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一顾莫相离

一支舞后顾年借口去卫生间便逃离了会场，毫无疑问，她不喜欢那种场合，歌舞笙箫，美酒佳肴，每个人都带着冰冷的面具，处处掩盖不了虚假与阿谀应酬的气息，让人窒息的味道。
    站在礼堂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前方的细雪飘扬，心里忽然特别想去一个地方，那个曾经见证她成长，给予她温暖的家。
    于是便换下礼服，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打车。
    这里的模样一如多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从一楼的墙壁蔓延至楼梯口直到二楼贴满了她的照片，从百天满月到蹒跚学步，从天真烂漫到青春年少，顾年抚摸着这些回忆一步一步往前走，装饰的如公主房般的卧室里，一副诺大的全家福正挂在墙壁的正中央，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满足而又幸福……
    顾年胸口蓦然一紧，从衣柜里拿出碎花窗布，动作缓缓地盖住它……有些往事，不适合回忆，便只能埋藏。
    是啊，很多时候，人都是命不由己，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顺从吧……
    爸爸，女儿以后会学着好好生活，您安息吧。
    夜色漆黑，漫无边际，细雪还在空中飞舞。
    程莫离倚在车窗门口，一只手抄在裤袋里，一只手中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缱绻眷恋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楼上温暖的灯光，任由雪花悄然落在头上肩上。
    顾年推门走到阳台上，看到站在铁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不由得暗中惊讶，继而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是他？自从回国见到程莫离第一眼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
    一路飞奔下楼，抑制不住一颗狂跳的心脏，顾年深吸了一口气，开门，缓缓走到他面前，鞋子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愈发显得四周寂静无声，程莫离见她出来，连忙丢下手里的烟头，低头用脚碾灭。
    “Mr Mo”轻和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微有些颤抖。
    程莫离所有的动作禁不住一顿，整个人蓦然僵在了原地，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粉玫瑰和满天星，会用蜡烛拼成我名字的首字母，”顾年说话的时候乌黑的双眸紧紧盯着他，不愿意放弃他脸上每个神情的细微变化，“还有，看到我身上的刺青竟然一点也不惊讶，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背影……”顾年突然上前紧紧拽住他的袖口，漂亮的双眸里满是泪水，“程莫离，告诉我，是不是你？”
    “年年……”看着她那双湿热而泛着微红的双眸，清澈而饱含期待的目光，程莫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将脸埋入她清香的发间，“我只想你好好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怎么会不重要……顾年反手抱住他的腰身，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为了救轻生的她甚至不要自己的命，一样的怀抱，一样的气息，四年前英国的大雨夜里，她站在马路中央本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突然冲了出来抱着自己滚向一边，再醒来时，自己躺在医院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唯有楼下用蜡烛拼出的“N”还散发着微热的光亮。
    在英国这几年，他会经常给她写匿名信问候鼓励她，落款人是Mr Mo，给她寄一大笔钱，或者是送花让她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喜欢上玫瑰满天星与香水百合也是因为他会经常送她这两种花。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他……顾年将冰冷的小脸贴在他结实温暖的胸口，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参杂其中的柠檬香，刚回国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排斥他，甚至经常对他说一些嘲讽挖苦的话来维护自己可怜而又脆弱到不行的自尊心，“对不起……以前那么对你……”
    他低低的笑，胸腔里发出微微的震动，安心而又真实，“我当时也吓了一大跳，小丫头回国以后变得满身都是刺。”
    “是打算明天回英国吗？”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蓦然开口，顾年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轻柔地拂去她发丝上的雪花，“我们是同一次航班，而且，我就坐你旁边，顾小姐多多指教？”他伸手，却被顾年笑着一把打掉，“我打算明天先回付家告个别。”
    “那我陪你。”他望着那双漂亮墨黑的双眸，一片深情如许终于不再刻意隐匿。
    “嗯。”
    两个人看着雪花飞舞中的彼此，不由得相视一笑，心里没由来的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会越来越好的吧，顾年听着簌簌的落雪声，仿佛是听见了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