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陈父和陈母先前对卓欣非常嘉许，在得知卓欣为了儿子居然处心积虑找到犯人写口供时，才惊觉这个女孩子心计毒辣至此，不是常人可比，幸亏儿子没有和她订成亲。待听到后来，他们已经明白，不管口供是真是假，有了这个，沈欢清名受污，儿子也会受到影响，绝不能同意！但儿子的心意已决，这要怎么解决才好？
    沈欢看到陈明允的父母看自己的眼色闪烁不定，知道他们的心思，她按住青筋暴突随时要发作的陈明允，对卓欣说：“我是清白的，医院会证明。”
    卓欣轻蔑一笑：“你别想搞什么鬼，医院的证明都会有假。除非，”
    陈母急问：“除非什么？”陈母最知道儿子的心性，见有回寰余地，赶紧安抚住儿子。
    “除非她去我们市中心医院作正规检查才作数，陈妈妈，你知道，那些小诊所小医院哪有医德，给点钱什么证明都给出。要是你真的证明自己清白，我再也不拿着这个说事。”转而向陈明允道：“明允哥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眼见着一个有污迹的女人陪在你身边！”
    陈明允断然拒绝：“不需要，我相信沈欢！”
    “明允，不要意气用事！”陈母再三劝着他。
    “明允哥哥，你可被她骗得真苦，居然现在还在帮她说话！”卓欣再三地激怒着陈明允。
    沈欢看看神色各异的众人，望向陈明允，坚定地点点头：“明允，我愿意去！”
    陈明允正色道：“沈欢，不要！不要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去做这种屈辱的事情，你冰清玉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够了。”
    沈欢苦笑：“不，明允，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可我们不是单纯为自己活着，难道你愿意为了我让家门蒙羞吗？”
    “沈欢，即使你真遭遇不幸，也不会让谁蒙羞，难道你会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拒绝我吗？”
    沈欢艰难地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既然我无愧于心，还怕做这个证明吗？”她其实真想拂袖而去，可为了陈明允只好一退再退。
    陈明允沉吟半晌：“既然你意已决，也只好如此。只是，”他转向卓欣，卓欣顿感一股阴沉沉的气场压迫而来，她抬着尖尖的小巴却不肯低头。“卓欣，我抱有一丝希冀这是你基于善良而来的质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除了陈母劝儿子几句外，陈父只是做壁上观。
    两人一路奔波，又加上卓欣大闹一场，都感觉精疲力竭。尤其是沈欢，一想到卓欣说的她和陈明允从前的种种就有种第三者插足的感觉。陈明允见她眼神游离、欲言又止，哪能不明白她的忧虑，他现在也头疼，从前卓欣说的种种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可现在细想想，也许是不经意间给了卓欣希望和鼓励，反而成了卓欣偏激行为的诱因，自己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他并没有瞒沈欢，而是对她和盘托出，沈欢听了他的自责，反而把自己的担忧抛到脑后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欢便坚持要去市中心医院作检查，她生平第一次没病作体检，还是因为不可告人的原因，心里既紧张又晦气。
    两人找到妇科挂上号，市中心医院一切手续都程序化，见挂号的时候填上自己的姓名和年龄，沈欢心里又打起鼓来，看着身边坐着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她们来看妇科是干什么的，不过她听到后面坐着的一对情侣，低语间传来流产这个词，心里咯噔一声，产生了自己好像也是来做流产手术的惊惶情绪。
    陈明允握着她的手：“沈欢，要是不想做我们可以走！”沈欢胃里一阵翻腾，这时叫号却轮到自己了。沈欢硬着头皮往里走去，陈明允跟在后面见到门口挂着“男士止步”的牌子才踌躇地停下脚步。
    一个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人问：“沈欢是哪个？”听声音是个略带疲倦的中年女人，沈欢应声，女人用冷冰冰不带感情地声音问：“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沈欢心虚：“我没有不舒服。就是……”
    “没有来医院干什么？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想逛就逛！就是什么呀？”
    沈欢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支支吾吾得说明了来意，冰块医生眼睛里透出讽刺的光芒：“你这个要求还真是少见，怎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告诉你，我们这里不做假证明！”
    沈欢如芒在刺，却气愤难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需要假证明！”
    她觉得这个医生说话的语气和那个卓欣简直如出一辙，莫名其妙就给人身上泼脏水。冰块医生倨傲惯了，从来都是病人低声下气求她，还没被病人这么吼过呢！
    她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糊弄冤大头是不是？我们这可是正规医院，容不得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这里乱搞。”
