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星纣王国，火燎原。
    一望无际的草原，这些草拥有着火焰一样的颜色，类似刀刃般枝叶，却柔软如海绵。
    前方一阵风袭，迭起一阵阵波纹，如同海面上形成波澜一样，有种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而且这片偌大的红色草原里，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因为，火燎原本是不存在的，是在百年前突兀形成的。没有人知道这块地方是人为天工，还是自然造化。
    草原上站立着两道身影，在一片火红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突兀。
    总有一股股哗哗如清洗流淌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在脚下流动。如同是草原的血管一样，维持着整个火燎原的生命。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日珥凝望着前方，又注视着脚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幽絮在一旁，除了震撼眼前的光景之外，就是在疑惑日珥的举动。
    幽絮轻嗅了嗅空气中，那股清香的气味，眼瞳略微闪烁，转过疑惑的问：“你在找什么，日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日珥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找一个死去的人。”
    “方圆百里都是草原，哪有人。都死了早就化成灰或是深埋土下了啊。”幽絮十分惊诧，左右环视，也只是一片火红。
    “你错了，我们就踩在他的躯体上。”
    “啊……”幽絮吓得跳了起来，并不是因为日珥的一句话而感到害怕，而是莫名其妙的，让她警觉起来。
    “对，就是这片火燎原，是他的尸体。”日珥遥想着什么，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草木，像是在慰问英灵一样。也就在日珥的手掌触摸到火红草木的刹那。草原的颜色，从外围开始变色，变色后的草木瞬间枯死。最后所有红色凝聚成一点，聚集在日珥的面前。幽灵一般浮现出一道人影。
    幽絮双眼瞳孔一紧，浑身的流瞬间浮动起来。红色人影上，略微泛着流的波动，他目光凝聚，看着日珥，接着开了口。“等的我好辛苦，要是让我再等百年，估计真的要化为烟云了。”
    突然出现的人影，幽絮警觉提起防备的时候，猛然看见，日珥单膝跪地，做出恭敬的模样。幽絮被日珥的动作给愣住了，她不明白日珥在做什么，面前这个虚浮的残影对他的意义是什么。旋即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自语着些什么，问：“你是谁？”。
    “我是天极第一护法，长空。也就等于两极的神夺。”虚影虽然有些虚浮，但依然能看出他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有着温柔而又包容，怜悯得犹如初睡刚醒的众生王者。
    不过隐隐的，展露着一种疲惫，沉厚的有千年之久。
    幽絮逐渐的由惊诧转化成了凝重，脸上多了一分敬意与不解。
    长空拍了拍日珥的肩膀，示意无需拘礼，看着日珥瞳光中集结的悲伤，展露着亲和的微笑。“不用这样，你并不欠我什么。”
    周围的风，越聚越急。日珥站起身来，目光有点凝滞。“是你创造了我？”
    “看来我留在你大脑里的记忆囚囊，被你冲破了。的确，是我创造了你这个怪物，我用我的生命来创造你，无非是要用你完成三大限，来扭转这一切而已。你瞳孔里的悲伤，决定了你的命运，原谅我日珥，你有可能会死。”
    “我知道我的使命。”日珥的目光转向幽絮，幽絮心里不觉一紧，隐隐生痛。原来从凡世到天界，日珥所面对的，从来都是幽絮无法想象得到的。叹息命运的同时，又只能遵从命运的无奈与无助，应该是日珥心里最痛的。
    “嗯。”长空点点头，其实日珥出现在他视野里，两人对视的那一刹，长空就知道了日珥的决绝及觉悟。
    空气里一阵光线旋转，然后被风带走。
    长空面容上的悲哀，如同呼吸般明灭着，乍隐又现，若即若离。“你们知道吗？我们并不是掌控天界的神，我们只是神的玩物、神的棋子，真正的神是孤鸢和迷徒。他们的肉体，便是两极大地和天极大地。等到一定的阶段，到了他们不想玩的时候，他们就会重新凝聚意识意志，化形成人体，清洗我们这些的伪神者。”
