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问,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惑,纷纷拿眼睛看过来,安九歌扭头,慢慢抬头,看着低头正望着她的楚颂,笑了笑,问道:“你希望我不去吗?”
不是“去”,而是“不去”。安九歌的问话令楚颂格外为难,一时间,他哑然,只盯着安九歌,竟忘了怎么回答。
“那你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呢?”
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安九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南楠,用同样刁钻的问题在问她。安九歌埋头再次吃了起来,本来是不准备回答她的话的,安子晴却不甘寂寞了,笑着道:“姐姐,你去不好吧?我听说徐家大伯母是要回来的,别到时候引起冲突。毕竟四年前,少苍大哥死后,你们就闹得很不开心了。”
徐少苍的死是一道硬伤。安九歌在安子晴提起徐少苍的时候,瞟了一眼楚颂,见他笑眯着一张脸看着自己,似乎已经料准了她会有这么一个举动。安九歌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这个抢了妹妹男朋友的姐姐,不值得你关心。”
姐姐前面的定语这么长,也足够引起人的注意,只不过,安子晴的身份在外面再过尴尬,在安家,却是倍受宠爱的。谁让安家老爷子是个不管事又惧内的呢?谁让老太太宠楚虹这个儿媳妇,比儿子还要甚呢?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这么难解。
或许是安九歌这种濒临爆发的暗示起到了作用,抑或者,安正国一道不悦的眼神,很成功地阻止了楚虹和安子晴,安子晴只是娇嗔地喊了一声“爸爸”,又没有得到安正国的答复,如此,一顿饭才安静了下去。
安正国毫不掩饰自己配合安九歌的节奏,就在安九歌放下筷子的时候,安正国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并适时地道:“你们先慢用,我送小九回房间!”
“她那么大的人了,需要你送?”老爷子板着脸道。
安九歌没有理会,只起身挪了凳子,朝大伯安邦国点了点头,又和安子麟对视了一眼,便随着安正国朝餐厅外走去。
“小妹,你就不和你二哥打声招呼?”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安九歌的脚步顿了一下,朝后面看去,安子麒正朝着她在眨眼。安九歌笑了一下,道:“人的心不都是长歪的么?谁的又正过?”
安子麒在戏谑安九歌喜欢安子麟忽视他的时候,安九歌这话,未尝不是说给这餐厅里的所有人听的,她身上流的是安家的血,可何曾比安子晴得到的重视多了?
走出餐厅外,安正国将女儿搂进怀里,父女之间,气氛就变了。安正国揽着安九歌的肩,安九歌的手横过去搂着安正国的腰,笑着道:“爸,四年不见,您还是那么年轻啊!”
四年不见,还是安九歌前两日去接徐惊墨时在军委办公楼前见了一面,说了没几句话,就被徐惊墨给拉走了。
安正国笑着拍拍女儿的肩,“爸爸还以为,你只记得惊墨,不记得爸爸了。”
“爸爸这是在吃醋么?”安九歌咯咯咯地笑起来,总觉得自己父亲这张好看的国字脸上写满的全是哀怨。
两人上了楼,房间离得很近,在经过安九歌房间时,安正国跟了进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他环视一圈,别有深意地道:“这房间是子晴的妈妈布置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用不上的,就让人清理出去。”
安九歌正要说让父亲坐,听得这话,她愣了一下,看着父亲,笑得别有深意,“爸爸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说完,指着床头柜,“那里多了个东西,不过我已经清理了。”
安正国笑着坐了下来,他知道女儿的能耐,便也不担心,而是道:“小九,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
“爸,您身体……怎么了?”安九歌话未说出来,倒是泪水先出来了,撅着嘴,别过脸,道:“我本来就没有妈妈。”
安正国只觉得心头一痛,他是个父亲,又是个军人,纵是心里难过,也不会表现在女儿面前,深知自己思虑不周,不该在女儿面前说这句话,便解释道:“听爸爸把话说完!”
安九歌止住泪,抬手抹了一把,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爸爸如今虽然只是少将,但这一生的心愿也到此为止了。惊墨是个好孩子,不论是我,还是你徐伯伯,惊墨的前景都会比我们的要好,要宽广。有她照顾你,爸爸会很放心。前两日,你们走后,爸爸和你徐伯伯找了个地方喝了一盅,他希望能够尽快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但爸爸拒绝了!”
安九歌一听,猛地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父亲,她相信爸爸这么做必定有原因,绝对不是想要干涉她和徐惊墨,“爸爸是顾虑大哥的死?”
安正国点了点头,他爱怜地看着女儿,担忧地道:“爸爸希望你在嫁给惊墨之前,能够把当年的事弄清楚,就算是没办法为少苍报仇,最起码,也能够把那个谜底给揭开。四年前的事,惊墨没有怪你,你伯母他们也没有怪你,但,婚姻是一个家族与另外一个家族的结盟。徐家是个大家,你将来想要在徐家立足,这件事如果不解决,爸爸担心会影响你和惊墨之间的感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经得起长年累月的猜忌和各种考验。”
“爸爸,大哥的死,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这也是我鼓起勇气回来的原因。”安九歌说的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咬着牙才说出来。
“爸爸相信!爸爸希望爸爸的女儿得到这世上最幸福的婚姻,和世间最好的男人在一起过最幸福的日子!爸爸也相信,惊墨他一定会理解,也一定会等你!”安正国道。
“爸爸,谢谢您!”
安九歌原本就是打算等报了徐少苍的仇再结婚,只不过,她不敢拒绝徐惊墨,如今由安正国来拒绝,当真是最好不过。她起身拥抱安正国,在父亲的侧脸上亲了一下,道:“那爸爸有什么打算?”
安正国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外面的夜色和万家灯火,道:“爸爸的调令很快就会下来了,近期之内会提为中将,出任军工大学校长,那里离你母亲的老家很近,气候也很适宜,对爸爸的身体会有好处。”
安九歌此刻才明白,父亲说身体不好,只怕是个幌子,他其实是想避开京都这个地方,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回来的目的,只怕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军营是父亲的最爱,多少年来,他将自己一腔热血,满腹情怀都奉献给了军营,即便是身为少将,也亲自操练士兵,而如今,他却选择了避开,安九歌心里说不难过,也是骗自己的。
她虽然是私生女,但安家从来没有说不认她,纵然安家有利用她的意思,但安正国却从未有过,扪心自问他完全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安九歌心里非常清楚,她想要报仇,绝对绕不开安家,而父亲此般,其实是在为自己让路,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在帮安九歌,也是为了安九歌在帮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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