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苦行僧般的学霸生活持续到圣诞节那一天。
这一天,天空飘起了雪,不少商家也借此机会做起活动,憨憨笑着的圣诞老人的头像一贴,装扮得满是彩灯的圣诞树一摆,这节日的气氛,登时就出来了。
这天校方官方并没有放假,但是一整天课很少,寝室的四个人,全都齐了。唯一有男友的林湘是异地恋,男友在这边玩了几天就回去了;剩下的人都是单身,也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安排,唐奇便提议:
“我们去逛街吧!今天有不少商家打折,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捡个便宜什么的!”
陈落琳虽然对所谓的打折活动嗤之以鼻,但还是微微颔首,意思是“朕准了”,看得夏枝嘴角一抽一抽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丫头这么漂亮,却还没有男朋友了,这睥睨众生的眼光一出,一吓就是大一批,能扛得住迎头而上的也不多啊!
四个人收拾好,就出门了。从穿着上,就可以看出一点儿微妙的三观差异——
陈落琳自然是一身可以随时参加时尚街拍的打扮;林湘也不错,穿着一件碎花裙子,挺婉约的江南风格;唐奇就比较随意了,一件英文长t恤,牛仔裤,球鞋。夏枝呢,她也很平常,随手抓了个军色的外套套上,长衣长裤。
陈落琳很鄙视地扫了扫众人一眼,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蹬着高跟鞋很女王地率先出发了。
“什么嘛,还没去逛街去给人甩脸子看!”唐奇嘟哝一句,几人跟在后面,拖沓着出门了!
——第一站,先去哪儿呢?
“要不,我们先去逛逛三福吧,我上次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发现还有蛮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的。”唐奇提议说。
夏枝看见,一旁陈落琳脸都绿了——她的人生观里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玩意儿,分分钟都想开启嘲讽模式!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夏枝赶紧在她耳旁低声劝:“合群点儿,不逛你就不买呗。”
被夏枝劝了一下,陈落琳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抱怨什么,基本保持了冷静,全程冷冷跟着,没说一句话,也正如夏枝劝的那样——没买任何东西。
唐奇和林湘两人挑挑拣拣的,买了些小东西,大概是修眉洗脸之类的小玩意儿。女生就是纠结,就着一个指甲油的颜色,就可以挑挑拣拣半天。陈落琳在旁边围观得好奇,最后忍不住问了句:“喜欢为什么不全买下?”
土豪的她,脑海里,大概没有“买十几瓶指甲油是很奢侈的”这个概念!
夏枝不禁扶额!这就是传说中的你为什么不吃肉粥么?!
三福这一站逛了大概半个小时,四个人出来了,又走了些地方,看到了zara,香奈儿几个牌子的专卖店——随着各种时尚杂志的风靡,这些欧美的品牌在学生中也悄然风靡起来,偶尔打折咬咬牙买上一两件当家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四人彼此望了望,陈落琳率先踏入了店门。在这些名牌的海洋里,她可就如鱼得水,熟练多了,拿着名册咨询店员,问着问着,就时不时买上两三件,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服装袋就已经挂满了她的胳膊!
相比之下,林湘和唐奇就不自在多了。进了这种顾客比店员少,装修豪华大气,价码标的一个比一个吓人的地方,就连呼吸,似乎也不敢大声,更别提在他们逛了很久还没有买衣服的时候,店员那种略带傲慢,笑而不语的懒洋洋样子!
两人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呆不下去了,找了个由头,就准备走:“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打电话来,我得赶回去煲电话粥,你跟陈落琳说一声!”
“我和湘湘一起回去!”
两人挽着手,刚离开,试好衣服的陈落琳出来,见到两个人都走了,大小姐脾气爆发了:“我都迁就她们逛三福了,她们居然还不给面子,给我先走?真当我是没脾性的泥人儿是不是?!”
“落琳。”夏枝忍不住了,这位大小姐还没意识到她的问题?
“你们家庭背景不一样,你家里稍微富裕一些,也应该为别人考虑一下,你买得起的东西,他们未必买得起,他们消费的东西你瞧不起,但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陈落琳撇了撇嘴:“说到底,她们就是死要面子嘛!”接着,她又笑嘻嘻地讨好夏枝:“夏夏,你跟她们不一样,够义气,说实话,不矫情,不愧是是姐们儿!走,姐给你买衣服去,我请客!”
