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最怕无心,若是有心,天涯海角,怎会找不到所想之人”?老板抚着胡须轻笑,原来小丫头是在担心这个。
“有心就一定能找到吗”?她有些不确定。
“不一定能成事,但至少能放正你的心”。老板意味深长的说。
“真是这样吗”?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他摆摆手,回里屋去了。
是啊,与其在这里枯等,还不如早一日出发去找他,即使帮不到他,至少能看着他,让自己安心。
出了琴铺,小木豁然开朗。
天空阴沉,路上行人皆往来匆匆,奔走相告。突然寂静的天空中响起一记闷雷“轰隆--”,暗沉的乌云聚集一团,雨点像断线的珠子,一时散落开来。不多久,地面就被洗刷成黑褐色,这样的雨让她冷静。
刚才老板出来给她伞,她拒绝了,她想她需要这样一场雨,让她的想念倾泻而出。
三年来她从未如此清明,一直浑浑噩噩的过完一日又一日,想着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带来她最喜欢的栀子花,那样的期待从没实现过。
牵动满是雨水的嘴角,她轻轻笑。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回去后毫无意外的她病下了,两日高烧不退,幸得她是大夫,自己开方自己熬药,倒捡回了半条命。
病好后,小木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要去找他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很期待与他再次相见。
灵谷峰,小屋,这儿的山水都陪着她长大,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会离开这里。
可是那个人,他也许需要我呢。“等我回来”。她默默微笑。
☆、第九节
琴铺老板告诉她要用心,可她长至这般大,却从未出过这个小镇。要去国都,实非易事。
她沿途打听,才知国都是金陵。她一向过着世外生活,偶尔到镇上来购置家用,并不知外界之事。她虽不懂人情,但医术绝妙,一路上在客栈投宿时顺道替人诊治,就这样约莫两三个月,终是赶到金陵。
路上行医救治的多是穷苦百姓,已花了她不少银子。她身上的盘缠已所剩无几,只好在暗中打听柳世青下落的同时找份活计。
柳世青的事她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听,在偌大的金陵城里奔波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这日行至九王爷府,她忽的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去琴铺,老板曾提到这人,王府金碧辉煌,确实不大寻常。门口有人
在招呼着什么,好像是王府里要新招一批下人。
她虽说没多少钱了,但也不至于去当丫鬟吧。可转念一想,这九王爷并非皇亲国戚,却拥有如此豪华的府邸,定然与弑君篡位的皇帝脱不了干系。柳世青若要报仇,定会找来的。不如先进入府中,说不定还能帮到他。可在王府里自然不能随便走动,恐怕更难找到他。但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否则即便是海底捞针,也未必找得到他。
她被派到后花园,每天扫扫落叶什么的,见到的无非是些丫鬟下人,就连府里的王爷,都未曾见过一面。
今天紫玉找她去上街,说要买些首饰。紫玉是她新近认识的,和她处得来,就经常玩在一起。
好久没出来逛市集,连鸟儿都变得兴奋,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哎,新到的胭脂水粉”,“刚出锅的包子喽”......街上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她们买完东西,本打算要回去,小木却看见对面街上的糖葫芦,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老板,我要这两个”。小木指着两个红晶晶的糖葫芦笑眯眯的说道。
“给你,一共是两文钱”。老板接过钱,递给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刚一转身要去找紫玉,突然身侧冲来一面急风,那马儿被背上的人鞭策正发狂似的疾驰,街上行人争相避让,她却偏撞了个正着。她脑子一片空白,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最后的节奏。
她本能的转头去看,未来得及看清那马,突然腰上一紧,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衣袂翻飞,她看不清那人的脸,旋了几转,耳里依稀回荡着紫玉的惊呼,可她脑子晕的很,根本反应不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那男子转过头来,却只是模糊的轮廓。
她看不真切,眼前朦朦胧胧,头晕得厉害,终是倒了下去。
和晕倒后的她一并沉默的,还有一个人。
柳世青在巷口看到了整个过程。街上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真是像极了她。他的目光一路追随,心里却不敢相信。她明明是在灵谷峰,怎会在这里,直到看清她的侧脸,他不知该是兴奋,抑或是喜悦。可这时街上一匹马横冲直撞,眼看就要往她的方向那里驶去,他正要出手,却被旁边的郑萧拉住。他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出手,但难道要他亲眼看着她.....他攥紧拳头,想要冲出去,为时已晚,那马已经到了她的身侧,他的心陡然一惊,这种感觉再次清晰,他要失去她了。她对他,已经那么重要了吗?