    幽絮喉咙里颤抖地发出声音，摇着头以为是在幻听，难以置信的神色席卷整个面容。“你说两极域和天极域是由两个所谓的神，不可能……”
    长空仰天长叹，在转回神来。他的无奈，一泻而出。“早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在不断推理和探索中发现，只有完成三大限才可以改变结局。”
    “三大限到底是什么？”日珥问。
    长空闪烁了一下目光，然后说：“十二道唯识、十二只隐兽、十二道神的缔纹，集结于一人身上，才可以拔除神树，才可以杀死神。”
    “为什么拔除神树就可以杀死神？”作为魂爵的幽絮，在听到长空所说的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如今所听见的，甚至已经超越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了。她所生活的偌大的世界，仅仅是一个肉体。
    “因为，在无极之子、无量之子、天极之子眼中，所谓的‘母亲’是孤鸢和迷徒的大脑。也就是，两极域是孤鸢的肉体，而无极神树和无量神树就是她的大脑神经。同样的，天极神树是迷徒的大脑神经。”长空掏心肺的继续回答，没有丝毫的隐藏。
    “我的天，这一切怎么如此的荒谬。”幽絮的情绪开始生变，表现出既可恨又可悲的神色。“还有一点，那两条黑白锁链，也就是宽恕，其实是孤鸢和迷徒的血管。他们把肉身化作大地，意识却永不消散。”长空的言语中，揭开了困惑在幽絮和日珥内心已久的疑问。“至于三大限的集成者是谁，就只有你和夜涧，这个我也不能确定，还要你去发现发觉，所以你们早晚有一战。”
    日珥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思考着长空说的话，面容如同坠落的年轻天使般辜怜，转瞬即逝。从凡世来到天界，甚至是之前的命运，日珥觉得很多事情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只不过在过程中，你无法去意识到位。
    长空扬起眉头，没有停下。继续说着。“还有我为什么残存到现在，是为了帮你修造能容纳十二只隐兽的身体。你目前容纳了八只，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说完，长空的手掌已经贴在日珥的胸脯，感受着体内的茎脉纹路的充盈。在感知里，长空看到了八个潜藏在印纹里，蠢蠢欲动的隐兽。
    当幽絮听到日珥体内藏着八只隐兽时，脑子一炸，不敢去想象。如此多的隐兽，日珥的确没有被反噬，幽絮陷入沉吟深思中，瑟瑟发抖。
    紧接着，日珥从长空的手掌上感受到，一股暴烈的、澎湃的、如同骇浪惊起的狂潮之流，猛地冲向身体里的四肢百骸……身体里，茎脉纹路开始分裂、生长、流通……不断增多，不断完善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剧痛冲进神经里，撕裂般让日珥难以忍受。可是，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动容。幽絮的感知力钻进日珥的身体里，观察着他体内的变化，看到体内剧变的一幕幕，几乎要把她吓傻了。这根本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匪夷所思。
    “轮转的命运已经开启，请你帮我找回我们的价值，把我带回来。再见了，日耀之光……”
    当所有的茎脉纹路从修复、生长、拓宽……形成完美茎脉系统时，天极第一护法长空的虚影渐渐淡化，最后消失不见。
    一股股磅礴的流，在体内充盈流动的同时。一滴洁净的泪水，滴落在脚下枯死的草木上。“你我本同为一人，却形成相煎何太急之意……”
    神极871年。
    凡世，浣溪王国。
    一座巍峨的宫殿上，金黄的琉璃瓦在耀眼光芒里，放射出无数金色光线。一袭黑衣随风而舞，束发宛若银河飞泻而下，走进大殿内。
    大殿的四壁上，闪耀着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把宫殿点缀的富丽堂皇。一声声空灵，似清冽的幽涧滴泉，在这个人踏入的刹那，戛然而止。
    大殿里没有皇宫侍卫，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抚琴，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束发上，镶嵌着紫金王冠。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悲凉。大殿的中央，一张铺着华贵绒毛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发隙间那玲珑玉簪上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因为女子苍白的脸色，而失去了美感。
