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妃子笑

第81章


」垂首摇头,他几分无奈地回应。
  「是麽……」孙可君闻言垂眸,懵然静默。
  其实对于这些,似乎也早已不是那麽重要。
  过去已然过去,她的未来不剩多长时日……当再次成为杨玉环,她的日子便已然开始倒数,直至安史之乱。
  可要在此深宫之中折磨,她宁愿那日早些到来。
  这日子,太苦,太痛。
  「玉姊姊,我和恩公说好,一定会救你出宫。」沉默一晌,安双成启唇出声,墨玉的眼明澈坚决。
  闻言,孙可君怔了怔,随后敛眸,摇首苦笑,「双成,你晓得这其中因果。我既已走上此路,怎麽可能还能逃?」认命如笼中鸟,她再不冀盼自由,只望能以死逃脱。
  「安史之乱,只要我与恩公早日赶到马巍坡,兴许能有机会。」手指微微收紧,他咬牙,目光凛然,「玉姊姊,自那日见你落水……我便决心要修炼自身,以保护玉姊姊,报答玉姊姊于我之大恩!」坚定地抬眸望她,他握紧拳头,眼底满是决绝。
  上回他没能帮到她,这回,他一定不再睁睁望著她去送死……
  听见这话,孙可君怔怔然,心裡一阵激盪。她早已晓得自己的结局,可在听他如此承诺时,心裡还是不禁感动,甚至觉得希望重燃……「双成,你真是长大了。」感歎地伸手轻拍他的头,她抬头望著眼前已然高出她将近一颗头的男人,欣慰地微微一笑。
  当初从湖畔救下他,他的外貌只有十岁之大。西川再遇,虽然外貌不同,然他却已是个十五岁的瘦弱少年……如今,他也已然而立,长成挺拔稳重的男人了。
  独身出蜀游历,是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一直伴著自己。他便像她一个弟弟一般,自始至终地陪著她,从来不曾离弃。
  救过他,也是值得了。
  安双成闻她这话,微微垂眸下来,眸光却有些複杂。
  李白被送回徂徕山后,他亲自去找过他。他未有一日放弃过要救出她,甚至几次擅闯城门,最后是他说服他莫要妄动。
  玉姊姊的心愿,并不是自由,而是要太白及卿墨一世平安,他很明白。
  可……玉姊姊对他呢?
  明明知晓自己不该,他却仍禁不住地如此想。
  「玉姊姊,这是恩公托我给你的。」四顾周围确认无人,他从袖口抽出一纸宣纸,将之伸手递与她,「恩公他……一直想念著玉姊姊。」怔顿片刻,他说。
  听见关于他的近况,孙可君心头微微揪紧,忙伸手接过纸,「他可安好?」几分急切地望著他,她终究心裡仍然无法放下。他可安好?寝食可还安稳正常?是否有如她叮嘱过地好好控制饮酒?
  她想见他,很想很想见他。可是此后,却再没有机会见他……
  「恩公一切安好,让我告诉玉姊姊,莫要担心他。」似乎早知晓她会如此问,他淡然应道。
  「那便好。」知晓他过得好,她安心地微微舒缓下来,闭了闭眼,「有时间去探望你少卿大哥吧……他病了一场,据说身子大不如前了。」记起他痛楚的温润眼眸,和他伤神孤绝的单隻影,她便不禁心酸。
  她无法关照他,只能让双成去替她关怀了。
  安双成闻言颔首,恭谨垂眸,「双成知道了。」
  深吸口气,孙可君低头,伸手将白纸摊开于前。宣纸上印著属于他一代诗仙豪气万千的行书字,那许久不见的熟悉墨渍令她不禁眼眶一热,手指细细触上墨黑字迹: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下头注记著词牌《长相思》,大意说著深切入骨的思念,她望著望著,只能咬住下唇,竭力不使泪珠落下,晕了字迹。
  太白,太白……她的太白……
  将宣纸紧紧地揪在胸前,她紧闭上眼,痛与乐并存著深深折磨。
  长安,她应许他的一世长安,已然不可能实现。
  相隔不远千里,可却是一生一世的别离,再无相会之日……
  ──长相思,摧心肝。
  ☆、章回二十《妃子笑》(1)
  天宝十四年,十月,河东节度使安禄山范阳挟兵叛变。
  以「清君侧」为名,安禄山大张旗鼓,说是讨伐逆贼杨国忠,声势浩大,直逼东都。
  而此时,李隆基正与贵妃于骊山华清池玩乐,听了此事,竟是大大不信。
  「荒唐!」
  瞧著眼前跪在地面直哆嗦的驿站信使,皇帝怒颜衝冠,「安禄山向是衷心耿耿,如何可能叛变!」
  信使听得都傻了。太原驿站一收了情报,便是连夜快马加鞭地赶至骊山传报,却没料竟被一句「荒唐」就驳回。
  「陛下……陛下三思啊……」信使不敢违抗皇命,却更不想灭国,整个身子颤颤巍巍地伏在地面,「那安禄山声势赫赫,扬言要取洛阳……定然是要叛变,妄想要灭了大唐──」
  「住嘴!」伸手将牌令打了回去,李隆基怒气衝衝地,喝得信使又是一抖。「朕知道你们平时就看不惯安禄山是胡人,可拿叛变来谗言,实在太过!」说罢,他便拂袖回首,望宫殿裡头而去,竟是不予理会。
  「陛下、陛下──!」
  听著外头信使还不断地磕头请命,孙可君端坐榻前,淡然饮了口热茶,只是不禁嘲讽一笑。
  呵,安禄山衷心耿耿?这真是天下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陛下息怒呀。」一旁杨国忠立刻堆起谄媚笑颜,踱上去替他斟茶,「陛下,你瞧那安禄山平时就与臣不合,定然是有人看中此事……要来谗害安禄山的。」一听说是要讨伐自己,他深怕皇帝将此事怪罪到自个儿身上来,连忙上前要撇清帮腔,就怕被怪罪。
  哼,反正他量他一个鼠辈胡族安禄山尔尔,饶他也不敢叛变!