幸好此时,旁边马上的人飞身下马抱过她,躲过一劫,否则他不敢想象。
可即使是失去,他又何曾拥有过?
☆、第十节
睁开眼,头顶的描金帐子,舒适的雕花木床,四周安静得让她恍惚以为这是梦。她刚想起身,就听到屏风后好似有人在低声交谈。
“王爷,您回来了”。这声音低稳,好像是...李管家?
“嗯”,一个略显沉哑的声音。顿了顿,那道声音又说:“她还没醒吗”?
是说她吗?李管家叫他王爷,那他是......
“我刚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哦,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人声隐去,房间里边的静悄悄的。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后。桌前坐着的男子面容冷峻,眉目轻阖。俗话说“相由心生”,他怎么看也不像弑君的叛臣。
“你醒了吗”?他并未睁开双眼。
“你......你怎么知道”?他明明闭着眼,怎么看见?
“醒了就走吧”。他懒懒的道,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好啊,不过你出手相救,我总不能就这样走吧”。她也不想以后欠他情义。
“那你要怎样”?他睁开双眼,似等着她的回答。
那眼睛没有其他同龄男子的意气风发,却出人意料的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既是他出手救了她,她想他也并非是心思叵测。他呼风唤雨,一般东西自是不会在意,那就以一纸药方为谢吧。
“王爷定是公务操劳,肺火才会如此旺盛,这是我多年研究的去火良方,想必定可以帮王爷清心安神”。她浅笑地看着他。
“既然知道我是王爷,那也应该知道”,他顿了下:“本王从不喝药”。他回看过去,笑意却是微微嘲讽。
她似是早就料到没这么容易,“我还有一方子,只需陈皮和枸杞泡水,便可制成橘皮糖茶,亦有同等功效。王爷不妨试试”。
他一直不喜与女子亲近,孑然一身,更是令无数城中女子倾慕深情。
她走后,他缓缓走向书桌,拿起她方才写的那方子,嘴角轻勾:“字倒写得不错”。
刚才义父让他过去,说是有事相商。林放在南疆又立战功,没有了外乱,这对他们显然是如虎添翼。只是待他回朝,如何收回兵权,才是令他头疼之事。
罢了,不想了,近来常为这些事所牵扯,已经好久没去柳兄那儿了。他抚的一手好琴,好的琴音足以让人修身养性,忘却忧愁,他也该放纵放纵自己罢。
小木又回到了后花园,拄着扫把想着今日的事。呀,还没告诉紫玉呢,她该要着急了。突然听到千浔河对面有人声,却在抬头望见那款款而行的身影时,浑身如被下了咒法,动弹不得。能让她如此,除了柳世青还有谁?
花园与亭子间隔着条河,九王爷与他在千浔河另一边的亭里落座,还屏退了下人。她不好过去,只好就这样远远地望着,望着他垂首抚琴,还似从前温文儒雅。他们把酒言欢,你来我往,她在一旁也看的心神荡漾。
突然,他起身告辞,她急的丢了扫把,一路追上去。却在刚经过揽月亭时,被叫住。
“站住”。许长安的声音里七分醉意,三分清醒。
三年不见,再见却只是个模糊的背影。小木不甘心的望望柳世青消失的拐角,慢吞吞地走过去。
“过来,扶本王回去”。即使是醉了,他还是不改支使的口气。
柳世青早已不见,她丧气的拽起他的肩膀,拖他回去。
本以为他好歹有一丝清醒,却不想已醉成一摊烂泥。他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上,一路上走回他的房间,她差一点就断气了。
把他丢在床上,小木坐在桌边休息,她的胳膊要酸死了,都怪这个王爷。
他竟还没醉倒,含混不清的开口:“去给本王......端碗醒酒汤来,本王还要看......还要看公文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里终于不再嘟囔了,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还真把她当他家丫鬟了?都睡死过去了,还喊着醒酒汤,真是有毛病!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见到他了”。小木不解气的踹了几脚已经酣睡过去的许长安。
她出去后,正好碰见叫王爷用晚饭的李管家。
“王爷呢”?
“王爷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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