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流氓

第88章


  众人兴致勃勃地乘船游览近两小时,最后来到岸边一片荔枝林中,这里有谭老板斥资五千万元建起的一个私家庄园,更有飞鸟鸣啾,蝉儿歌唱,并见果实沉坠,山迥路转,泉水流淌,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仿古建筑物,这里可称得上是伶南的世外桃源了,是最适合于文人们抒发感情的好去处。?
  谭老板为人低调,连秦雄这个新闻人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是本地水乡人,*打装修短工起家,二十年前就发迹起来,听蓝河说他有两个小孩,长大后才知道他们的老爸是个大富翁,因为前几年他们家一直住着破旧的房子,老爸也一直开着一辆破摩托车,每天接送他们上学的途中都要经过他自己开的一间大工厂,可老爸说他就在这里打工,就是因为没有文化挣钱才很艰苦,勉励他们好好学习,直到大女儿考上名牌大学那天,老爸才告诉他们真相,原来他早就是身家过亿的老板,手下聘请的经理都早开上了奔驰车,一对儿女特感动,因为从小跟着老爸吃惯了苦,所以读书特别上心,如今大女儿已读完英国牛津大学的博士,小儿子从北大毕业继承了老爸的事业。
  谭老板不但成功经营了事业,而且成功经营了人生,他的人生经历不但具有极高的新闻价值,而且是一本极好的教科书,这才是真正的商界精英人物啊!
  前两年他分身出来,投资二亿元搞水乡景区开发,单看这眼前的私家庄园的格调,便觉得他很有些文人的品位。
  这里是他周末度假和私人会客的场所,听说平时来的大都是些政府官员和商界精英,今天请了十多位伶南文人来,说明他骨子里有着一定的文化情结。
  这些文人嘉宾由蓝河拟定,自然都是目前活跃在伶南文坛上的有识之士。众文人在林中饱尝了一顿新鲜荔枝,又体验一番垂钓鱼儿之乐,一起在室外花园中围坐着用晚餐。?
  酒过三巡,文人们的诗情被撩拔起来,言情诗人王大波张口就吟出:“沽酒客来风亦醉,卖花人去路还香。”
  网络写手高大志立即和道:“刘伶借问谁家好,李白还言此处佳。”
  画家唐人也道:“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接下去,众文人都有不俗表现,你出我对你问我答,真个是诗里乾坤,杯中日月,有花有酒且高歌。?
  座中有一位文学女青年,紧紧地贴着蓝河坐着,二人窃窃私语,状极亲密,有人戏称她为“蓝夫人”,秦雄多时未见蓝河,才觉眼前的他有变化。
  不觉中,文人们又涌出了愤世疾俗的情怀,诗人马驹首先攻击的就是当今伶南十杰,他道:“一帮垃圾货,臭狗屎!骗子当人杰,强盗当大王,小人当大道,伶南之城暗无天日,运道不兴啊。”
  剧作家郭大卫道:“伶南十杰其实是被政治权力当猴耍,他们被推上台当伶南的主角,真正的导演是伍绵阳,我们都是被权力愚弄的观众。”
  被单位人背地里叫作桑拿局长的散文作家刘文才道:“权力就像个妖女人,谁的势力强大,她就对谁暗送秋波,投怀送抱,一旦失贞犯下了第一个错误,就要用更多的错误来掩盖,说自己本来就是他的人。”
  杂文作者吕亮亮道:“他们还有没有忏悔之心?败家子皇帝朱由俭还有《罪已诏》,卢梭还有《忏悔录》,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伶南的官员都没有!”?
  主人谭老板提议大家干了一杯,一白发老者、民间文人捻着胡子笑道:“不要过多抱怨嘛,人生而平等,而实际上哪有平等可言?如果大家都平等了,无特权可言了,那么皇帝也会失业。”
  被时下狗屁书商吹捧出来的八十后新生代作家小张却依旧抱怨道:“官场邪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好人不长久,王八活千年。他妈的,老子要杀尽不平方太平!”
  伶南学院丁教授对小张笑道:“宿命如此,夫复何言?年轻人,做人可以直,但切不可太刚,刚易折啊。”
  才子蓝河也笑道:“真的是杀尽不平方太平?明朝张献忠可是个杀尽不平的屠夫领秀,他攻城掠池后声言开科取士,还骗来了一万七千个举人进士,统统剥皮挖眼以杀之。”
  自由撰稿人玄长江道:“文人命苦啊,中国的农民帝王们都仇恨文人,有几人得到好下场?”
  写歌人朱崽崽道:“不苦人类之苦,亦悲人类之悲,我们总得有点悲天悯人的情怀啊。”?
