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似故人来

  
  ☆、第三节
  那日捕的鱼深得柳世青的喜爱,于是他们就天天翻山越岭的去那个湖边“沉鱼”。
  又一日，吃完午饭后,太阳已经西斜。温度适中光芒万丈，在绚烂晚霞中尽情挥洒。远山如画,近水明镜,如此美景,不享受实在可惜。于是他们走在河边的小木桥上，饭后散步。
  到了尽头，柳世青突然恶作剧的问：“还要不要继续走”？
  “好啊”。她说
  “那你一路走好哦，慢走不送。”柳世青促狭的笑。
  前面没路了。一片清清的湖面漾在眼前。
  “柳世青，你去死啊啊啊”。小木大叫。
  闹够了后，小木拉他坐在木桥上。她摇摆着双腿，盯着平静的河面。
  突然，小木问：“喂，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没错，她反应就是这么慢,每每事情的新鲜度都过去了，她才晓得问。
  他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面上立即不复在这之前的温润，淡淡开口：“我可以不说吗”？又苦笑了一下，那么悲凉：“那些，应该不会有人想要知道的”。
  见他不愿多说，小木也不便多问，只好尴尬的活跃气氛。她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不是非要把每个事都搞明白，既然他提到会痛苦，那就不要说了。
  “你看，这里的树这里的云，是不是都很好看”？她望着天空，数着云。
  他浅浅一笑，“是，比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都好看”。
  他对她而言是神秘的，对他那笑容更是没有抵抗力，痴痴的开口：“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却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的耳根都泛着微红。他偏过头去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见她正盯着不远处的水鸟。
  几只褐色的水鸟扑腾着翅膀，拍打着水面，咿咿呀呀叫唤着。
  激起的流光碎珠金光闪闪，灼灼光华落入她带笑意的眼。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缕鬓角的发蹭上脸颊，他不知怎地，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替她拂了发。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夕阳染红了她的脸颊。
  他的手还停在她脸上，就这样一直安静。那是的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一刻的宁静如此珍贵。这是他们后来梦也梦不到的最美的梦。
  还是小木先开口，打破了这暧昧：“喂，柳世青，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柳世青被震住了，她说的话和她的害羞一点也不像，真不可爱。他愤愤的落了手，语气不善：“随便你”。语罢再在距离她远处挪了挪。
  小木偷偷笑了，他也有心事被说穿气急败坏的时候啊。哈，真可爱。
  她突然很想捏捏他的脸，顺便调戏回去。她两手一伸，马上就要碰到了，却因距离计算失误，她大半个身子都将斜欲斜的倾往湖面，还没碰到人家，自己先和河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边人听到“噗通”一声才慢慢转过他那矜持的头来，这一转就大惊失色。“喂，你别急啊，我来救你”。说着就跳了下来。
  “你干嘛啊，别下来，我又不会被淹死”。本来是一个人在水里扑腾，好了，现在俩人都下去了。
  其实这水真不浅，齐腰深啊！
  弄湿了一身衣裳，搞得那么狼狈。真是！他们俩人就站在水里，怒瞪对方。
  “你为什么要跳河”？他先发制人。
  “天太热，我下来凉快凉快”。她不知所云。
  “怎么上去”？他也无奈。
  她不答话，径自转身朝另一边游去。
  “喂，你去哪”？他有些焦躁，抓住她的衣摆，不让她走。
  她转过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放开，自己不会上去吗”？
  然后他就真的放开了。
  她好半天没听到动静，疑惑的转过头去，他一脸落寞神色。
  “喂，你没事吧”？她怯怯地开口。
  谁知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起水花泼向她。
  啊！震惊了。
  “你干什么”？回击的是更多的水。
  “帮你凉快凉快”。他得意地笑，很孩子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木发飙，谁与争锋？于是，两人就互相舀水泼向对方，好不热闹。
  等到湿漉漉的上岸，才觉得尴尬。不过江湖儿女，这也没什么。便豪放的走在前头，这也忒豪放了，被几根杂草绊了脚直接扑向大地。
  后面的人凉凉的瞟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扶她起来，然后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蹲下身来。
  “干什么”？她双手护胸。
  “上来，我背你”。
  “不需要，我又不是没有脚”。她嘴硬。
  “你有脚也不见得会走”。他不屑地说。
  “就是不要”。她背道而驰。
  突然，后面一双手搂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抱起她的腿，她来不及大叫，就轻而易举陷身某人怀中。迫于平衡，她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正人君子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将头缓缓靠向他肩。不过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所以她就又抬起头来。
  就这样回到家后，他才将她放下来，“你先换衣服吧”。说完转身出去。
  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喊住他：“柳世青，你会不会,离开我”？她还是问了，她现在越来越依赖这种幸福，可是如果有那样一天呢？
  他敷衍一句，“你先换衣服吧，着凉了就不好了”。转而出了门。
  他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他经历的那些，她不必知道。以后，她还是过她的生活，对这些一无所知。
  
