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似故人来

第24章


  傍晚时分,楚听换了身云锦丝缎制的便装,早早的到了长公主府。
  “将军姐夫,你还没吃饭啊?”楚听看着往亭子里的石桌上张罗饭菜的皇姐,一脸茫然。
  “嗯。”柳世青不好意思的微微颔首。
  “小听,你们都少喝点酒。”楚清音一边往桌上两人的碗里布菜,一边对楚听微斥。
  “知道了皇姐,诶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楚听一拍脑门,笑嘻嘻说:“其实你是想让将军姐夫少喝点酒吧?”
  “你......多吃菜少说话!”楚清音恼怒,黛眉拧结在一起。
  “哈哈,被我说中了。”楚听转转黑溜溜的眼珠,笑得一脸狡黠。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楚清音气的脸上红红,一跺脚走远了。
  虽然是皇上,在他们二人面前却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他今年虽然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小听,以后要听你皇姐的话,别再像小孩子一样了。”柳世青轻轻说着,眼光不经意的飘过庭院里昔日幼嫩如今已经繁茂的一株玉兰。
  花朵高贵大方,花色或浓或淡,高高挂在枝上,只可远观。
  “将军姐夫,为什么这样说?”楚听心里突然像是猜到了些什么,忙问:“你是不是要走了?”他早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可是他很喜欢他,皇姐也很喜欢他啊。
  “......”柳世青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不让你走,皇姐也不会让你走的!”楚听的语气突然变得霸道,像个要抢回心爱的东西的孩子。
  “小听,听话。”柳世青摸着他的头,软语宽慰。
  “不要。”楚听扭开头,避开他的手掌,一脸置气的模样。
  良久,柳世青幽叹:“小听,不是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美才美。
  ☆、第三十七节
  
