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司寝绊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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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树胡同苏家,在京城,真是滴水入海,波澜不起,没一丁点能让人另眼相看的人家。
    已逝的苏老爷子,也就是苏诺的祖父,是京效普通农户家的小儿子,因家中田产不丰,养活不起,便到了京中一家油粮店做学徒。
    那油粮店规模不大,乃是一对老夫妻带着独女开的,就在城北槐树胡同类似贫民区之地,大富大贵没有,不过混个温饱。之所谓要招苏老爷做学徒,却是因为那对老夫妻年纪不小,体力不丰,独生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做不动活计罢了。
    苏老爷子是个实诚人,那对老夫妻也不是刻薄的,两下里相处的很是不错,时间一长,一来二去的,苏老爷子成功上位,勾搭上了人家油粮店的小姐,也就是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花季年华,苏老爷子身强力壮,那对老夫妻也是疼爱女儿的,没提什么入赘,爽快的直接就办了喜事,而后,便把油粮店交给小两口管理,老夫妻得以宜养天年。
    小两口新婚燕尔,恩爱非常,成亲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孕,把老夫妻乐的见眉不见眼,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大胖小子临空而降,妥妥有了第三代,看着软呼呼的孩子,一家四口每日都喜笑颜开。
    常言有云:乐大没好事,此言诚不欺人,乐呵了没三个月,大胖小子就莫名其妙浑身抽搐,脸色发紫,小两口慌忙请来大夫。结果,大胖小子被诊为先天不足,没几天就夭折了。
    简直是痛彻心疼,老夫妻一病不起,小两口也整日泣哭,苏家愁云惨淡,直到一年之后,苏老太太又怀了一次胎,这个家才算好一些。
    这一胎,千娇万养,老夫妻强打精神,围着女儿侍伺了十个月,终于,二胖小子横空出世,给这个家重新带来的欢笑。
    可惜,好景不长,二胖长到两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风寒,追随着他哥。
    老夫妻年纪本就不小,又接连失去两个孙子,受不住打击,一年之内,也相续的去了。
    小两口悲痛欲绝,尤其是苏老太太,失子失父失母,再加上怀孕频繁,生二胖的时候又有些难产,几番交加起来,直接病倒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小两口强打精神,接着过日子,但苏老太太毕竟失了元气,继继续续,时好时坏的病了七,八年才算把身子养回来,得了一个闺女。
    这个闺女,自然就是苏诺的母亲。
    彼此,小两口已人到中年,对这个闺女,自然是千疼万爱,小心呵护,等这个闺女长到三岁时,年近四十的苏老太太竟又怀了胎,且生了一个儿子。
    有儿有女,小两口在无所求,本以为苦尽甘来,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但谁知,小儿子五岁那年的中秋节,小两口带着儿女去看灯,结果发生了踩踏事件,一片混乱之中,小儿子人影不见,也不知是自己走丢了,还是被人拐子拐走了。
    小两口拖着被踩的伤痕累累的身子报了官,又拖亲带友的找了数年,最终无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家在京城无权无势,生活也仅得温饱,找不到又能如何?只得自己暗自伤痛,好好养女儿罢了。
    如此,轮转十数年,女儿长成花季,小两口变成了老两口,女儿性情温弱,老两口膝下无子,便想着给闺女招赘个老实憨厚的进门,给苏家延续香火的同时,也能给老两口摔盆送终。
    于是,程大千映入眼帘。
    程大千是个从北方逃难来的读书人,没什么功名,但四书五经背到还挺熟,也有读书人特有的习性,那就是,力气活干不了,身体也不怎么好。
    京城嘛,博学鸿儒可能没多少,但读书人海了去了,程大千拉不下脸去当街写信,又干不了力气活,在加上一路逃难而来身体本就不好,又气又累,就病倒在了街上。
    正好,被苏诺的母亲捡了回去。
    程大千读书人嘛,长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副白面小书生的样子,苏诺母亲也是情窦初开的岁数,郎‘有意’,妾有情的,自然而然就走在了一起。
    老两口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了苏诺母亲一个,怎么会逆了闺女的心思,自然满口答应。如此,程大千上了苏家的祖谱,成了苏家的赘婿。
    油粮店交给了女儿女婿,老两口干些杂活,帮着收拾收拾屋子,过的到也平静,苏老爷子少年受苦,中年打击过重,又不像苏老太太能痛哭发,泄,身子到底欠佳,因此,在女儿成亲次年生下苏诺之后,苏老爷子看了孙女一眼,便心满意足的溘然长逝。
    苏老爷子一死,苏家的顶梁柱算是倒了,苏老太太母女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人,家里一切自然就听程大千的,于是,油粮店被顶了出去,给程大千在内务府买了个不入流的小吏位子。