  议来议去还是没完没了,谭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文人们窃笑,秦雄也含笑不语。
  诗人马驹据说是逢喝必醉,每醉必骂人,他率先大醉了,话头便直指秦雄:“妈拉巴子,说来说去还是文人最坏!文人都是软骨头,文人中太多败类!什么记者?什么总编?狗屁!看看伶南的报纸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觑,都转而看着秦雄。
  秦雄正待发作,马驹又骂道:“伶南有什么文人?办报的办成个擦屁股纸,写诗的写个打油诗,写小说的写个鸟故事,写歌的写个扯谎歌,写散文的写成流水帐,写杂文的……”
  不待他说完,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咚的一声,他的额头上挨了一酒杯,立刻血流如注,众文人回头一望,却是写歌人朱崽崽所为。
  马驹顺手操起一个酒瓶向挑战者扑过去,二人打成一团,众人忙起身相劝,可这对文人活宝早已状如疯牛,战况惨烈,一时间杯盘飞舞,椅子残缺。
  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控制住,场面上已是一片狼藉,二人也各有所伤,满面鲜血。
  主人惊见着这一场文人的格斗,把自己花数万元成本精心培育出来的几盆名贵兰花也打得粉碎,心疼不已。一场高雅的文化盛会,却以打闹收场,想来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改邀请文人们来山庄吟诗作对了……?
  秦雄很后悔参加这次聚会,要不是蓝河邀约,他是不会跟这些人坐到一起的。
  第二天在电话中向尉永文说起这事,尉永文道:“我才不会跟你们去凑热闹呢,蓝河这半年来变化大啊!成天跟这帮人厮混,编书赚了点钱,果真包起二奶来了,你有没有见着他那个女的?他老婆还来找过我的麻烦呢。”
  秦雄回想起蓝河跟那个文学女青年吃饭时的情形,便觉蓝河果真变了,又联想起他为官生涯中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说道:“他原来的前程不就坏在女人身上么?果真有二奶了,看来当初人家没冤枉他啊,要再违反计划生育国策,说不定要再丢工作的。”
  尉永文道:“如今的他没那么简单了。你知道他最近在替谁编书吗?龙子云,我们的部长大人!整整三本呢,很快就出版了。还为部长的文笔润色不少呢,说不定就快官了。”?
  挂了电话,秦雄满头疑云,回想起蓝河昨天面对自己的目光也有些不自然,才知道半年不见,他是在潜心于追求进步了,同为四大才子的他都变得让人不敢相认了,那伶南还有几个真正的文人?
  记得蓝河总是感叹中国没几个文人了,原来他自己也不例外。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身边还有文人吗(下) 
  过了数日,尉永文来电要他去三缘庄聚会,说有要事相商,听口气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雄急急地赶去,尉永文开口就告诉他:“张鸿才出事了,在厦门被公安抓起来,听说是查他偷税漏税。”
  张鸿才有大半年时间没有回伶南了,秦雄一个月前还在大报上见到他的行踪,得知他正在大西部策划一个城市经营项目,这事令他感到很蹊跷:那么多老板偷税漏税,为什么偏偏查到他的头上呢?
  尉永文说是他手下的策划人告发他的,秦雄还是有些怀疑地问:“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
  尉永文道:“鬼知道呢,可能没这么简单。”
  张鸿才是报界一直追捧的广告人,为什么媒体没有报道这一消息呢?听尉永文在厦门的官员朋友说,警方对事此极为保密,这更令人怀疑这其中别有深意。?
  张鸿才在北京读书的最后一年,是他青春年华中最黑暗的岁月,他为自己的狂热和幼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连大学文凭也未拿到,这些年成了身价过千万的富翁,平时言行极也为张扬,还不知道明哲保身,难道他还没有吃够苦头?据说他对自己的手下也极为刻薄,这可是他性格中致命的弱点,如果真有偷税漏税的话也应该不是小数目,牢狱之灾是难以躲过了。
  尉永文对他的情况了解最多,他道:“我历来就劝他做人低调一点,不要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可他不信,这下可能后悔也来不及了。”
  秦雄似有所悟地道:“在中国,做生意和做官原来都是一个道理,有些规则是同样的,行事都得低调。他可能以为自己改行做生意,就没人管他了。”
  最后,两人都一声叹息,只恨此刻无法为这个朋友帮忙消灾,眼下在审查阶段是不能探望到他的,只有等待下一步有了新的消息再说了。
  自从有了跟阿英的经历后,秦雄已是两年多时间没有到过三缘庄了,现在的服务员都不认识他,那个阿华的姑娘也不见了。
  二人心事重重地喝着酒,没心情再跟服务员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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