    像是病的很重，腹部微凸，显然身怀龙种。
    “王，我叫长空，从很遥远的地方来。”来人恭敬的俯下身。
    浣溪王看着面前，拥有着俊朗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气宇不凡的人缓缓站起身来。浣溪王的脸上，没有产生一点愤怒的涟漪，疲惫而伤痛的俯视着。“我不想管你是何许人，趁我还没动怒之前离开吧。”
    “不，我的王，你需要我。”长空的手，指向卧躺的王妃。
    浣溪王从王座上走下来，抚摸着王妃湿漉漉的眼睑，心脏一阵被拉扯的疼痛。“王妃身患不治之症，太医说胎儿早已胎死腹中。”
    长空走上前来，凝视着缓缓睁开双眼的王妃，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而浣溪王并没有注意到。长空沉吟了一下，然后说：“王，治不好的病，那还是病吗？庸医治不好，不代表我不可以！”
    “哦？如果你能救活她，我把半壁江山拱手相让。”浣溪王惊讶的看着长空，面容激动起来。
    长空摆了摆手，眸光里却满是自信。“我没有说绝对治得好她，我只能治好他，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江山。”长空说话的时候，轻轻把手贴在王妃的肚子上。
    “你的意识是……你能救活孤的龙种？”浣溪王轻轻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眶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嗯”长空点点头，视线聚集在王妃苍白绝美的容颜上。“其实王的龙种并没有死，只是它的心脏没有发育，这是非常罕见。所以庸医无法以把脉的方式感受王妃体内的生命。”
    “那如何救治？”有些迫不及待，声线起伏不像平常。
    “换心。”长空说。
    浣溪王对着大殿外喊了一声。“来人，立刻给我找一个与王妃同等孕期的人来。”立刻被长空制止。“任何人的心都无法挽救它。”
    “此话何意？难道要孤的心吗？”王说，有些紧张。
    长空指着自己的心脏回答道：“只有我的心脏，才能是它继续存活。”
    头皮一阵发麻，浣溪王甚至有些惊恐。“难不成你要把心脏给它，那你岂不是要死？”
    “不，我不会死。”
    “什么……那你是什么人？”浣溪王退了两步。
    “这个你无需知道，重点是我能救下你的龙种，还有可以延期王妃十五年的寿命。”
    浣溪突然双膝跪地，放下至高无上的的皇者尊严。“恩人，请你救救他们。”长空扶起浣溪王，一片深虑之后，接着说：“但是有一个不足，不知王能否去接受。”
    “什么不足？”王问。
    “王妃需再怀胎十年，它才能诞生于世。”
    “十年？这……罢了，用十年的光景换她们两个也值了。”
    “那王是答应了？”长空嘴角微微勾起。
    “嗯，假若你有什么不测，我会给你最好最隆重的葬礼。”浣溪王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扩散。接着，他看到非常惊悚的一幕。他看到长空直接把手掌直接抓进自己的胸膛，朝着心脏部位伸进去。
    “咔吱——”
    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是作为一国之主都感到心悸。因为，他真的看见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真的把自己的心脏扯了出来，空气里满是血腥味。
    手上握着心脏，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在平滑地面的声音，格外的明显。而长空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仿佛他失去痛觉了一样。
    心脏渐渐缩小，化为一道光钻入王妃的体内。王妃的脸色在那瞬间，恢复红润。浣溪王激动的将王妃拥入怀里。再他转过头，要感谢的时候，看见长空已经捂着胸口走到了大殿的巨门，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突然起来的恩惠，浣溪王铭刻在心底，却无法施以报答。尽管浣溪王发动全城，找寻长空死去的尸体，但都没有找到。浣溪王也不知道，十年，二十年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