  「哼!」被这事儿气得不轻,李隆基饮了口茶,「铿」地将瓷杯使力放回桌面,显然并不愿听。
  杨国忠见状,连忙侧首对妹子使了眼色过去。
  孙可君暗暗嗤笑。她对此人基本是一点儿好感也无,先前他羞辱李白,又是对小玉……各方面而言,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奸臣小人,杨贵妃会死,一大部分还得感激他呢。
  「是呀。」假惺惺地堆起温婉笑颜,她伸手过去拉皇帝的手臂,半讽半俞地出声:「这安禄山待陛下一向是赤诚衷心,还拜了陛下与妾为父母呢,怎麽可能叛变?」佯作纯真婉约,她笑靥如花,心裡却是万般嘲讽。
  看哪,败坏一代盛世的皇帝,沉溺于酒色春香的昏君……反正人之将死,她就顺水扮个妖妃也不坏?
  李隆基见了她的笑,心裡又想起武媜,气焰登时大半消去。「朕知道。」轻歎口气,他伸手欲揽过她身子,却为她给避了过去。
  「陛下,妾身子不适,先行退下了。」嫋嫋婷婷地起身一拜,孙可君回身离去,只是暗暗地歎。
  她的死期,不远了。
  一旁几个臣子听得气愤难平,可碍于眼跟前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又是恩宠盛时的贵妃,若是说错了话,怕是要人头落地的。
  羽林军卫将军在外头狠狠地抡起拳。
  奸臣!妖妃!竟妄言误他大唐!
  安禄山攻陷都城兵报不断传来,李隆基亦逐渐从半信半疑,转成了不得不疑。
  十一月,河朔各地逐渐不支安禄山攻势,一一降于敌军之下,唯平原坚守不降,坚守十七郡不屈。尚知恐怕无法久撑,郡太守颜真卿派人至京城传报,力争皇帝派兵相助。
  「陛下,平原郡太守派人急报,说是十万火急。」
  躬身揖在大殿之前,侍卫垂首禀报。
  早朝之上,群臣躬身禀公之际,侍卫快步入厅,跪于大殿之前禀报。
  「让他进来。」随手一挥,李隆基漫不经心地道,心头几分心烦意乱。
  近日不断有安禄山叛变之事传来,他听得心都烦,可又不愿猜疑这个他认知中一片忠心的胡将。
  而时颜真卿在朝堂之上颇受当初贺知章、张旭等人推崇,只是出任太守之后,便闻得他时常与客饮酒,十分荒糜。但其父颜惟真殁前尚曾为太子太师,颇有威望之存。
  「陛下,东平郡王安禄山叛变谋反,攻陷河朔多处,逼近潼关……请陛下,马上派人加兵抗敌!」字句铿锵有力地,信使跪拜于地,语速稍急,信报双手奉于前。
  「什麽!」闻言为之大惊,李隆基这总算大梦初醒。颜真卿于朝堂上向不是滋事之人,他的话,绝对非为谗言!「快将捷报呈上来!」心裡又气又急,一旁朝官立刻将信使手中章奏呈上,裡头文字瞧得他愈看愈气。
  「岂有此理!」震怒于安禄山的叛变,皇帝大手一挥,「派安西节度使封长清任范阳、平卢节度使防守,六皇子李琬率兵十万迎敌,与金吾将军出战。」龙颜威怒,他凤目一挟,启唇又道:「毕思琛,速至东都募兵抗敌!」
  「是!」
  将帅长揖领命,满朝文武闻言欣喜,这死气沉沉的朝堂总算有了丝生气。陛下终于醒悟,要派兵抗敌了!
  可这欢喜之气并无存之多久,封长清与金吾将军高仙芝採守势不出,竟被杨国忠及监军等谗言畏敌,天子一怒之下,以「失律丧师」之罪下令赐死斩首。
  封长清与高仙芝为大唐名将,如此一斩,震惊了整个大唐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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