  ☆、第四节
  
  微风摇荡着轻盈的夜色，他颀长的身影立于窗外，似一尊不苟言笑的雕塑，目光始终望着远方，黯然的情绪深藏眼底。她走近他，和他并肩。
  察觉到来人，他并没有立即侧头，而是径自开口问：“要不要去看星星”？
  “好啊”。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出，只是为了让他的背影不再那样孤单。
  他们从小屋后面的梯子上了屋顶。
  屋顶月明星稀，倒没什么星星好看。偶尔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
  “真是天不如人意，连星星都不帮我”。他状作无奈的笑。
  “其实没关系的，在这儿说说话也挺好的”。其实她想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好的。
  他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随即传来：“其实我一直觉得，能像你这样生活，真的很幸福”。
  “如果你愿意，当然也可以啊”。她急急应道。
  他不置可否。
  “明天我带你去集市吧，那里很热闹的”。要不他非得在这儿抑郁死。
  “呃”，他颇有点疑难地点了点头。
  “看，萤火虫”，一抹柔柔的亮光自夜中闪现，宛如点点星明，不消一会，飞来了好几只，淡淡的光绕着他们，相映成趣。
  他对她缓缓一笑，就着这样的夜色，直看得她心神荡漾。
  第二天，他们一前一后去了镇上，一如之前多次，小木在前蹦蹦跳跳，而他在后陌生沉默。
  好久没来逛街，街上有很多新式样的发簪，她在胭脂铺和首饰摊前流连，柳世青无奈，跟在她身后。不过他虽低调，高调的长相却引来不少男男女女的侧目，这让小木很不满。凭什么她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这样待遇，他才第一次来好不好？
  她不屑的哼了声气。
  逛了几条街，看他在集市上兴趣缺缺，以为他不喜闹市。谁知他却径直走进一家店铺，四下望去，皆是古琴，简朴雅致，只是客人稀疏，不免冷清。
  他看中了一把琴，正待走过去，老板这时忽然开口了：“客官真是好眼光，刚不久王爷来，一眼就相中了另一把洗凡琴。我这店虽说皆是上品，可真正当得起价值连城的，也就这两把。”
  “王爷，哪位王爷”？小木率先问道。
  “咱都城还有哪位能如此大阵仗？当然是大名鼎鼎的九王爷了，虽说他与皇上无甚亲戚关系，但却为国立下了不少功劳，本来是镇国将军的，这几月才从边疆回国都来，圣上赏赐了一座府邸，就是九王爷府”。一说起这位王爷，老板絮叨了好久。
  柳世青始终不发一言，微曲的手指轻轻滑过棕红琴面，接着抬手抚上琴弦，骨节分明温润如玉，带动袅袅琴音。小木把持不住，不觉有些痴了，他低眉时的清俊，拨琴时的流畅，直至结束，她还一直在发愣。
  老板摸摸又白又长似拂尘的胡须，欣赏的笑道：“这可不是每个人都弹得起的”。
  “你想怎么样”？小木警惕道。
  “相传五代南唐的忠懿王嗜琴，曾命人四处寻求斫琴良材。差人夜宿浙江天台山寺庙，有感瀑布撞声对年久桐木屋柱的作用，于是取其木柱阳面斫制‘清绝’、‘洗凡’两琴，音声绝妙，为传世上乘极品”。一直没开口的柳世青突然开口，而且很道貌岸然的样子。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老板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看你这人不像一般俗人，果真与众不同”。
  他微微颔首，当是接受这夸赞。
  “这两把琴乃是我的镇店之宝，本来是要一直留着的，只是老朽年事已高老，再无心经营了，只想余生安乐”。顿了顿，又道：“今日九王爷来，相中了‘洗凡’，便买走了。我这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卖的，若不是风雅之人，我是绝不会将琴交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