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啼传说

第7章


这世道人心惶惶的,咱一个老百姓,别参合那些事了,说来……”老头子回头眯着眼笑道:“孩子明个儿就满岁了吧?”
年轻人抬起头,憨憨笑着点点头:“嗯!这更夜过了就回去合一眼,明晚大伯要过来吃酒呢。”
老头子嘿嘿笑道:“那是那是,说来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有幸认个干孙儿,真是造化呢,哈哈哈哈哈~”笑声未泯,只听年轻人一声嚎叫!直瞪着老头子身前“噗嗵”一声坐在地上!老头子一回头!正碰上一张死人脸!那老头子哪见过离自己一寸近的死人面孔!寒毛倒竖下“噔噔噔”向后跌去!
古道,西风,街旁的烂槐树上,正晃晃悠悠地吊着个青紫的男人,两个更夫唬着脸嘴唇直打颤,噎声道:“刘……刘大人……”还没等说完,只听周围“噗嗵噗嗵”掉下十余个武士的尸体!
一阵寒风抚过,满街落叶打着卷向深黑的苍穹卷去,尽处,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走吧……”那黑衣人转过身道,风,正撩过他的长袍,那一刻,年轻人怔住了,在他眼里,那人并不高壮的身体,却透着一股震撼和慑人的味道!
仿佛,就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兜住他的灵魂。
“霜……冷?”他不自觉的喃喃道……
就是这样吧?对,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那个义军中在敌后的杀手,一定就是他!
“别!别杀他!我求您了!”
年轻人晃晃头,才看到老头子护在他的身前,而那不高壮的却高大的人已来到两人瘫软的身前,一双睛芒死死套中他们。
不会的……他不会杀好人!霜冷是英雄!他是为不公而出生的男人!他不会杀无辜的人!
年轻人心内拼命吼叫着!可颤抖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他多想告诉老头子!他不会杀人的!他是好人!
“哧……”
老头子的鲜血在年轻人眼前耀出黑夜中最眩的色彩,随后,他叫道:“好人!”
就那样……眼前一黑……
不同的是,眼前是绿雪啊……
霜冷停在北界起鹫街的街口,漫天细雪,遮遮掩掩地抹着眼中的红灯,偶尔看到那红灯黑字,一双“宝月”惹起太多太多莫名的感受。他……蹲下身,捞起一把快化做水的雪凝,凑在嘴前,舔了一口,依然……入口清凉。
随后,他看到了雪飘后,迈来的身影。
一身唐紫的紧身武士服,印着麒麟瓦当的降色披风,长发背后下寸束辫的白头,横鼻的刀疤脸,一手六尺重剑……
“刻逅渡……”霜冷愕然道。
武士冷默的眯起眼盯着霜冷,随后蓦地迎雪大笑!直震的满街红灯碎裂!在霜冷心中,那笑声已让“宝月”二字灰飞烟灭!
“夹谷究?霜冷?嗯?”刻逅渡嘲弄地挤眉弄眼,随后又是一气大笑,直到他心满意足才举指重剑,摇向霜冷,肩头一耸道:“叛徒!这一刻,对于你来说,是向刘七将军赎罪的一刻!怎么样?死在雪堆里不是你的夙愿么!”
霜冷晃了晃头,随着刻逅渡的笑音,腿上早已泛起痛感,可听到刘七二字时,脑中蓦地一片空白!
似乎……自己牵扯的太多了吧……
霜冷“嘭”地跪伏在地上!头触雪地狰狞着咬牙道:“究谷究!霜冷!霜冷!夹谷究!我到底是谁啊!!!”
刻逅渡哼了一声,看着霜冷,默然道:“你不是要去问宝月么?可惜啊……她要死了!”
嗡地一声……
霜冷跌跪着起身,眼中泛过慑人的寒芒,手间已多了一把霜啼刀,蓦地,却无力的垂下刀身,喃喃道:“告诉我,渡,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不停的想起陌生却又熟悉的往事,我若是夹谷究,那谁是霜冷?我若是霜冷,为何都道我是夹谷究?宝月又是谁?你告诉我!你他妈的告诉我!”
刻逅渡默然看着霜冷,也默然地听着他的咆哮,然后横过剑锋,道:“你为什么问我?你为什么知道我刻逅渡能答你?别蒜了!装傻的叛徒我看多了!可是我没想到!连宝月你都想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原第一杀手若是如此伎俩!宝月真是瞎了眼了!你他妈去死吧!”
风雪蓦地静止了一刹……
紧接着!霜冷只感到万道针锥的热流穿过自己的身体,嘴中一甜,扬着血雾跌出起鹫街!
刻逅渡“嗡”地闪过身形!六尺重剑似像刨开流星般划过一道绝妙的弧形!直劈向霜冷!
无数的片段盈绕在脑间……
霜冷……
夹谷究……
宝月……
“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
“你会忘记我!”
“我不会。”
“你会!”
“相信我……我不会。”
“你会失去人格,就为了你那荒唐的任务!”
