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162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杨杨


时近傍晚,沈欢和陈明允正要跟吴玉倩告别,王永富从棉田里钻了出来,见到沈欢很是意外,沈欢上前打过招呼,王永富感慨不已:“这些年,这个村里来的工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了,没有一个像你们这样有心,还能抽空看看老主家的。”
    沈欢听了这话,也不好辩解,只是微笑,王永富极力邀请两人去家里吃饭,沈欢本想推却,却突然无比怀念起黑子那条狗来,于是就一同去了。
    黑子看到沈欢,欢快地摇起了尾巴。“黑子,你女朋友呢?”沈欢想起了临走那天黑子追着自己跑结果却是为了看一眼那条土黄狗,吴玉倩却指着狗窝哈哈大笑:“这是条母狗!”
    沈欢看着狗窝里刚才被她忽视掉的一窝趴成一团毛球的小狗仔无言以对,她居然一直以为黑子是个男孩狗,是的,在她心中,是个男孩的身份,没想到,它居然是个少妇!
    农村有句谚语,叫猫三狗四猪五羊六驴十,说的是动物从怀孕到生产的月份,狗要怀胎四月生产,这么说,自己在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沈欢翻翻白眼,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傻子!吴玉倩适时地指给她看:“瞧黑子那鼓胀的奶,你居然还明目张胆的问人家的女朋友呢?你以为是它是拉拉吗?傻子!”沈欢怒目而视。
    然而不一会儿,沈欢就开心地和陈明允一起逗弄起小小的狗仔来,果然是黑狗和土黄狗的杂交种,黑的、黄的、花的都有,有一只黑得看不见眼的狗狗最会招人疼,粉红小舌头哼哼唧唧舔得她手心直痒。
    吴玉倩撇撇嘴:“你要喜欢,就抱走它养呗?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沈欢雀跃而起,没顾上计较吴玉倩对她的鄙视,随即又垂下了头:“我在哪养呀?女生宿舍?算了吧!要不然,明允,你带它回去养吧!”
    陈明允郁闷地说:“我哪能行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养宠物得有给它养老送终的决心才行,你总不能养养不爱要了或忙不过来就把它抛弃吧!”他看到沈欢一脸的不舍,柔声说:“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你想养什么都行。”吴玉倩啧啧两声翻着白眼,跑到伙屋帮厨去了。沈欢对陈明允投过一个赞许的目光,也跟着她去了。
    王婶正在伙屋里紧锣密鼓地忙活着,沈欢过意不去:“婶儿,你随便做点饭就行了,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就不来了。”
    王婶更加瘦削,脸盘上除了眼睛就是黑痣,她把沈欢往外推:“你不能沾手,穿得干干净净的。”沈欢一看自己簇新的衣衫,确实和从前在这里干活时有天壤之别,自己在这里只怕让人家碍手碍脚,也就不再矫情,走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沈欢还没有看到王劲松,吴玉倩看她左右张望,悄悄地说:“肯定是去找高翔了,一天不见都不行。”沈欢心想不至于吧,人和人的差别也太大了,陈明允被沈欢似笑非笑的目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王永富已经倒上酒,拉着他喝上了。
    杉杉和杨杨这姐弟俩是小孩子心性,和沈欢也没多少话说,只顾对着一桌子菜较劲,一顿狼吞虎咽,一会就吃饱溜出去玩了。沈欢只听王婶在院子里大声喊:“杉杉,别骑车!杨杨,不要跑到外面去玩!”这里的女人来客时不上桌,又加上王婶一直忙得像个陀螺,就吴玉倩陪她坐着。
    沈欢见她只吃菜,笑问:“你应该有酒量啊,不用陪我干坐着。”她神秘一笑:“我怕破功。”沈欢没听明白,再问时她只是胡乱打岔。
    王永富端起酒杯:“我确实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有远见,不是你的坚持,没有这个村的今天。现在咱们村,可是出了大风头了!我先干为敬!”
    陈明允连忙说:“叔,我敬你!”
    两人连干三杯,陈明允居然不动声色跟上,想上次他和王永富喝酒不多时就喝倒了。沈欢想起他说的话,高兴的酒和有心事的酒是不一样的,可见那时候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不由对他撇去一抹怜爱的目光,又惹起吴玉倩的好一阵鄙视:“少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当姐姐我真找不到男人啊!”
    两人又说了些昔日棉田里的趣事、糗事、尴尬事,都感慨不已,“都在酒里了,干!”陈明允一点读书人的形象都没有了,完全像个庄稼汉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沈欢看了抿嘴直笑。
    王婶好容易忙活完院里院外,屁股刚坐下,杉杉就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一身泥土,胳膊和脸上都有擦伤,王婶忙问:“怎么了?”
    杉杉哇得一声哭了:“杨杨不见了!”
    “什么?”大家俱是一惊,都七嘴八舌地问什么情况。
    陈明允大喊一声:“都别吵吵,一个人问!”这才静下来,王婶急急地问女儿:“你们去哪儿了?不是不让你出去吗?你个死丫头!”扬手作势要打,沈欢忙拉住了她,知道她现在情急之下也没什么条理了,示意让吴玉倩问,她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熟悉。
    吴玉倩放低声音问:“他在哪儿不见的?”