    程大千一朝发达,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不止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还开始搓麻苏诺母女,又把老岳母赶出苏家,霸占了槐树胡同苏家的宅子。
    被赶出苏家的苏老太太举目无亲,只得在住在城南破庙,以乞讨为生,后来被看不过眼的老领居救济,送进了官府开办的养生堂,才算是保住了老命。
    老父离逝,老母被赶,女儿年幼,丈夫混帐……苏诺母亲是个真正温弱的女子,被搓磨了两,三年,就一命呜呼了。
    程大千迅猛的找了个新欢,新欢带着个比苏诺小半岁的女儿进了门,苏诺从此开始的痛苦的生活。
    直到苏诺十岁,被程大千送进宫中做粗使之后,槐树胡同苏家,就再没有一个姓苏的人,彻底变成了程家。
    苏老太太知道孙女的消息后,大闹了一场,但她到底不过一孤寡老人,程大千虽不入品,但也是个得权的小吏,两将闹起来,苏老太太反到被一通好打。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宫女做到二十五就会被放出宫来,生怕孙女出来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苏老太太到真想拼着一死,到官府门口去告了程大千。
    心念着可怜的孙女,苏老太太在养生堂坚苦的活着,她生存的所有动力,都在努力干活攒钱,为二十五岁出宫的大龄剩孙女,在京城安置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上头了。
    这一等,就是十年,苏老太太已七十有余,就在她拼命活着以求能再见孙女一面时,养生堂里忽然来了一群贵人(就是传旨太监),他们称苏老太太为老夫人,说她孙女在宫里当了贵嫔,成了顶顶尖的贵人。
    贵嫔据体是什么阶级的贵人?苏老太太不了解,但她却知道,她孙女成了后宫的娘娘。
    明面上磕头谢恩,激动万分,背地里,苏老太太老泪纵横,她明白,她这辈子在也见不着孙女一面了。
    被安置到了富庶的三元胡同,苏老太太住进了三进大宅子,丫环仆妇侍伺着,再不缺吃少喝,不用辛苦劳作,绞尽脑汁的存钱。但她依然快速的衰老了下来。
    这是没有什么可寄托的生无可恋的老人,生老病死的正常轮回。宅子的丫环仆妇们虽然着急,大夫也请了无数,甚至连御医都来瞧过,但再高明的也无法阻止生死。
    直到苏诺怀孕的消息传出,奄奄一息的苏老太太才迸发了所有热情。
    虽然大概看不见,但她怎么也得等到孙女平安生产,重孙或重孙女立住,孙女在婆家站稳了,才能安心入土啊。
    要不然,她下去了,老头子和闺女问起来,她没的答可怎么好?
    苏老太太生存欲暴增,积极的请医问药,让吃什么吃什么,大半年补下来,竟然好转了。
    本来被下定结论熬日子的苏老太太变的活蹦乱跳,太医连连惊呼:此乃生命的奇迹。
    今日腊月二十九,难得的大晴天,雪也停了,苏老太太便出了屋,想喂喂鸡活动一下筋骨,谁知当院闯进一个壮汉,竟然还跪下叫她娘。
    苏老太太惊呼:码淡啊,她三个儿子可是都死了,忽然冒出来了个自称她儿子哒……这是来接她的吗?不要啊,她还有心愿未了,不能去啊!
    “你,你是何人?为何称呼老身做娘?”苏老太太一手按胸,一手拿着鸡食盆子,满脸惊骇的问。
    苏老太太现已七十有余,因她日子一直过的艰辛,头发已然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满脸都是皱纹,不过脸上的神态到很是安逸慈和,想来调养的不错。不过,许是因中年丧父丧母,老年丧夫丧女,唯一的亲人又不在身边,因此眼底总是有股抹不去的哀痛。
    “娘亲,孩子是您的三子,是您在中秋节走失的平哥儿啊。”壮汉苏平双手抱拳,对着黄土地连磕了三个头,‘呯呯呯’响声不绝,磕的那叫一个瓷实。
    “平,平哥儿?”苏老太太‘啪’了一声摔了鸡食盆子,几乎踉跄的一步摔到壮汉身前,双手抓住他的衣襟,颤抖着老迈的声音,“你,你是平哥儿?你真是我儿?”
    自三子在中秋节踩踏事件中走失之后,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花费了无数尽力和财力去寻找,却都渺无音迅,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找回儿子,苏老太太早就绝望了。
    “娘,儿真的是苏平,不信您看儿身上的胎记。”苏平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上一块半掌大的青色胎记。
    “天啊,真是我儿,苍天有眼啊!!!”苏老太太瞪大的眼睛,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那块青抬,随后,抱紧苏平,放声大哭。
    苏平叹了口气,回身搀住几乎瘫倒的苏老太太。
    虽然对万岁爷平白让他认个娘这事有些不满,但他军户出身,又刚从边关回京,对朝堂各种不熟,有个宠妃当依靠也是好事。
    而且,眼前这老太太真情流露,到让无父无母的粗汉苏平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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