“世界上没有不荒唐的事!”
“那么你就要为这荒唐将我忘记???”
“我说了……我不会……”
“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荒唐事?你答应我永不做的!”
“为了……”
“荣誉吧……”
“若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去吗?”
“你还去吗?回答我!!
“啊!”
“是你啊!!!!!!”
霜冷单手拄地!霜啼刀在万均一刻包容了漫天雪霜!那反扑的冰雪力量将刻逅渡吹得一干二净……
“别!别杀他!我求您了!”
老头子压在年轻人身上,双手合在一起,在霜冷眼中,像是极乐的神佛,他干哑着嗓子去搀扶他,却见刻逅渡闪在他们身后,一刀紧着一刀……在那年轻人哭泣着信任着心目中最后的乱世英雄的神话、最后的光明信仰和期待时,被豁了头……
然后……
刻逅渡试着血剑,说:“你,是杀手,是没有人需要知道你的名字的。”    
第六谈 霜冷迷月 之 自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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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谈 霜冷迷月 之 宝月
“冷么?月?把手给我。”
“不冷。”
“呵,呵,呵……”
“傻样,越吹越冷。”
“嗯……再等一会,就好了。”
“我们会冻死在这里吗?”
“不会,我答应你了,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能活着……真好……”
京,顺天城外十里许的森山,早披上了银装,冬雾,颇浓,老鸦,在吼。
大山南脚,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七千禁军勒马南山,马嚼子喷出的霜雾,更浓了。
这些大明中的王牌,脸上已挂着不自在,那雪也抹不掉的愤怒,倒像火山爆发,反把雪色烤着了,热腾腾的蒸气,人马的呵气,在这沟子里恍恍惚惚的,一道道黄盔人马,远处瞧去,却像一道道飘忽的妖火。
“妈了个巴子的!两万督骑竟劫不住一个霜冷!愣是让他溜进这鬼沟子里!老子告诉你们!今天拿不到他的脑袋!谁他妈的也别想回家热被头!”喊的这么凶的,姓房,领了三年兵,今儿个说真的,不想栽在这里,他满脸麻子,坑坑洼洼的,底下人叫他房麻子,上头叫他鬼房,说来说去,其实他长的就不像一个人,可是,就这么个不像人的东西,残酷的锦卫见着他也得叫声房爷爷。
他胯下一扭劲,把身下的战马硬是扭了个躐趄,随后一束马鞭,回头吼道:“甘成!”
“属下在!”话毕,一声马嘶,蹿出个汉子,房麻子一甩马鞭,又吼道:“去告诉围山的督骑头子!后退五里!搜山由禁军直接负责!另 外!你他妈的告诉他!别喝的云里云外的!小心霜冷掏了他的心肝!那时不是我们去杀霜冷,反是救他督骑的命了!妈了个巴子的!”
“属下得令!”这叫甘成的汉子一拍马股!马蹄子卷起雪粉一溜烟飞驰而去!
房麻子勒了勒也欲上前的战马,眯着鬼眼望着甘成由大变小的身影,蓦然间竟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孩子,若不是王道无理,你早是大 明的将军了啊……”
接着,他深吸口气,转头望向山里重重的密林,飘雪并没掩住他那双慑人的鬼目,似乎,他已看到霜冷九天无粮,身驮爱妻的身影了……
霜冷紧了紧背上的带扣,同时间瞄了一眼林外那双鬼目,呼了口气,向上颠了颠背上的女人,轻声道:“这儿,出不去。”
“你怕他?”女人贴着他的耳根问。
霜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他有信仰,有信仰的人,意志坚定,不易取胜。”
“你的信仰呢?”女人又问。
霜冷木了一下,转过头,深深望着背上的女人,每次和她面对面,霜冷的心,就很暖和,她很美,美的一点暇疵都没有,他相信完美两个字,是可以安在她身上的,他嗅了一口女人珠唇间呵出的呼气,仿佛又迎回了某种力量,他说:“宝月,我们能出去。”
宝月咪咪浅笑,拧了拧霜冷冻红的鼻子,说:“傻样,人家在问你的信仰。”
霜冷似乎被捏出了鼻涕,忙抽了抽鼻子,纳道:“我不知道。”
宝月看他转过头去,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脸乖乖地倚上他的脑后,轻声道:“那我们就出不去了。”
霜冷一震,玄又静了下来,喃道:“能出去。”
他没有回头看宝月,而宝月已闭上双眸,迎着雪粉浅笑着,在那雪花融在她白肤上时,她就知道霜冷能带她活着出去,可出去,有不同的出去,或者可以说,霜冷一个人能出去,或者还可以说,自己能出去,这都是出去,两个,似乎只能活一个。但宝月相信,霜冷能带着她一起 出去,女人乐观点好,至少现在她可以和爱人挤在一起,那为什么不享受这“至少”呢。她早已习惯霜冷的支言片语,但每个从他嘴里呼出的 字,都一样带给她灵魂,霜冷说能出去,就一定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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