    杉杉低下了头:“村口的十字路。”除沈欢外,其他人都大吃一惊:“那里刚出过车祸,你去那里干什么?”王婶已经跑了出去,王永富也从微醺状态中惊醒,跟着往外跑。忽忽拉拉一帮人,都沿着村路往外跑。黑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幼崽的关系,居然没有跟脚。
    杉杉在路上讲着经过:“我想骑我新买的自行车,就带着杨杨往公路上骑。骑到十字路上坡的时候,我让杨杨下来自己走,他却突然喊我让一让,说我碾上一个小孩,可我当时看得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小孩。”
    沈欢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后背上凉气森森,好在陈明允及时拥住了她,那股温暖和力量抵消了莫名的恐惧,吴玉倩继续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我本来以为他在吓唬我,可他的样子很认真,我好害怕,就骑上车往回走,喊他坐后面,他却上了公路越跑越远。我急死了,赶紧过去追,可他不见了!我骑车的时候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呜呜呜!”小姑娘好像受惊吓不小,说出来把自己都吓坏了,又怕父母责骂,好在这时候王永富夫妇这时候没空收拾她,只想赶紧找杨杨。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大家沿着杉杉指的方向往前找,先是找到了一辆歪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没过多久就在路旁的一棵大树后面找到了杨杨,他正双手抱着大树死死贴在上面,好像睡着了,沈欢看他这个姿势只觉得无比怪异,和陈明允疑惑的视线正好对上。
    王婶一把将小儿子从后面抱住,后怕的眼泪滚滚而出:“杨杨,妈妈来了,你醒醒啊!”杨杨迷迷糊糊中仍然用力扳着大树粗糙的皮,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不跟你去玩!我要回家找我妈!”王永富和媳妇惊骇地对视一眼,再往四周看去,哪里有什么人,这是个乡道,到了夜间路上行人稀少。王永富把杨杨的额头一摸,烫得惊人,他抱起小儿子往村里方向跑去。
    徐大夫诊视过,给杨杨打上点滴,一脸的凝重:“可惜他奶奶不在了!”王永富夫妇闻言腿肚子一个哆嗦:“徐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看情况再说吧。”
    半夜过后,杨杨的情况越发不好,高烧不退,呓语不断,沈欢发现了,这个情况和当初维芳的一模一样,难道又是那个啥?沈欢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件事情,有时候想起来也不过以为是阴差阳错造成的错觉。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吴玉倩,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无辜:“这跟我没关系啊!”王婶拉着她的手,眼睛里满是恳求:“玉倩,杨杨奶奶的书就你见过啊,你应该懂些这个吧?”吴玉倩看了眼一旁神色复杂的王永富,叹了口气:“好吧,我尽量试试!”
    说着,她让王婶备了王奶奶叫魂的那一套东西,在沈欢看来也就是照葫芦画瓢模仿了一番。没过多久,杨杨就渐渐平静下来,安睡了一晚。沈欢这一夜一直在想,难不成只要走这样的程序,就能起到同样的效果,这么说自己也能当神棍了?
    第二天早上,杨杨醒来身体已无大恙,只是脸上还带着惊怕直往母亲怀里缩。吴玉倩轻声说:“杨杨,你看到谁了?”
    “一个小女孩,红裙子长头发。”杨杨的瞳孔放大,又陷入那种空洞去了,王婶连忙打断她:“玉倩,你不要再问了!”
    “不行,必须让他说出来,要不然他会一辈子带着这个阴影。”吴玉倩的语气不容置疑,继续转向杨杨柔声说:“我知道,我也看到过她,她和你说什么了?”
    沈欢向吴玉倩投去惊恐的一瞥:难道她真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她是有能通阴的阴阳眼吗?太可怕了,不由悄悄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又舍不得离开错过这么稀奇的场面,只是紧紧靠着陈明允的胳膊,陈明允哪想得到她这些鬼心思,还以为她只是害怕,体贴地将她揽入怀中。
    那边杨杨闻言松了口气:“真的?你也能看到她?她不是鬼?那太好了!我看到她差点被我姐的自行车碾上,就喊了我姐一声,她就转过身来看着我笑,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玩,我不知怎么了,就跟她着她走,可她走着走着就钻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还招手叫我下去,我吓坏了,两手扒着大树哭起来,后来你们就来了……”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这个红衣服的小女孩前几天刚在十字路口那里被车碾死,场面极其惨烈,小女孩的身体撞飞了十几米落到路边的水沟里。可这事杨杨并不知道啊,出事以后村里的人都避讳着,不让家里的小孩单独往那边去。
    吴玉倩点点头,示意王婶可以了,王婶赶紧抱着儿子离开了。吴玉倩叫住王永富,拿出一个红线结成的结说:“叔,小孩子的眼干净,看到什么脏东西也不稀奇,别太担心,把这个给杨杨戴上,别让他晚上一个人往外跑了!”王永富沉默地接过去,欲言又止。
    吴玉倩笑笑:“我知道你还是有些嫉恨我,怪我把奶奶的书给烧了,你不明白,接触这些事情多了更容易招惹这些东西。你家里有小孩子呢,别贪心不足反招祸了。”王永富闻言也无话可说,面色平静的离开了。
    (注:确实,笔者同村的一个大娘就是给人叫魂的神婆,她的孙女出生后,每次给人叫完魂总有脏东西跟着她回家,专招惹她的小孙女,她就不再做这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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