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

第31章


  徐求义见此招式,再无怀疑。然而,眼前女子年纪尚轻,不过十八,姿态端丽,本应如花的年纪与情郎恩爱厮磨,却要背负仇恨,在仇人身边隐忍度日。他不禁一声叹息。
  原来是一出……为父报仇的戏。
  商榷事情完毕,白衣女子先从深巷踱步而出,才走三两步,便听见轮椅滚过青石板地时发出的“轱辘”“轱辘”声响,她微微低头,与轮椅上的灰衣男子擦身而过,步履尽量从容自然。
  “冬姑娘……”
  白衣女子的脚步微不可觉一滞,却听景一滑着轮椅继续前行,望着前方自言自语:“……去哪儿了呢?”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离开。
  景一的轮椅经过幽深巷子口时,余光不经意往里一探,瞥见蓝、青两色莹光在一方小小空间胡乱跳跃。
  景一回去客栈后,冬姑娘一身雪白衣,席地坐在院子里,手拿枯长草杆,逗弄着几只正在搬弄食物的小蚂蚁,脸上傻傻含笑,一派天真。他滑轮椅过去,“冬姑娘。”
  她没应,似玩得入神。
  “冬姑娘!”景一提高音量。
  她笑着回头。
  “蓝白来信,让我们先回谷。你是否需要收拾衣物?我们等下启程,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冬姑娘似想到什么,心中暗道不好,却笑着点了点头,撒欢似的跑上楼。一路跑,一路想,怎么办?蝶儿很可能追着蓝白的方向而去,而不是她回谷的方向。
  景一和冬姑娘往清河谷方向行了一日,当夜,冬姑娘悄悄溜了。逃跑大计,十分顺利。
  “她好像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景一目送冬姑娘离去的背影,揉了揉睡眼,无奈地道。在她离开后,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秘密改变方向,甩开后面追踪之人,朝真正的清河谷所在地驶去。
  七天后,冬姑娘风尘仆仆,来到一线山脚下,蓝白面前。
  蓝白指尖抚过蓝尾青凤蝶透明美丽的翅翼,无奈笑道:“你又来了,不是叫你先回谷么?”
  冬姑娘只是望着他傻傻地笑,那眼神里,有重逢的喜悦,已经分不清真假。蓝白看着她由衷喜悦的神情,仔细注目,温和目光有意无意探究,仿佛也想辨出真假。最后,他只是牵过她的手,将她拉近身旁,十分珍重的神情,一点一点擦去她额角的汗珠,“没关系,这样也好。”
  他唇角带着笑,十分好看,动作温柔,细致体贴。冬姑娘不解他说的话何意,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望他一眼,便忘记了周遭一切。忘记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忘记她将手刃他于剑下。
  她蓦然想到,他是喜欢她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新鲜又迷人,久久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除开背负父仇,她也不过如普通又平凡的怀春少女,在十八岁的年纪,中意了一个好看又好心、温柔又体贴的男子。
  她把头轻轻埋进他的肩窝,双手环住他的腰,给了仇人一个青涩又懵懂的拥抱。
  蓝白从初见她开始,便给过她许多拥抱,想用温暖去融化这颗冰冷又仇恨的心,他不知道除了拥抱着温暖她,竭尽全力待她,体贴照顾她,还能做些什么。
  他回应,无措地,紧紧抱住她,犹如抱住自己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稍慢,但不会坑,小天使请耐心,我努力更新。
  ☆、第二十九章 那件蓝衣
  夏初的清河谷,河水在夜色下静流静淌,水边草丛的细茎上悬挂着蜉蝣的稚虫,从背部裂开的硬壳伤口中间,缓缓抽出一对皱巴巴湿漉漉的柔软翅膀,剔透,如玉。
  都说蜉蝣一生,朝生暮死。明日日落前,它将在完成繁殖使命后,重重跌落在水边,腹尾带新卵,随溪流而逝,至于后代将如何,它是再也不能照顾。
  一切将结束……
  河上大殿空旷,阴森,有点冷,只在台阶左下方点燃一支灯芯极细小的白烛,外罩白纱,轻盈而明净。
  九级台阶上,冰冷的地面“嘀嗒嘀嗒”,不断有温热的血珠从搁在软榻边缘的手腕上滴落。一只小鼠趴在他肩头,“吱吱”两声,将他指尖笔墨新鲜的小纸条衔入口齿间,动作敏捷而迅速地离开时,触动了他身上纠缠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响亮的金属音色,将台阶下那点光亮轻摇摆晃。
  血仍旧滴落,温热的,打在冰冷的地面。
  谷口处,小鼠在夜色里移动,“吱吱”,惊动了两个守夜的黑衣人。
  “什么鬼东西?”其中一人低低咒怨。
  “臭老鼠!”另一人听声判断,忽然望了天空一眼,好像有东西飞过,他赶紧催促同伴,“快、快,有动静!”两人同时拉弓搭箭,射下一只信鸽,取下绑在细脚上的纸条,“唉,第十一只了。”
  “你说,泄露谷中机密的叛徒真是风右使?”
