿，不要动。”说完，程语瀚拿出手机向远处走去。
    程语诺仰着头闭上眼睛，静静的数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人在她身后站定，然后推着她继续慢慢的沿着湖边走，程语诺也不睁开眼睛，默默地数着最后的时间。
    李逸推着程语诺慢慢的绕着湖边走，转了一圈后他将程语诺推进一角的亭子中，然后他坐在里面的石凳上，和程语诺面对面。
    程语诺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笑：“李逸，你来看我啦。”
    李逸笑的温柔，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缕发丝别于耳后：“好点了没有？”
    程语诺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程语诺静静的看着李逸：“李逸，你是不是要走了。”明明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不是问句，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逸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程语诺低头笑着说：“中午我梦到你了，你一直看着我笑，然后跟我说，你要走了。”
    李逸沉默了片刻：“诺诺，我要移民到加拿大了。手续已经办好了，过几天的飞机。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程语诺想了想：“也好。可是，我大概不能去送你了。”
    “没关系，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李逸看着程语诺的目光柔和至极，程语诺忍不住别过脸去，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李逸叹息：“别哭，你若是舍不得，可以去找我啊，我又不是搬到火星上去了。”见程语诺仍旧侧着脸，李逸看着她说：“我在那里成立了我的工作室，以后我会常驻在那。等你好了，可以去找我，你若是在这里呆腻了，想住过去也没问题，我带你去看枫叶，陪你去看极光。你若是不能去，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看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再哭了，诺诺。”
    程语诺皱着眉努力忍者泪水，却无济于事。李逸递上纸巾，等着她平复情绪。
    程语诺缓了缓：“李逸……”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然后向李逸伸开手臂：“让我抱抱你吧。”
    李逸轻笑，然后起身蹲下伸手将程语诺抱进怀里。
    程语诺将脸埋在李逸颈边，半晌在他耳边哽咽道：“李逸，谢谢你……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幸福。”
    李逸闭上眼睛深呼吸，片刻后轻声答应道：“好！诺诺，也请你幸福！”
    走吧，离开这个并不愉快的地方。你会看到更广阔的天空，见识更绚烂的旅程，结识更多的朋友，从而再也不必沉浸在曾经的漩涡之中。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只希望你可以就此忘记，从此不再想念。
    ……
    李逸走后，程语瀚推着程语诺回病房，进入电梯后，沉默了一路程语诺突然对程语瀚说：“带我去看一眼王琪吧。”
    程语瀚也不拒绝，又按了个楼层。等到电梯门开了，程语瀚就推着程语诺向一个病房走去。隔着玻璃墙，程语诺看着李逸背对着她跟王琪说着什么，而后者毫无反应。程语诺看了半晌，回头对程语瀚说：“我们回去吧。”
    程语诺回到病房，打发走了程语瀚回家带饭后，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李逸，让你走的了无牵挂，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