    沈欢正气得浑身打颤，这时门开了，闪进了另外一个白大褂，向着冰块医生耳语了几句，冰块医生把沈欢丢给那人就离开了。沈欢正想着这个白大褂不知道要怎么讥讽自己，真是后悔死了来这个地方，就听口罩后面传来温柔的声音：“你有什么问题？”
    沈欢心中一宽，又说了一遍来意，温柔医生一句废话都没有：“脱了裤子上床躺着。”沈欢别别扭扭地上了检查床，温柔医生指挥着：“两个腿打开放在架子上。”
    沈欢一看到那个泛着钢铁冰冷金属光芒的架子，脑袋嗡一下炸了，温柔医生的声音平静温暖，脸上仿佛还带着笑意，可沈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比刚才的冰块医生还要令人不安，见到她举着消毒棉签一步步走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沈欢毛骨悚然，一个翻身就跳下床，飞一般穿好衣服夺门而逃。她并不知道，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跳出火坑，逃离了被宰割的命运。
    陈明允正在门外徘徊，见她突然推开门往外跑去，赶紧追了上去。
    而刚才的温柔医生在得手的一刹那却眼睁睁看着沈欢逃离开，又不能强行拉她回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避着人出去打电话。
    沈欢跑到院子里透了会气，感觉好一些了，才面色苍白地对陈明允说：“明允，对不起！我好害怕……我做不到……”
    陈明允没问她发生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沈欢，我真的相信你！也是真的不在乎！”
    沈欢心中疑窦重重，却无法说明，她倒不怕卓欣再去无理取闹，自己被迫拖是非漩涡倒罢了，可是陈明允，未免又要面临家里的重重压力。陈明允见她依旧心事重重，又劝解了几句说：“我们回去吧！卓欣那里有我来对付，放心吧！”她只好点了点头。
    沈欢真是觉得自己神经质了，怎么路过花树丛时，还听到有人喊卓欣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注意到声音是从花树丛后传来的，压得极低，要不是她对这个名字敏感几乎察觉不到。
    陈明允也起了疑心，示意沈欢蹲下身去，两人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渐渐凑过去，只听那边断断续续传来讲电话的声音：“是…来过了…不知怎么突然又走了…放心，如果她再来检查一定给她出这样的报告！…要真是处女就给她当事故破掉…那我老公挪用公款的事…好，谢谢卓欣妹妹…”
    沈欢只觉一股寒气从脊背上冒气，身边的陈明允已经冲到花树后面，从里面揪出了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医护人员，正是给沈欢做检查的温柔医生。兴许是作了亏心事被逮个正着，她抖得浑身筛糠：“你干什么？”
    陈明允怒极反笑：“你怕什么？”
    不再温柔的“温柔医生”这才反应过来，整整衣服凶巴巴地反问：“你凭什么无故殴打医护人员？信不信我让保安把你揪出去！”
    “那要不要我找你们的领导，把你刚才打电话的录音交给他？”陈明允掏出手机，在她眼前晃晃，不易察觉地按下录音键。
    护士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小伙子，又看看他那部名贵的手机，脸色顿时惨白：“不要…我刚才就是和朋友开玩笑…你们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因为我们刚好认识卓欣。”“温柔医生”转眼看到沈欢站在她背后吓得说不出话来，沈欢同样气得说不出话。
    “没错，只要你把原因一五一十的讲清楚，我们不会找你的麻烦，我们只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陈明允循循善诱着她。
    “不要，我老公会被送进监狱的……求你们放过我吧！”“温柔医生”现在变成了“可怜医生”。
    “那要不是沈欢跑出来，你会放过沈欢吗？”陈明允最见不得这种前一秒还在得意地磨刀霍霍后一秒就变成软蛋的人。
    “可怜医生”真变成了一条可怜虫，鼻涕眼泪一大把，路旁的行人都侧目而视，她赶紧把陈明允和沈欢两人拉到花树后面，苦苦哀求道：“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我没有得逞啊？你们不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沈欢气结：“你太没有医德了，这样做就不怕被病人、不怕被医院发现吗？”
    “我怕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老公挪用了单位的公款，已经受到暗中调查了。只有、只有她能帮我老公……呜呜呜……”
    沈欢和陈明允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可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也许，这个医生的老公犯的事和卓欣的父亲有所牵联，这样，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两个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这个卓欣，心计竟如此之深，暗中布置，一环扣一环，先是杂交棉基地在陈明允叔叔面前诈沈欢，后是到看守所弄口供，现在居然在医院又埋下这么一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跳进卓欣精心布置的陷阱，沈欢冷汗涔涔，更意识到卓欣绝不会就此罢手，她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