  “嘿,还能是谁……”
  小鼠衔着信笺,夜色里早已逃之夭夭。
  远离清河谷千里之外,东南山峦延绵起伏,因气候得天独厚,吸引不少人来此采摘罕见的药材。山洞内,九位身披黑色斗篷的老者白须飘扬,背绣一朵金边刺绣的五芒星,表明了星者一族的身份。一番久战后,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刚好将一个人逼得退无可退。
  那人着墨衣立在一块水中巨石上,并非眼盲,双眼却缠覆着一条白色纱布,嘴角溢血,不变的微笑掩不住渐失血色的惨淡面容。
  “封裕,他出卖我了?”寂子尘环顾四周,“果真是死性不改。”他一声轻笑,完全不把眼前星者一族倾巢而出的隐世高手放在眼里。
  当年封裕趁着饕餮之乱带妻子逃出宣宁王的魔掌,没想到,在逃亡中落得个妻子惨死的下场。
  “他是神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老者提及神,低眉顺眼状,却对那个名字语气不屑,“低贱的异教徒。”
  “原来是你们的人。”寂子尘顿悟,脚底机关悄然启动,“如果你们以为我大限将至,才放心地将棋子身份告知,那么……让你们失望了。”他带笑的脸一瞬间坠入忽然打开的石板之下。
  “有暗道!”老者们深沉的眸光一凝间,石板已然闪电般合拢。
  ……
  黑夜张开巨幕,满月半隐半现在比烟还薄的透亮纤云之后,一片黑色的小圆弧开始从右上角移落,以几不可觉的缓慢,将光明且完美的圆一点一点吞噬。
  黑夜,更黑了。
  一袭红衣站在宅院中庭,怔怔望月。
  “暮兄弟!”定义山庄庄子徐求义之子徐轻从院门轻快走出,喜色染眉梢。
  “嗯。”暮胡乱应了一声,右手托着缠绷带的左手肘,转身回屋。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徐轻,和定义山庄的所有人。
  “你怎么总是老鼠见猫一样!”徐轻哈哈笑着,用力拍上暮的肩膀。眼前这个红衣少年自从带伤流血爬到他们面前,便一直沉默寡言;寡言就算了,脾气还特别不好。可奇怪的是,徐轻觉得他有真性情,反而一见如故般亲近起来。
  “你烦不烦啊!”暮一脸不耐,拍掉徐轻的手,“我只管给你们提供逆流门的消息,至于其它称兄道弟之类的,免了!”他碎碎叨叨地走远,“也没有规定我要巴巴地讨好你们。”
  “哈哈,随你。”徐轻不介意,“我来是告诉你一则好消息的,你猜是什么?”他脸上带笑。
  暮侧头看了他一眼,蓦地想起那个老爱让别人猜、老爱惹他生气、笑得张狂又欠揍朝夕相处的人,已经好久没见了。他对徐轻的故意卖关子,倒是没生气,问道:“什么消息?”
  徐轻见暮终于肯理会,笑了笑,“今夜刚刚收到的纸条,已经能确定逆流门的大致方位了。吶,”他用手指在虚空比划着,“等庄主一携带江湖志士前来汇合,我们只需一直朝西南走,经过魏城,再沿山路翻过一座小丘陵,沿一条清河溯流而上,便可直达逆流门之所在了。”
  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徐轻以为他惊讶于定义山庄此次行动的快准狠,谦虚道:“其实大部分功劳应该归暮兄弟才是,多亏了你在逆流门谨慎潜伏的内应,给我们一次次送来密信,我们才能追踪到此处。”
  “我……”暮说不出话,再次抬头望月,心里的不安如藤蔓蔓延。他不能说,其实他不知道密信是谁送来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在逆流门安排内应。也不能说,他的任务,本是误导定义山庄前往与义父精心设计好的陷阱,而不是越来越接近清河谷。更不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表情浮躁,徐轻只当他是报仇心切,义愤填膺道:“暮兄弟你放心,你的仇,我替你报!那个逆流门的混蛋门主叫封裕是吧,既然他敢把你左手折了,我和弟兄们双倍奉还给他!”
  暮听到他竟敢叫嚣着把义父的双手折断,火气一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完之后又后悔了,心里埋怨起义父来:他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藏不住,哪有半分卧底的精明样,没准儿定义山庄这些人早就识破他的伪装。于是,他忐忑又仔细地琢磨起徐轻的表情,想看看那个笑容里有没有藏针。
  结果是徐轻被他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庄主,暮兄弟!”一群六人哄闹着携酒带食走过来,“我们喝酒,赏月!”他们笑着指天上的月。
  “我不喝!”暮抬脚欲走。
  夜幕上早已不见了满月,被黑影侵蚀得如同初七初八的弦月,月光照着底下的人,一袭红衣尤其显眼,表情异常丰富,不时地朝身边热情得不行一口一个“兄弟”叫唤的几人瞪眼、发脾气,无奈地接过酒,咕噜咕噜灌醉,渐渐忘了忧虑前事,忘了惦记未来,只在此刻与一群豪爽耿直的兄弟把酒,偶尔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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