夏枝扶额,难道她刚才的一番话,是白说了吗?这不是谁请客的问题,是对于互相价值观的认同问题啊!
不过,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当苏凌当闺蜜,当死党,而拿性格有些相似的陈落琳,只能当普通朋友的缘故。苏凌有灵气,一点就通,不会出现现在这种,鸡同鸭讲的尴尬情况。
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普通朋友当不当得成,都难说啊。
夏枝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仔细想想,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吧。”
陈落琳好意被拒绝,笑意也僵住了:“什么嘛,你要走就走。”她嘟哝了一句,赌气般地坐在了专柜旁的沙发上。
夏枝也就没理她,自个儿步出了专卖店,这个时候,还在下雪,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这些专卖店的橱窗上,更像是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而并非自然界的一种自然现象。
她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也是下雪天。大雪压松枝,松枝挺又直,沙沙地踩过雪地时,有一种厚实的质感;还有男生漫不经心地哼着‘二零零八年的第一场雪’,她路过小巷子的时候,有人用手套谨慎小心地拉着,她尾随着亦步亦趋……
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怎么老是想起过去?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想得再多,这一切难道就可以改变,时光就可以回朔,他就可以回到他身边来吗?
开什么玩笑。
心里失落,可是并没有奇迹出现。
夏枝回去,继续翻阅自己前几天从网上淘到的一批nature杂志。看着上面各种繁杂的数据与文章,却又像是,有意无意地,在寻找着一个名字。
终于,在看了几期,被蝌蚪文弄得头昏眼花,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篇文章,署名“lee”,助手r。
这个辨识度不怎么高的名字,就这么任性地写在了作者名的一栏,确实是李寒的风格,半句话的简介都没有,全都是实验的数据和数据分析。
她默默地读着这篇文章。一字一句。都是艰难生涩的术语,可是一想到这些话,是那个人一字一句地在实验室里,通宵达旦地写成的,就觉得,很满足。
旁边的林湘,还歪在床边,跟她男朋友打着电话:“圣诞节快乐啊!哎呀,你别过来了,这边好冷的,路程又远,我给你织了一条围巾,赶明儿回去过年的时候,就给你带回来,哎,是黑色的,放心,不会显得你娘气的……”
她琐碎地说这些事,眼神里,却尽是甜蜜。
夏枝听着听着,一股黯然的酸涩,涌上心头。
人家纵使是异地恋,毕竟两个人,是相爱着的,是实际地交换着爱意,实实在在的温暖。
而她就这么一个人,对着一本冷冰冰的杂志寻寻觅觅,又算什么?
可笑。
她索性把杂志放在一旁,对自己有些懊恼,盘着腿告诫自己。思念,思念又怎么样?又不能当饭吃!
她这么告诫着自己,拿起桌上的书。准备开始真真正正地,正儿八经地学习。
可是唐奇在旁边听得无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鬼鬼祟祟爬到她床边:“哎,我曾经听你说过你有个前男友,后来又为什么分了?他人怎么样?趁着他们都忙着,你给我讲讲呗,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发誓!”
夏枝看着她拿着两根手指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好笑,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啊,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少年,有着世界上最最清澈的眼睛,和世界上最温暖的手。他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个滚烫的星球,像是整个宇宙,都骤然被点亮了。
“可是这么好一个人,你为什么跟他分手了呢?”唐奇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
夏枝看了看她好奇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一瞬间不想再说“我辜负了他”之类的鬼话。
“因为他有病。”夏枝轻声说。
唐奇瞪大了眼——这次瞪得比水牛还要大了。
“什么鬼啊……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她喃喃着。
“就是骗你的啊!”夏枝莞尔一笑。
“去你的!”唐奇去挠她,两人又开始嘻嘻哈哈地闹。
雪花簌簌地落着,寂静无声,这个圣诞节,就这么鸡飞狗跳,却又毫无波折地过去了,并没有什么惊喜,更没有什么浪漫,夏枝把期刊一收,什么都没剩下。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圣诞节了。
普通得她所有的愿望,都成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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