  楚国如今大败吴军,自此无需再向吴国年年进贡珍宝,从今之后便算是独立了。这样他也算是功成身退,该离开了。他要去金陵,他的国家曾经辉煌的都城,去杀了许渭为父母报仇,却找那个他经年不忘的女子。
  柳世青一人对着窗前明月,低低的说着话:“其实我那时去王府的时候想,如果我真的再见到你了,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那我也装作不记得你,那样就很好,我们彼此都互不相欠。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只是真的看到时,心里却觉得莫名的悲苦。我还是不能放开你啊,小木......”
  楚清音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眼前男子高大的背影,很想冲上去拥住,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拿什么来爱他?她只有一个国家,还要靠他来守。她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子,还把他囚禁在这一方皇宫之中六年,他是恨她的吧,她有些绝望的想。
  那件赵皇的事,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怯懦,因为年纪轻轻,所以很多事情就被逃避了责任。可当柳世青出现的时候,她突然害怕,那个病体孱弱的泱泱大国之主,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人,经年后经奇迹般的相遇。她害怕柳世青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薄义的寡信。当初若是自己回国劝父皇出兵援助赵国,及时出手,恐怕不会是那样的局面。
  “对不起,你走吧。我不该留下你的。”你不属于这里,你该去追寻你想要的生活。其实她决心让他离开,是怕若是有一天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连现在的一点点温情都不会再有。
  “你愿意放我走?”柳世青转过身,望着她的眉间有些疑惑。
  “我从未囚过你。”楚清音笑了,本是万千娇媚,可云鬓和着木兰玉簪堆砌的花颜,却让人无端怜惜。
  “多谢。” 柳世青朝她颔首。当日她救了他,如今又愿意放了他。这个他曾以为恶毒阴险的女子,其实是善良的。他真心感谢她。
  “嗯。”楚清音随意应了一句。
  秋风又起,秋雨缠绵相和。珠帘外庭院里的三两颗芭蕉,叶子被雨水打的清响,长夜漫漫,夜长人奈何!人走茶凉,只余漫长相思。
  楚清音一个人坐在殿外空阶上,看着一处空地。
  “皇姐,天凉,别穿那么少。”楚听不知何时来了,他也与她席地而坐,手执一件披风为她披上。
  “小听。”楚清音柳眉轻颦  ,心中暖暖,出口却是斥责:“你怎么来了,快回屋里去。”
  “皇姐,我陪你。”楚听将头放在楚清音膝头,呐呐地说。
  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像一朵柔软的云将楚清音包裹,顿时她心里的失落都被感动挤走,只余满心温情。“好听儿。”
  冬至的时候,柳世青出了宫再没有回来。大雪苍茫,纷纷洒洒落在眼前。楚清音站在宫楼上,远远望着那抱琴远走的身影渐变渐小,最后变成皑皑白雪中的一粒黑点。
  “ 豆子山,打瓦鼓。 扬平山,撒白雨。 下白雨,娶龙女。 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她轻哼起初见他时唱的那首他说的‘艳歌’,眼泪不禁潸然落下。
  金陵九王爷府
  今日郑尚来了王府,与许长安在书房里不知说了些什么,许长安打从书房出来后,神情就变得格外古怪。
  “今天是冬至,厨房里煮了饺子。”饭桌上没人讲话,小木感觉心中惶惶,便下意识的开口。
  “嗯。”许长安简单答应着,心却不知已经飘到多远。
  潦草的结束了晚饭,许长安又早早的回了房里。薄薄的夜色里,小木看见几个黑影在房梁间穿梭。
  夜半,小木刚刚睡下,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
  “是我。”许长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小木打开门,见他一脸倦色。
  “诶怎么了,你......”小木想把身上的许长安掀开,无奈他真的很重。
  “唔,别动,让我抱一下。”这是贪恋她怀抱温暖的许长安如乖巧的大猫,懒懒的不愿意动弹。
  就着这个难受的姿势,小木与许长安僵持在她的房门口,许长安的双脚还在门外。
  “那个,先进来再说吧。”小木试着换一种姿势,她的肩膀被他压的很痛。
  许长安没有动弹,良久,他轻声说:“谢谢。”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开,留下小木一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谢谢。
  暗夜风高,许长安偷偷潜入他常常与许渭共用午膳的安乐宫,至于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明黄色的龙榻上睡着的老者面容苍老,一派安详。也许梦中的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视如己出的义子会有一天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对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把你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为什么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怪不得他每次派影卫出去探查他父母当年遇害的消息总是受到阻碍,原来还有一个比他权势全是更大的人在掌控着一切,而这个人,不是许渭,又会是谁呢?许长安被心中越积越浓的恨意怂恿,手握匕首慢慢走近龙床。
  距许渭的咽喉一寸,躺着的人突然幽幽开口,在空寂的宫殿中显得格外骇人:“长安。”
  “啊――”许长安失手丢了匕首,利刃在明黄色的龙被上划开一道口子。
  “你还是来了。”许渭笑了笑,突然咳了起来,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帕子上带着殷红的血。
  “你......怎么了?”许长安出声询问,他知道他本该一刀结束面前这人的生命,只是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情不自禁的问出这句话。
  “朕老了,呵呵。”许渭笑着问:“长安,想知道当年你父母遇害的事吗?”
  他没说话。
  许渭自是知道他想听,便娓娓述来:“当年,沧州大旱,那里的百姓都陆续迁往北方。你的父母带着你一直向北逃到了灵谷峰一带,那时当地百姓和官府有些冲突,动乱之中你的父母被饿死了。而我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你,很好看的一个小孩子。我说自己没有子女,当地的官员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你,说要给我当义子。”
  “我问你愿不愿意,你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好笑,便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叫小石头。我还在想,哪里会有这样给人取名字的呢?便让你随了我的性,叫长安。我会给你,一世长安,再不奔波流徙,永世安宁。”
  “可是我的父母,他们的死也和你有关系?”许长安听着许渭静静谈说的回忆,并未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依旧抓着这点不放。
  “是,是与我有关系。当时我还只是一个赵国的三品文官,怀才不遇,亲眼遇见沧州百姓流亡。我并没有用自己所带的财务赈济,也没有向朝中反映,而是把它当做一个击垮右相郑尚国政制度的缺口。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在朝中得到重视,也准备去右相家里拜访,却被拒之门外。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这样。面对事实的无动于衷,这个人的心肠到底会是多硬。为了自己的仕途,罔顾他人的性命。
  “我说完了,你若还想杀我,”许渭递上跌在被褥上的匕首,语气沙哑沧桑:“那便动手吧,咳咳。”
  “我......”许长安一时不知作何言语。在外他是威风凛凛的将军王爷,没人敢妄意评论他的身世,他的一切都是许渭赐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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